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恋回归线——by不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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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么近,她仿佛能看见虔清予眼里的一整个她,即使实际上只有她那双同样瞪大的眼。
接下来的话,在她耳边砰砰炸开,比方才那阵响雷还要震耳。
“你能和我交心,我很开心。”
“但我希望,你也再给自己一点时间确认,确认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是情绪上头,还是一时冲动。我也不希望你是因为这道刀疤,觉得我为你付出了,想借此弥补我。”
他的声音由急到缓,由诚恳到郑重。
“佟穗。”
“我是来和你相爱,不是来束缚和捆绑你。”
佟穗原本压抑下的情绪又在此刻疯涨,滚滚潮水翻涌,心里的巨浪也拍击着她的心脏。
她享受佟甄给她的繁华美梦二十年,又因和他的交集而感受到人生百味七情六欲。
众人都觉得她这人一生该是没有什么烦恼的,转头再嫁入另一个豪门,幸福一生。
只有他一人清清冷冷站在局外,看清她的窘迫和不堪,毫不犹豫的朝她伸出手。
她知道,他的话不会假。
虔清予只要看向她,就能轻易从他眼里解读出,他会爱她一辈子。
她搂着他的脖子,起腰往他唇角一点,什么都没说。
两人在房间里耗了这么久,佟穗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打破两人牵丝的暧昧,提醒他们去吃饭。
虔清予利落起身,“我去做饭。”
搬进来这几天他们要么就在外边凑合一顿,要么就是点外卖,难得的虔清予说要做饭,她起身跟在他身后看热闹。
“家里有菜吗?”她有点怀疑。
下一秒,她拉开冰箱的门,“哇。”
里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添置的蔬果饮料,都是她爱吃的,摆得满满当当。
“想吃点甜的,能做吗?”
他笑,“当然,你随便点,我给你做。”
她撑着脸思考了会,一个个往外蹦,“水果拿破仑、千层、舒芙蕾、豆乳盒子、提拉米苏、蛋糕卷……”
直至把所有她能想到的甜点都点了一遍,虔清予才扶了扶额,无奈道:“一次吃的了这么多吗?”
佟穗弯唇笑笑,无意说:“逗你的,不开心的时候想想这些就开心。”
虔清予的手顿了顿,拿毛巾擦干手,分出注意力瞧她,试探问道:“你大学三年,开心吗?”
厨房水龙头的水声哗哗作响,他俩的声音都轻轻的,混在这阵水声之中,又把人冲入回忆的洪流。
半晌,水声停,他听到她说出那句,他并不希望是这样的话。
她笑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轻松自然的说:“说真的,不太开心。”想想,又补充,“不过,也没什么好不开心的,是我自己的原因。”
他在澳洲办理入学之后,就一直在家修养上网课,大概养了一年半,觉得好的差不多,才进入学校学习,每天三点一线,周末也没闲着。
健身、旅游、学习、陪爸妈。
还有看她的相关动态。
直到大三,才开始更新朋友圈,仅对她开放。
他以为,让她看到他看似过得挺滋润的生活,会开心,却不曾想,他的离开,是导致她不开心的助推器。
佟穗这两句听起来轻轻松松的话,像是在他心里划了两刀,想说的话如鲠在喉。
“哎呀,干嘛问我这个,我又漂亮又有钱,听着矫情。”她感受到空气里凝止的那点不对劲,打哈哈似的想掩盖。
“佟穗。”
“嗯?”
他眼眶湿湿的,伸手把她耳侧的发丝别上去,“对不起,也让你受苦了。”
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撑起身子,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我们都要向前看,不做困在回忆里的傻子。所以以后,都别提过去了,好不好。”
第41章
时间是向前走的, 流水也不会逆行,人生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前方。
被困在记忆里的一群人, 在记忆里错失良机,留下一个心结。而恰恰是这个结, 阻碍着心之所向, 解不开, 就只能在原地不停的循环。
所以去冲破这个坎, 让无法重置的过去,变成新生活的养料。
虔清予应下她的话,哄着她入睡后, 出门去了警局。
陵城冬夜雾气重, 他的车在跨海大桥上疾驰,心思却一个劲往过去的回忆里飘, 听到她提起那个暴雨日,心就不自觉下沉几分。
那个晌午偷偷拍下的照片和视频, 被虔清予打包成一个文件,他俩是真的打算去警局举报。
佟穗还想往陵水教务发送一份过去,让他们认清自己的学生学风有多不端正。
文件成功发送后,如同石沉大海, 这事没了回音。
就在他们准备往警局投送时,收到了一份匿名短信。
【我知道你们是谁, 视频里的人不是陵水的学生, 陵水没有义务管这件事,你也最好不要想着越级举报, 到时候受到反噬, 连高考都别想参加。】
佟穗回家打开电脑看到这条信息时, 手都在抖。
从小安安稳稳,被佟甄教导着低调做人,按普通人的流程走过每个阶段。
再加之佟氏集团做的是亲民接地气的老品牌,群众基础扎实。但凡从她这捅出些什么丑闻,影响的就不止是佟甄的事业。
如果真像短信里所说,那她可能捅大篓子了。
她抱着电脑急敲虔清予的房门,“怎么办?我们的信息是不是泄露了?”
