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穿花寻路——by顾青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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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倞庭上楼就见她坐在那儿,头顶开着一盏灯,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叫了声:“Asa。”
冯映汐面无表情的回头,看到他之后,才慢慢地笑起来。
“你回来啦?”
宋倞庭问:“在忙什么?要不要陪我吃点东西?”
他也不讲‘你为什么不开心?’, 也不讲‘你今天怎么了?’,只是单纯邀请她。
冯映汐就跟着他下楼,川菜的辣味非常能刺激味蕾,因为他不太吃辣,所以厨师做的比较清淡,吃到一半她才讲:“我今天和何女士约好了时间。”
宋倞庭就顺着说:“那我到时候陪你去。”
冯映汐摇头:“不用,我就想和她见一面。”
她说完又说:“我爸爸去世那段时间,我非常迫切想找到她,并且想和她说说话。那时候我很孤独,我觉得大家都有人陪伴,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什么也没有。虽然港媒一直说我好命,得了天价遗产,我依然不开心。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就好像很漫长的时间里,有这么一个人,我一直都很执着想找到她,找到最后,就成了习惯,可是等我真的找到了,发现其实也就这样吧。没有欣喜,也没有期待,就是仅仅找到这个人了。”
宋倞庭问:“没有邀请龚先生吗?”
“我想先见见她,然后再去见舅舅。因为舅舅惦记的人不是她,是她的妈妈。”
龚家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她窥探到了不一样的事实,她和那位叫阿琼的女士真的很像,甚至阿琼比她要漂亮更多。
少女阿琼陪着少爷长大,最后却被迫做了少爷父亲的妾,半生颠沛流离,香消玉殒。
和安静中的波涛汹涌比起来,她还有何女士的这点烦恼,真的不算什么。
她从来不问舅舅龚家的事。
宋倞庭即便不理解也不多问。
“到时候我送你过去,我们很多人呢,都是这样,一些没有那么重要的人都会在合适的时候就离场。但是重要的人的离开,我们会一辈子怀念。这些都不是我们控制的。”
冯映汐就笑笑,她也不想勾起他的伤心事。
第二天中午,她自己开车去见何女士,她去的比较早,坐在那边等着。
何女士看起来确实很年轻,比她矮一点点,卷发配着法式长裙,外面搭了件大衣。即便在冬天都丝毫不惧寒冷。
和电话里的Allen很贴,但是和她想象中的何女士完全不同。
相同的是她们的眼睛都比较像阿琼。
何女士见了她,开门见山就说:“我当初和……”
“你当初说过了,我们冯家人和你没有关系,我知道。”冯映汐打断她的话,先说出来。
何女士对她很陌生,但是冯映汐更陌生,她不允许由何女士先讲出不要她的话。
她直接讲:“我找你不是为了冯家人,是因为我舅舅。”
何女士很生气:“什么舅舅!你怎么会知道……”
她眼神里都是不以为意和气愤,让冯映汐感觉很不舒适。
“这和你没关系,只是他想和你吃饭,我来约你,就这么简单。他为了阿琼,我为了他。都和你没关系。”
按照周先生讲,何家现在的生意也得益于龚先生。龚先生花钱养着何家人,但是何女士从不领情。
冯映汐不想管他们之间的恩怨,她现在只想何女士立刻答应这次饭局,然后大家好聚好散,再谁也别理会谁。
何文静却很不领情:“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凭什么总是这么高高在上的样子。”
“何女士,我只是来想和你确认。没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
大概何女士也没想到她这样强硬,比自己更任性。
“你有什么好怨我的?生在冯家就是富家千金,有巨额遗产可以拿。不要动不动觉得别人对不起你。”
大概是她太理所当然的口气激怒了冯映汐,她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了。
“何女士,我再讲一遍,是我答应舅舅来约你。”
冯映汐绝对不肯承认是自己想见她,尤其是见到她这样冷漠。
何女士和她一样,没想到第一见面彼此这么不客气。
两个人冷着脸看着对方。
冯映汐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把这件事情搞砸,也不要太情绪化。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她抿了口水,换了话题,问:“当年,是你决定把我送回冯家的吗?”
