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by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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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门,是连廊一样的玄关,铺着被擦得反光的硬木地板,饱和度不高的薄荷绿墙壁上是白色的手绘的纹路,上面挂着几幅画作,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但是单凭装裱它们的画框来看,就能确定作者绝非一般画廊出身。客厅也没有夸张的巨屏电视,铺着手织波斯结的柔软地毯,顶上悬挂着光芒柔和的吊灯。
这房子比起一个住宅,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并不浮夸,每个细节都极具匠心,它有点旧时代欧洲的剪影,又带点上个世纪美式的风情:精致,但是又不会精致到含蓄委婉,低调,但是又毫不吝啬地告诉所有来客——
老子他妈很贵,真的很贵!
陆朝非常淡定,他昨天晚上就被陆日晞提前打过“预防针”了,后者跟他坦白了杨澜母亲的王贞是个彻彻底底大家出生的大小姐,钱多得可以拿钞票砸死人。
王贞倒不是什么艺术爱好者和收藏家,她只是纯粹的钱多,当年不放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杨澜一个人送来留学,于是来事前考察一下,看看要不要给女儿买栋房子陪读。
带她瞎逛的是一个有人脉的房产开发商,想着那些百来万美金的小房子有啥好投资的,直接带她往富人区溜了一圈。当时美国经济也不是特别景气,很多旧富人都将名下的豪宅挂上牌特价“大甩卖”,王贞当时一眼相中了这件建造于三十年前的住宅,在中介面前感叹了一声“真是栋不错的房子”,转身就直接全款一次交付,为了维持她喜欢的模板,连带着里面的收藏品家具也尽数全部买下,眼睛都没眨。
她住了一阵子,还觉得挺舒服的,旧金山华人移民比洛杉矶还多,什么都有,想喝早茶想吃鲁菜想吃川菜都能找得着餐厅,每天躺在房子顶层的观景台看看大海,觉得就这样养老下去也不错,反正跟自己丈夫感情也不深,让他一个人在国内打理家业就行了,于是干脆直接砸了点小钱给自己和女儿办了投资移民,拿了绿卡,就这样常住下来了。
王贞的背景和陆日晞的家境,可以说是当时两个极端的缩影,也不知道这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是怎么交集到一起的。
晚餐是王贞家的保姆做的,她是王贞司机的妻子,两个人这十多年来一直为王贞工作,她见到陆日晞回来了,亲切地拥抱自己曾经看着长大的女孩,嘴里嘟囔着怎么又瘦了,又拍了拍陆朝的肩,和善地问他有没有忌口和喜欢的食物,兴致勃勃地要为他们接风洗尘。
晚餐过后,陆日晞很早就困倦得回房休息了,她很容易累,更何况今天在硬邦邦的车上忍耐了足足六小时的长途。保姆为陆朝收拾好客房后,也随着自己的丈夫一同离开了这栋宅子,王贞吩咐他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她说,没有陆日晞在后,这个健谈的女人又变得寡言起来,也不像白天那样缠着陆朝和他说话了。
陆朝躺在真丝的被褥下,尽管这间房间如今是他的私人空间,可他还是忍不住地觉得拘束。
陆日晞在这个家里很受重视,周围的人都很宠爱她,甚至都爱屋及乌地对他好。
这是陆朝总结出来的结论。
她是个好人,值得被所有人善待,但是他呢?
越是跟她相处,就会越发无法忍受自己的卑劣。
沾着她的光留在这里的自己心中那股深切的自卑,不能言喻淡淡微妙的感情。
他想一直待在她身边,所以试图去了解她的过往,她也非常坦荡地将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在他面前撕裂,只为了抚慰他的不安。
他们被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掉的纽带联系在一起,帮助者和受助者着关系太容易瓦解,陆日晞愿意不求回报地帮助他,是因为她童年经历而产生的同理心,但是一旦这份同理心随着时间消缺,他又该怎么办?
她依旧光鲜亮丽,他却什么都没有,唯一能依仗的只有她的爱怜。
这份不安来得突如其来,以致他无法入眠,深夜又觉得口干舌燥,他踌躇了很久,还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想要摸去厨房装杯水解解渴。
客厅的灯是亮着的,走道隐约传来了纯音乐的舒缓旋律。
陆朝走近,发现是王贞坐在沙发上,她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杯红酒。
卸了妆的她终于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态,她见陆朝出现,问:“渴了?”