“别怕,恐吓短信也可以举报。”他冷静道。
虔清予帮她把电脑关机,安慰她没事,“我觉得这事,你应该找程因霜好好谈谈。让她告诉家长,上报学校,实在解决不了,就报警。”
或许真是被这个年纪的正义感冲昏了头脑,她才堪堪想起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为了给被欺负的好朋友讨回公道,为了给被陷害的好朋友拿回参赛资格。
可她自顾自的做这些,当事人本人知道吗?当事人本人愿意让她这么做吗?
冷静下来,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恍然大悟。
第二天正赶上周末放假,佟穗特地约着程因霜一起回家。
放学时校门口的人群熙熙攘攘,她逆着人流往里探视,一个接一个,望穿了眼,也没瞧见程因霜的身影,直至人群疏散,她懈怠般叹了口气,想往反方向走。
一只手猝然拉住她的书包带子,劲松松的。
佟穗转过身,对上程因霜的眼神,她的脸侧,有一块淤青。
明明明艳大气的一张脸,被眼中的黯然盛满,连带着整个人的气质恹恹的。
她惊愕道:“你的脸?”
程因霜向下扣上她的手,自顾牵着她往前走,一路无言,直至走到她和程铮荣住了多年的地下室。
长廊昏暗,两侧贴满泛黄广告纸,耷拉着折下来。
顶端的灯摇摇晃晃,“哐”的一声,程因霜踢开里侧的一道门。
腐烂气味儿漫上来,往里一探,人行走带动的微风也卷起扑面而来的灰,猝不及防的蒙在她脸上。
她松开佟穗的手,把房间正中床上的被子铺散开,垫得厚厚的,坐上去,示意佟穗坐上来。
“叔叔呢?”佟穗撑着床沿坐上去,随口一问。
静默几秒,周遭只能听见蚊虫嗡嗡四处乱撞时,程因霜才咽了咽口水。
“死了。”
“什……什么?”她惊愕得睁大了双眼,从床沿滑落下来。
程因霜轻笑声,分不清是苦涩的笑还是嘲讽的笑。
“我爸这人,走错了一步,之后的路,就不走了。”她仰头环视周围,“那些来要债的,看见这个房子这么破,都懒得再来找他。他为了不连累我,喝农药自尽了。”
“霜霜……”
佟穗没经历过至亲的死亡,咚咚陪了她快十年即使呈现老态,却也永远朝气得围着她转。
生老病死于她而言,还太遥远。
“就在她们打我那天,我回去后处理我爸的后事,把他的骨灰埋在了妈妈旁边。他只给我留下冷冰冰的一沓钱,我特想知道他是怎么瞒着那群要债的留下的。”
程因霜捂住脸呜呜的哭,“我这人特别懦弱,恨死自己懦弱的这副样子,但是你不该为我做这么多,穗穗,我都知道。让我的人生就此烂下去,看不到头就看不到头,谁让我的开局,就是败笔。”
“不是这样的。”佟穗抱住她,“你很好你特别好,我当初就是被你身上的光芒吸引,才主动和你交朋友,别否认自己。”
月光冗长,照不进这间窄窄的破落昏暗的地下室里。
有些人的痛苦是没有办法共情的,因为差距,因为从一开始,就不在一个起点的人生,我们因缘分相交,又因境遇而走向相离。
程因霜的泪滚落,模糊视线,因为太懂彼此,佟穗很怕她说出那句话。
“穗穗,你知道我遇到你,即使我们之间的认知差异太大,但我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我好羡慕你,而是,你能走进我生命里,好美好。”
“有的东西,我没有了就没有了,没关系,但你别扯进来,不值当。”
她哽咽着逼自己说出最后一句话,“我们别做朋友了,你以后,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佟穗不肯松手,她才不信什么狗屁定理,只是认定一个好朋友,就想走一辈子。
“过得去的,肯定过得去的,我陪你一起。”
-
程因霜开始假装有意无意的冷落她,两人本就不在一个学校,相处时间少,佟穗学业中抽空来找她,她就以太忙了没时间推辞。