她现在很怀疑这个说法,这位何女士太任性了。换句话说,这位何女士看起来不太聪明,不像是陈妈说的那样。
何女士看着她,心里不可能没有感触,她看着冯映汐片刻后才说:“你是外婆把你送回冯家的。”
冯映汐问:“阿琼……她有说过原因吗?”
何女士看她一眼,“阿琼不是你叫的。我妈妈一辈子被龚家毁了,她不可能让我去冯家做小的。从你送走开始,我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你有你的富贵命,我和我妈妈和龚家也没关系。”
冯映汐不掺合龚家的事,对她也没有那么多恨意。
只好问:“所以,当年是阿琼救我爸爸,也是阿琼将我送回冯家。对吗?”
何女士脸上有些难堪。
二十岁的被宠爱任性的少女,爱慕成熟、多金,风度翩翩还英俊的富豪,再正常不过了。
何女士生气:“你告诉姓龚的,龚家对不起我妈妈,我不可能和他和解的。”
冯映汐问:“龚先生给何家资金,给何家生意,给你们生活费。你知道吗?”
何女士就很讨厌她。讨厌她的理直气壮,讨厌她的不可一世。
冯映汐见她脸上恼了,也意识到自己太冷漠,换了语气,问:“龚先生,见过阿琼吗?”
何女士不想回答,也不想回想。
龚先生找到阿琼的时候,她已经病到不能起身了。
龚先生简直肝肠寸断,阿琼却很释然,她从逃难的半路,被龚家的老仆丢弃,一个人怀着身孕,从中缅边境,一路逃生。后来搭船逃到香港,给人做佣人,最后不得已嫁给船工出身的丈夫。但是她就是不怨恨龚家,尤其不怨恨龚先生。
她只是把女儿托付给龚先生,让他务必照顾好妹妹。
所以何女士这么多年生活富足,因为有龚先生供着她。龚先生情愿养着何家,养着她。
龚先生怎么想的,冯映汐不得而知,是她先许诺了龚先生,让大家坐在一起吃饭的。
冯映汐意识到自己的攻击性后,立刻收起自己的尖锐,开始变得善解人意。
“关于阿琼的事情,我很抱歉。等改日看她的时候,我会谢谢她。”
何女士脸色不好,她有种很别扭的骄傲,可能是自小没吃过苦,阿琼应该很宠溺她,后来龚先生也由着她。所以她这个年纪了,仍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些想法和言语欠妥。
“不需要你去看她,当年把你送走,她就说过了,这辈子我们没有关系了。”
冯映汐:“不用对我有敌意,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谢谢她……”
替她争取遗产的人,应该也是阿琼。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能忍着何女士的任性了。
“改日我再去看阿琼。舅舅那边呢,也没有别的意思,是我先提议邀请你的。你也不用怨恨他,要是有哪里觉得不满意,你可以先和我讲,我来沟通。我没有怨恨你的意思,只是想大家坐下来一起吃个饭。”
她的态度一会儿强硬,一会儿温柔。
何女士好歹算家庭富足,虽然远远比不上冯家,也没办法像龚家小姐一样富贵,但她没吃过苦,前几年才结婚,老公是医生有自己的诊所。
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她的继兄经营着玩具厂。
其实这样就很好。
起码比‘天真贫穷少女爱慕富豪,一辈子不能释怀’要好得多。
冯映汐突然心情变得很好。
“今天谢谢你能来见我,很感谢你。”
她这样的讲,何女士反而不再满身刺,豁然低下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轻声问:“你,一定很恨我吧?”
冯映汐微微笑起来:“没有,我真的没有怨恨你的意思。就是看到你过得挺好的,我很开心。”
何女士看着她,很久很久才说:“对不起。”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不负责任,对不起冯映汐。这不是嘴硬能讲得过去的。
不到满月把她送走,即便初心是为她好,但是依旧很对不起她,这是事实。
冯映汐无视她发红的眼睛,如果大家能一直这样体面安好,她很愿意。
等晚上回去,她的心情就平静了,重新要求厨师做一次川菜,这要要多多加麻加辣。
一个人吃的鼻涕眼泪横飞,然后要求给宋倞庭也备好晚饭。
宋倞庭回来吃着她特意准备的晚饭,听着她讲今天的见闻。
她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宋倞庭实在辣到不行,就空举着筷子,认真听她讲话。
冯映汐的重点根本不在讲话,而是一直催他:“你快吃啊,再不吃菜就凉了。”
宋倞庭:“……”
晚睡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说:“我以后也不会去单独见何女士了。其实她过得挺好的,也挺聪明的。我们两的脾气也有点像,就很神奇。”
宋倞庭觉得她是真的看开了。
过了几天,传来消息,方文荣在澳门被捕,由广东省公安局缉捕。
博企动荡,金融圈、娱乐圈受牵连的人也有很多。
正好那天冯映汐在广厦楼定了包间邀请龚先生和何女士吃饭。
龚先生准时到达,何女士略略迟到了。
包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龚先生一直就很从容,他比何女士大将近二十岁,看何女士就像看到小辈一样。
冯映汐没有提旧恩怨,问龚先生:“那方文荣怎么会突然被缉捕?”
