宫斗不如养崽崽——by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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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鸢气笑了,凌厉的刀眉十分惹眼,指着掌珠手里的牛皮袋子,“鬼鬼祟祟的,手里拿的什么?”
察觉出对方不好惹,掌珠下意识背过手,不想自己的晚膳遭殃。
方小鸢伸手去抢,掌珠身量比她娇小,力气也小,被她挤开,牛皮袋子掉在地上,露出生牛肉的一角。
方小鸢嫌弃地蹭蹭手,“买菜的丫鬟啊。”
还以为是刚搬来京城的书香小姐,原来是个丫鬟。跟丫鬟起争执真掉价儿。
方小鸢娇哼一声,提步走远。
掌珠暗暗摇头,弯腰捡袋子,却被一人抢先。
她抬起头,看向帮她的人,是刚刚给她指路的男子。
男子将袋子递给她,嗓音清润道:“城里的小刁蛮,姑娘不必理会。”
“多谢。”掌珠接过袋子,敛衽一礼,扭头离开。
男子凝了一瞬,转身回府,刚进府门,就被母亲叫去了正房。
薛氏拍拍他的肩膀,“屹安,娘跟你说个事。”
宋屹安看母亲一脸严肃,温笑道:“很正式?”
“嗯。”薛氏想了想,“陪娘去花园走走。”
首辅府的花园种满山茶和四季海棠,乍进园中犹如进了花海。
薛氏将收养掌珠的事告知给儿子,宋屹安没什么情绪,“既是太子张口,那我们寻个吉日,将那姑娘接来便是。”
薛氏斜睨儿子,“吾儿不该避嫌?”
宋屹安淡笑,当得起一句君子雅致,“既是养女,也就是我的妹妹,避嫌反而见外了。”
薛氏叹道:“是啊,要不是这姑娘已经及笄,娘还真想好好培养一下母女情分。”
“现在培养也不晚。”
“接回来养一年就要嫁人了。”
纯粹是替皇家偿还一份人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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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飞落,秋意更甚,两辆马车停在了外宅的后院前。一辆坐着宋家夫妻和长子宋屹立,另一辆坐着萧砚夕。
宋家人隔着车帷恭敬行礼,萧砚夕倚在红酸枝木塌上,捏着一根翎毛,拨弄矮脚桌上的钧窑长颈瓶,懒懒应声:“打今儿起,明姑娘就交由贵府照顾了,明姑娘性子犟,不肯换姓,族谱一事暂且搁置,对外不提便是。一年后,给她寻户人家远嫁,也就了结了老爷子一桩心事心愿。”
宋贤恭敬道:“臣明白。”
掌珠因不愿更改姓氏,无法入宋氏族谱,即便进了首辅府,也顶多算是养女。
咯吱。
后院的大门被人拉开,张怀喜带着一番打扮的掌珠出现在宋家人的面前。
石榴红齐胸襦裙将肤色衬得更为白皙,略施粉黛的小脸如二月春桃,水灵俏丽,裙上系着耦合宫绦,上面点缀着几颗碧玺吊坠,经风一吹,熠熠闪闪,华贵中不失少女灵动。
由张怀喜交代的,她还特意执了一把绣荷团扇。
饶是宋贤不拘言笑,此刻也露出了一抹笑,看向妻子,点点头。
薛氏拉过掌珠,见掌珠瞪大一双秋水眸子,失笑道:“可还记得我?”
掌珠愣愣点头。
原来,她被送进了首辅府,早上梳妆打扮时,想让张怀喜透透口风,张怀喜笑眯眯不告诉她,这会儿算是给了她一个惊喜,只因百姓口中的宋首辅,威严端方,两袖清风。
比夫妻俩更惊讶的,是一旁的宋屹安,他是万万没想到,前几日在街上偶遇的姑娘,转眼间成了自己的妹妹。
掌珠抬睫,迎上宋屹安的眸子,很快垂下,显然对他没有印象。
猫咪一样的姑娘,宋屹安笑笑,温声道:“在下宋屹安,宋家长子,日后便是姑娘的兄长了。”
掌珠闹个大红脸,“宋...宋大哥。”
马车内,萧砚夕斜睨手里的翎毛,呵一声,宋大哥...挺自来熟啊。
太子爷仰躺在塌上,敲了一下窗边铃铛,张怀喜会意,对宋家夫妻交代几句,命驭手驱车回宫。
几人目送马车离去,薛氏握住掌珠冰冷的手,“走,咱们回府。”
掌珠美眸一闪,被这个“咱”字戳了心窝。有多久,没人跟她说一个“咱”字了。
她福福身子,“三位放心,我不会给贵府添乱的。”
“哪里话。”薛氏眼底温柔,话语霸气:“丫头记住,日后,你的父亲是当朝首辅,母亲是诰命夫人,大哥是大理寺少卿,二哥是国子监博士,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同我们讲,懂吗?”