时间一久,佟穗心里也会有落差。心里总是闷闷不乐的,一上完课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虔清予看得出来她难受,脱下校服外套往她头上一罩,一只手扯着衣角让她透气。
“想哭就别憋着,我给你拦住。”
她不吭声,眼泪无声的掉个不停。
这天放学,虔清予把校服捆她腰上,让她先回家。
樱南坡空旷无人,她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总觉得哪不对劲,沿着回学校的路走,寻找虔清予的身影。
平常佟穗嘴馋要停下来买零嘴的小铺子也空空荡荡,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关门大吉。
唯独一点,门是关上的,室内却亮着光,仿佛走得匆忙。
她在前边的人流中看到一群往一个方向赶的大部队,上前抓住一个女人的手,“阿姨,你们这是去哪啊?”
女人瞧她一眼,“这一路不安全咧,有人打群架打死了个人。”
“啊?”
“也是穿着你这样校服的男娃娃,个子还挺高。”女人见她错愕,又比划着跟她解释一番。
佟穗的思路被带着走,想到上次虔清予下巴的伤,不会又打架了吧?
想着就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期间差点因为撞到人而摔倒,被年纪稍长的女生扶住。
“慢点跑呀,这么着急干什么?”
她听见越来越近的救护车鸣声,狂奔和着急使她浑身血液逆流,在沸腾,像根根长针,扎着她的肌肤。
害怕包围她大脑里的所有念想。
不可以再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了。
跑着跑着就开始哭起来,直至冲到被人群围堵的现场,她扒开人群往里探,看清伤者身上不同于她的校服,霎时松了口气。
可这会已经脱力,软塌塌的往下载。
只是一遍遍默念,还好,不是他。
“小妹妹,害怕就不要过来呀。”
“哎呀,里面才死了一个,外面就吓倒了一个。”
“造孽,快快起来。”
周围人的声音就像是燥夏里嗡嗡叫个不停的蚊子声,在她耳边三D环绕,头痛欲裂。
佟穗撑着地面站起来,周围人搭了把手。
她弯腰鞠了个躬,“谢谢。”
刹那,她的双眼覆上一层黑色,视觉进入严丝合缝的黑暗里。
耳边温热的气息触及她因情绪激动而发热的肌肤,不由得打了个颤。
“不是叫你回家?”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由得再次呜咽起来,转身扯住他袖子,有些嗔怪的仰头问:“你去哪了啊?”
泪沾湿他薄薄的内衫,他瞬间明白过来。
“你不会以为里面的人是我吧?”
他扑哧一笑,又气又无奈,顺势扯了扯绑在她腰上的校服,“我特地给你绑的衣服,傻不傻?”
她一时气急,也没来得及反驳,脱口而出:“我发现我就是很依赖你啊。”
……
虔清予被这话震得一僵,浑身的细胞都在沸腾,手上的袋子往指尖末滑,堪堪挂在指甲面,被他及时回神拉回来。
“你到底去哪了?”她又问。
“回、回家吧。”
他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蛋糕盒子递给她,“你最爱吃的蓝莓栗子蛋糕。”
佟穗疑惑接过,但眼中闪着惊喜。
“不是不开心?吃点甜的会开心点吧?”他经不住佟穗星星眼的样子,挠了挠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一边瞥。
他帮她拆开,给她拿着盒子,插好叉子,递到她手里。
“吃吧。”
“现在就吃?”佟穗老老实实接过。
“想让你现在就开心。”
他闷“嗯”一声,拿纸巾嫌弃似的擦掉她眼角的泪珠。
樱南坡的叶子又黄,风一吹簌簌抖落几片枯叶。
“以后找不到你怎么办?”她鼓囊着嘴。
他耐心答,余光落在她身上,“不会让你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