陆朝还没点头,她又指了指茶几上已经装满了水的玻璃杯:“我看你回房间的时候没拿杯水,就猜你晚上会觉得渴,坐下来陪阿姨聊聊天吧。”
王贞见陆朝伫在原地不动,笑了笑:“别紧张,就随便聊点闲话,人上了年纪总是睡不着。”
陆朝听话地走到沙发旁,拿起水杯小口啜着,王贞和蔼地看着这个太过乖巧拘谨的男孩,趁着下巴,不经意将脑海里所想的话说了出口:“真像……”
喝水喝到一半的陆朝眨了眨眼,放下了水杯。
“日晞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跟你一模一样。”王贞知道陆朝在听她说话,便继续道,“小心翼翼,不敢说话,跟只小刺猬一样,着着又可爱又可怜。”
“她是不是跟你提过一点过去的事情?”王贞问。
“……嗯。”
王贞闻言弯了弯眉眼,“你跟她真像,难怪她那么喜欢你。”
喜欢……吗?她对于他的喜欢,跟对路面小猫的喜欢是一样的。
陆朝的手不经意地握紧了。
王贞哪会注意不到他的异样,但是她也不戳破,只是又缓缓地陆朝回忆了一些陆日晞过去的事情,陆朝听得很认真,跟王贞讲话是非常奇妙的体验,不知不觉就会被她牵着走,坦白一些自己本来不想告知外人的过去。
最后竟然不自觉就将自己父母的事情也坦白给了她。
两人聊了一会儿,王贞酒杯也见了底,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让陆朝早点休息,也先行回了房。
酒精上头,总算是有了点倦意,王贞打着哈欠,陆朝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总觉得他父亲的名字有些耳熟……陆行远,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你生命中突然蹦出一个有钱多金的女人,对你好不求回报……这怎么受得了,浑身就跟镀了金光一样闪瞎人眼,所以陆小朝他……很理所当然地自卑了。
全天下就你对我最好,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但是我什么都没有的那种不安定感。
如果是过去的他也许还不会产生这种卑微的心境,但是如今的他就是一个被生活□□了两三年的小可怜,对自己充满了各种否定。
所以想要让他在这几章里摆正一下心态,别整天林妹妹了。
但是不打算让男主角靠家世翻身:)
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感情飞跃进展甜甜甜,以及担忧是不是be。
我现在很明确地回答,这是个he,但是男主角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不要指望正文有一个27岁的女人义无反顾和一个小了自己整整一轮的男孩谈正常意义上的恋爱,因为这篇文的基调注定了它不会是恋爱系甜文qwq
如果想看谈恋爱不如来关注一下我最新连载的泡面番《不务正业的恶魔小姐》,老实人恶魔x腹黑天使,谢谢谢谢纯撒糖纯开车更新佛系【硬核广告植入时间】
第46章
次日醒来吃过早餐后,陆日晞歉意地陆朝说:“陆朝,你今天能不能先回一下房间,我晚点叫你出来。”
她显然是有话想跟王贞谈,却不希望有第三者在场。
陆朝点头答应后,为了不辜负对方信任一般地,一个人回到房间内后还将门反锁上,自己坐在角落里的休息椅上,静静地发着呆。
一旦无所事事,时间的流逝也仿佛变得缓慢起来,他坐了没多久,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发现才过了十分钟不到,于是又站了起来,走到书架前,查看了一下都有什么书籍。
这是客房里的书架,装饰性大于实用性,上面也多是名著一类的硬皮精装书,都是英文印刷的,他看不懂,只好又全部放了回去。
这样来回踱步了一下,半个小时却仍然没过,他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去思考陆日晞在跟王贞谈什么,那是她的私事,他无权过问……他不是她的谁,本来就没有资格去听。
可是,她不是也猝不及防、一点准备都不给就闯进了他的人生中知悉了他的全部么?为什么他就没有资格知道她更多的事情呢?