掌珠愣愣点头,还不能适应巨大的身份转变。
薛氏拍拍她的后脑勺,“走,回府。”
刚迈上马车,荷包里的令牌“砰”一声掉在车廊上,掌珠捡起来,用手心蹭了蹭,装进荷包里。
宋家夫妻对视一眼,那是一道免死令牌,而这姑娘,好像全然不知……
☆、第 11 章
首辅府巍峨高耸,是座三进四合院,比萧砚夕的外宅气派许多。
薛氏带掌珠去往后罩房,“以后你住这,由春兰伺候,平日里想去哪里,就带上她。”
春兰是薛氏身边的丫鬟,打小跟在薛氏身边,熟悉京城的大街小巷,还会些拳脚功夫。
小丫头身形微胖,竖着双髻,看着有点憨,“奴婢见过小姐。”
掌珠面上不显,内心震惊不已,这春兰在自己梦里出现过……
后罩房的院墙爬满了枫藤,被秋霜染红,煞是好看。
薛氏引掌珠登上二层,一推门,淡淡桂香扑鼻。薛氏解释道:“前些日子,让人摘了丹桂,做成香料包,搁在柜子里熏染衣裳。”
掌珠点点头,“很好闻。”
薛氏拉开黄花梨木柜,里面叠放着各式衣裙。薛氏又拉开一旁的妆奁,金银点翠琳琅满目。
掌珠心里有亏,哪敢要这么多衣裳和首饰,她拉住薛氏,“我,我想住一楼。”
薛氏失笑,“你是小姐,不能跟丫鬟挤在一起。”
可这里太不真实了。
薛氏拍拍她,“习惯就好了。”
“谢谢你,宋夫人。”
薛氏嗔一眼,“等明早敬了儿女茶,可不准再喊我宋夫人了。”
掌珠抿唇,她倔强不肯入宋家族谱,却要享受宋家的礼遇,何德何能呢。
宋家虽是名门望族,但首辅府人数不多,除了家主和夫人,就剩两位少爷,其余都是仆人,薛氏领着掌珠一一见过面,除了二公子宋辰昭还未从国子监回府,其余人已经认识的差不多了。
万家灯火点亮京城夜空,亮如白昼,首辅府的膳堂内,八仙桌前围坐四人,仆人们里里外外忙活着。
宋贤为自己倒了二两半小酒,只因家里多了个女娃娃。
掌珠坐在薛氏身边,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碗,碗里堆满肉菜。
“小妹尝尝这个。”宋屹安执起公筷,给掌珠夹了一筷子墨鱼仔。
掌珠道了声谢。
宋屹安看着“白来”的妹妹,罕见地打了个趣,“我昨日做了一个梦,可以叫作有凤来仪。”
掌珠听得云里雾里,宋屹安笑笑,“也不知,凤凰是飞进了宫里,还是飞进了咱们家。”
宋贤接了儿子的话,叹道:“此凤非彼凤,彼凤要有人选了。”
掌珠讷讷地夹起花生米,送入口中,在胭脂铺时,她听人聊起过太子妃的人选,都说太子妃非景国公府的小女儿方小嵈莫属,因着方小嵈有凤命,皇后娘娘十分喜欢,只是,方小嵈尚未及笄,萧砚夕年长她十岁,婚事才没有提上日程。
这对掌珠来说毫不相干,可一想到萧砚夕阴晴不定的性子,掌珠就替太子妃感到不值。
*
沐浴后,掌珠穿着丝滑缎面寝裙,站在铜镜前梳发,袖管滑落臂弯,露出一截纤臂,婉约如画中人。
梦里,掌珠告诉崽崽,她有家了。
崽崽与她脸贴脸,“唔...母妃不要父皇了?”
梦里的小崽崽坐在寝宫门口,背影单薄,像是被人遗弃的小狗。
掌珠心里难受,走过去,抬手触碰他的头,小崽崽消失了……掌珠惊醒,坐在床上发愣。
翌日一早,掌珠换了一身粉色对襟长裙,肢体透香、云髻雾鬟,移着莲步来到客堂,因没有入族谱,敬茶一事没有安排在祠堂。
掌珠跪在蒲团上,一一敬茶改口。
礼毕,薛氏带掌珠去寺院上香,为家人祈福。回府时,收到一封皇家请柬,五日后,是太子二十四岁的生辰礼。
生辰礼并未在东宫举办,而是选在了皇家林苑,朝臣们携着家眷前往,由詹事府官员核对来者身份。
掌珠作为首辅千金,又未出阁,自然在邀请行列。
阆苑琼楼、林籁泉韵,各处雕栏彰显巧匠的绝妙手艺。
通过曲径通幽的小径,掌珠和薛氏来到林苑中最高的楼宇,丹楹刻桷、雕栏玉砌,令人生畏。
皇后季氏在三层临渊阁待客,礼部为女宾准备了青梅酒和各色点心。
觥筹交错中暗流涌动,为了博得太子青睐,各府贵女无不精心打扮。
当薛氏带着掌珠步上三层旋梯,忙于攀谈的诰命夫人、竞相比美的贵女们纷纷投来视线,落在掌珠身上。
掌珠哪见过这阵势,不自觉挽紧薛氏的手臂。
薛氏拍拍她,对众人淡淡颔首,首辅夫人的气场如飓风过境,无人敢诽。
景国公夫人冲薛氏颔首,两人相视一笑,笑意不必细究,细究必是一出大戏。
方小鸢挽着妹妹方小嵈,附耳说了句什么,方小嵈诧异地看向掌珠。
方小鸢塞妹妹嘴里一块酥糖,“你要当心那只小狐狸,指不定哪天就进了东宫,封个三品良娣,日后可了不得。”
方小嵈年纪虽小,但也明白其中道理,“可她是村姑...…”
“说不定太子就好这口。”方小鸢哼道,“人家现在是首辅府小姐,若首辅捏住太子软肋,逼太子纳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方小嵈漂亮的眸子忽闪,“可皇后娘娘已经跟父亲谈好了。”
“妹妹别忘了,太子可一直没点头。”
“太子不是因我还未及笄吗?”