“当然是拿到了确凿证据。”
冯映汐很想说,你真是理直气壮,她起码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是她先狙击方家的。
何女士来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今天引起震荡的新闻。
官方初步公布的涉案资金高达7000亿,这个数字里的水分有多大,谁也不敢保证。
他们手里的股票已经抛掉了,接下来就是等时机,开始盘下澳门被抵押的股东资产,在等待开庭审判期间,拿到新的赌牌,入主澳门娱乐业。
冯映汐看了眼周家的股票,简直惨不忍睹。
她很坏心想,果然做坏人比较开心。
何女士进来见他们在笑,但没有问。
冯映汐这次的态度很平静,立刻起身给她搬开椅子,然后替她倒茶。
一边招呼:“你没有来,我还没有开始点餐,你先看看菜单,有什么喜欢的菜。”
她不是不会照顾人,从前在职场也是要照顾上司的。
何女士有点惊讶,见她这样,对龚先生也拿不出从前的气势来。
龚先生见她这样,就很欣慰。
上年纪的人,就喜欢嘴甜还机灵的孩子。
“我都可以,你点吧。”,何女士今天很客气。
龚先生就温和问:“你先生没有来吗?”
何女士看了眼冯映汐,“没有。他今天上班。”
龚先生从来不计较她的无理和怨恨,他几乎按照阿琼的遗言那样,对何女士全是包容。
冯映汐不能让气氛停在这儿,就咳了咳讲:“那好吧,应该是我考虑不周,没有特别邀请叔叔,很抱歉。今天我们是第一次坐在一起,我很感谢。我也很遗憾没有能见到阿琼女士,我很感谢她。未来我们不管是亲密也好,有嫌隙也好,一定是因为很特别的原因,我们才成为有血缘关系的人。大家凭缘而聚,也不需要强求,有哪里觉得不开心的地方,也可以直接讲出来,所以今天我很感谢你能来。”
何女士因为母亲,对龚家有很多怨恨,曾经不管龚先生对她多好,她还是难以释怀。
冯映汐并不要求她能立刻释怀,只是感谢她今天能来,让自己承诺龚先生的饭局没有落空。
龚先生笑得很温和,“汐汐,你外婆是很好很好的人。”
他这句话讲得很克制,冯映汐不能想象,陪他长大的阿琼,对他来讲有什么意义,她更不敢想那个可怜的女人,半辈子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最后早早去世。
“我们今天不讲这些,等我改日去看她。我爸爸从来没有和我提过,唯一一次喝多了和我讲,我外婆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女人。我谢谢你们曾经为我考虑。因为我就快结婚了,将来我也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也会做长辈。”
她不喜欢怨恨,也不喜欢精神枷锁。既然能聚在一起,那就讲一些让大家都开心的话好了。
她这样洒脱,龚先生很欣慰,在她身上看到了阿琼的影子。
要不然他不会那么轻易的偏爱她,比对何女士更甚。
只是开场她将友好的基调定下了,所以整个饭局都很和谐,何女士会偶尔讲起玩具厂的运作,外贸的订单……
冯映汐今天最着急的是看到方家的新闻,连龚先生都看出来她的焦急,忍不住笑起来:“不要着急,过了今晚就众所周知了。”
冯映汐:“这件事情毕竟太出乎意料,和方家合作的人那么多。要是有人被逼急了,难保不会走极端。”
龚先生却不以为意说:“名利场都是为了钱,不值得意外。”
过了今天,大家各奔东西,必要的时候也会落尽下石。生意场就是围猎场,要么猎杀,要么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