跟在她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情会很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依赖她已经成为了本能,但是一旦安静下来、一见不到她,就会开始胡思乱想一些自己也深知毫无意义的事情,受困于自我编造的烦恼之中。
陆朝靠在门上,蹲了下来。
什么时候她才会来敲自己的门呢?
不知道等了多久,蹲坐到昏昏欲睡的陆朝被楼下传来的巨响惊了个激灵。
他原以为是自己半睡半醒之间的错觉,但是仔细一听,他又听见了王贞尖锐高昂的声音。
房子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他只能判别出她因为愤怒悲伤在怒吼着什么东西,内容却一点也听不清楚。
陆朝想打开门,又收回了手。
陆日晞没叫他出来,他就不该去打扰她们。
过了一会儿,楼下又迸发出女人悲切的哭喊,依然是王贞的声音。陆朝难以想象那个优雅的妇人竟然会从喉咙里溢出这样撕心裂肺的声音,她昨天跟他讲话时是那么温声细语,跟细雨一样绵绸,可如今却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暴风雨。
与此同时。
“阿姨,你冷静一点。”陆日晞试图抓住眼前妇人的手。
王贞刚刚因为太过激动而将手里的茶杯磕在桌上砸了个粉碎,如今手上还剩下碎了的半个手柄,陆日晞想让王贞松开它,以免待会割伤自己。
“日晞,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真的当做你的家人过?”王贞泪眼摩挲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一声不吭什么也不告诉我?你怎么能连着澜澜一起骗我骗了那么久!”
陆日晞握住了王贞的手,认真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取出了那半个手柄,答非所问道:“阿姨,你坐着别乱动,我去拿扫把把这里的碎片清理一下。”
王贞终于崩溃地流下了眼泪:“阿姨知道自己终究不能当你的妈妈,但阿姨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亲女儿看,为什么你就是不能相信阿姨呢?”
陆日晞起身的动作顿了顿。
“阿姨。”她背着王贞,声音里有一丝哭腔,“我爱你。”
***
陆朝盼来陆日晞,已经是接近中午的事情了。
敲开他门的陆日晞低着头看着他,鼻子有些红,眼睛里也浮着红血丝,状态并不是很好。
他猜想陆日晞刚刚是与王贞产生了争执,也不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只好轻声说:“你还好吗?”
陆日晞抹了抹眼角,朝他硬是扯出一个笑,她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了两张票:“这几天总想带你去好好玩一下,但是感觉你好像也对游乐园之类的地方没什么兴趣,我之前看见旧金山的剧院最近有芭蕾舞剧团新一季的演出,我对这个不是很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陆朝接过其中一张票:“好。”
演出时间是明天晚上七点,陆日晞见陆朝并没有较为正式的礼服,于是开着家里的车带他到商业街购买衣服和鞋子。
她在店员热情地想要为陆朝测量尺寸定做西服的时候拒绝了对方,只要店员为陆朝配了一套成衣,又亲自为他挑了一条领带和领带夹,最后给他买了一对镀金袖扣。
“你还在长身体,衣服马上就会不合适的。”她将领带在他身前比划,“但是领带夹这些物件可以一直留着,买贵一点的也没关系,别太在乎价钱,当做是我送你的礼物。”
陆朝在陆日晞签账单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五位数,再乘以……汇率是多少?六点五还是六?
得到了礼物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他却莫名非常地沮丧,尽管他非常喜欢她为他挑的那条海军蓝领带,但是自从来到这个国度后,所有的一切都他就深刻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么不可跨越。
如今的她拥有令人艳羡的高薪工作,疼爱她的家人,她能够漫不经心能签单买下的东西,也许是自己未来辛勤工作一年都赚不来的金额。
更何况他欠了她那么多东西,学费,生活费,小姨的医药费,林征的医药费。
他不可能依靠她的良善与施舍度日,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够脱离她的庇护,又强烈地祈求着自己能一直留在她身边。
他扳着手指数着自己的年龄,他马上就要十六了,再过三四年,等他基础更坚实后,他能尝试去应聘中央舞团,成为一名职业舞者。可听陈雯阿姨说,职业舞者的薪资也很低,可他除了跳舞跳得好之外,就没有任何长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