方小鸢推推她的脑袋,“男人的话不可全信,太子那是婉拒,若真对你动了心思,哪会等你及笄。”
论心机,方小嵈显然比不过方小鸢。
方小嵈咬唇,再次看向掌珠,掌珠容貌秾艳,身段窈窕,是那种站在百花里,最惹眼的那朵蔷薇。
到底是年纪小,沉不住气,方小嵈跺跺脚,小脸瞬间耷拉下来。
方小鸢挑起刀眉,抱臂看向那对假母女,山鸡又怎么能变凤凰呢?
稍许,萧砚夕在宋贤和景国公的陪同下来到三层,一袭金织蟠龙常服,从容有度,并未显露半分不耐烦。
他走到塌前,坐在皇后身边,拿起炕几上的珐琅护甲,套在皇后的尾指上,随意的动作都透着优雅矜贵。
皇后握住儿子的手,朝宋贤笑道:“恭喜宋阁老喜得一女。”
景国公憋笑,揶揄地看向宋贤。
宋贤颔首,不知如何接话,好像他老来得女,闺女一出生就及笄了似的。
皇后看向薛氏,嗔道:“低调什么,还不带那姑娘过来,让本宫瞧瞧。”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掌珠身上,连漫不经心的萧砚夕也看了过来。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套丁香紫软烟罗裙裳,臂弯搭着一条薄纱披帛,肩若削成,腰如约素,乌发半绾,美如西子。
萧砚夕收回视线,略一眨眼,忽然忆起掌心下那截曼妙的腰肢,复又看了过去。
掌珠因为紧张,抠了抠薛氏的手掌心。
薛氏搂株她肩膀,走到皇后面前,屈膝行礼,“这不是没挨着空么。”
皇后认真打量掌珠,眼中带着惊艳,拍拍身侧,“乖丫头,过来坐。”
掌珠看向薛氏,薛氏点点头,掌珠硬着头皮坐在皇后身侧,乖的不行。
皇后知她救了恒仁帝,怜惜地掐了掐她的脸蛋,十五六的姑娘皮肤就是水嫩,皇后笑着递给她一根玉如意,什么也没说。
掌珠犯难,这是让她为其捶腿,还是单纯的打赏?她眨眨秋水眸,下意识看向皇后另一侧的萧砚夕。
萧砚夕斜倚在软枕上,没有看她。
掌珠又看向薛氏,薛氏摇摇头,示意她坐着就好。
掌珠放宽心,安生坐着当花瓶。
皇后笑笑,对景国公道:“小嵈呢?”
景国公朝自己夫人努努下巴,景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走过来请安。
皇后见到方小嵈,打心眼里喜欢,拉着她走在萧砚夕身边。
萧砚夕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了挪,空出宽敞的地方。
方小嵈一见萧砚夕就紧张,手足无措,这举动落在其他贵女眼里,多少有些滑稽,堂堂国公之女,连台面都上不得。
也可能,贵女们在酸。
方小嵈强行压住怦怦的心跳,扭头甜甜唤了声,“太子哥哥。”
萧砚夕淡笑着点下头,凤眸里缭绕的雾,叫人看不懂。
方小嵈低头翘起嘴角。
皇后端起钧窑圆盘,盘上摆着几块凤梨酥,“这是本宫自己做的,你们尝尝。”
能否吃上一口皇后亲手做的点心,这里面大有奥义。
贵妇嫡女们不说如狼似虎,也跃跃欲试,尤其是礼部尚书夫人,她家长女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撇开娇贵身份,单说美貌就能让人倾倒在石榴裙下,可皇后样样向着方小嵈,不给自己女儿半分机会。
尚书夫人时常找机会安排女儿与太子偶遇,可每次遇见,太子总是淡淡一瞥,没多看美人一眼。尚书夫人不气馁,认为男人均好色,只要女儿拥有拔尖的美貌,不信得不到太子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