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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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阵,屈巫听到了呼唤,断断续续,不肯离去。那是他儿子的叫声,像是要把他拖出黄泉鬼路。然而下一刻,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灼在了胸腹间。
那火跟五脏之火搅扰,又掺入了肩头剧痛,然而这一切,并不能让屈巫认输。他不甘心他都逃到了吴国,为何还不能摆脱恶咒
墨裙微摆,佩玉轻摇,有什么人走到了面前,一只手,悄然掩住了他的口鼻。那句冷冰冰的话语,耳际回荡。
“君昔日言夏姬何”
那不是旁人的咒词,而是他亲口所下之咒
是他敲响的丧钟
榻上之人微微抽搐,不断有血水从嘴中溢出。穿着黑袍的巫医用滚烫的石头在他胸腹刮过,过了许久,那颤抖渐渐弱了下来,水泡糜烂,腐蚀了肌理,连唇边血迹也变得乌黑。
宫巫见状,不再诊治,起身告退。这人是不行了,不过等死罢了。
看着面前垂死之人,寿梦难得有些忐忑。这毕竟是晋国使者,是教他们战阵之法,反抗强楚的恩人。若是病死在吴地,实难交待。
一旁狐庸哽咽扑了上去,连连呼唤:“大人,大人醒醒啊”
然而这叫喊,也未能唤回垂死的神智。寿梦轻叹一声,走出了门去。巫臣怕是不成了,他总要留下狐庸,继续操练军阵。可叹当年那神乎其技的灵鹊,未能来吴,若有她在,哪会如此
不过说回来,巫臣本是楚人,却要连吴抗楚,许是天罚也不一定呢。
微微抖了下,寿梦就把这念头抛在了脑后。只要能让吴国强盛,这点险又算得了什么
他会让吴国兴盛,总有一日也如楚国一般,称王称霸
室内,哭声大起,寿梦回头望了一眼,攥了攥拳,摆出一副肃容,走回了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在赵氏孤儿的故事里,制造下宫之难的,正是屠岸贾,也是灭了赵氏一族的大奸臣。然而这人在正史里全无踪影。若这个故事都是赵氏后人编造的,那么这反派oss又是自哪里来呢
屈巫连续两年入吴,本就有点奇怪,在最后一次入吴后,史书里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了。
嘿嘿,所有的线都收尾了,明天争取大结局:
164、番外八
一早起来, 浑身就又热又黏,憋得人喘不上气来。大荠用手背抹去额上汗珠, 又翻了翻筐里的草药, 这才背起了药篓, 快步向回走去。只小半个时辰,村落就遥遥可见,沿途有些农人要下地干活, 看到他的身影,都赶忙避道行礼, 还有几个老妇直接跪了下来。
这般架势, 他也见得惯了, 知道阻拦也没用, 只能再加快些脚步,匆匆离开。等过了村口, 拐进一户院落,才松了口气。
“师兄”一个比他高了足有一头的男子快步上前,想要接过药篓。
大荠咳了一声, 似模似样把药篓往他手里一放,叮嘱道:“这都是恩师要用的药, 清洗的时候注意些, 莫损了药性。”
那男人立刻憨厚的点了点头, 小心抱住药篓,又道:“老师在药房,溪伺候着。”
闻言大荠“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又有些神经质的拍拍衣衫上的浮土,这才举步向小院右边的矮屋走去。
离药房还有十来步,浓重的烟气和苦味就传了出来,看到那拿着木勺搅拌汤釜的女子,大荠的喉咙便有些发紧,也不敢多瞧,快步走到了正在捡药的女子身边,跪下行礼:“恩师,药都采回来了,有些少,近处几样药都采光了,怕是要再去远些”
正在捡药的女子停下了手,轻轻叹了一声:“过几日带上阿虎,驾车走远些吧。”
听到这话,大荠立刻颔首:“全听恩师的。”
对方微微一笑,扬了扬头:“药快好了,去帮溪分药,都装好后就能吃饭了。”
这话倒是让大荠耳根一红,却也不敢怠慢,转过身来到大大的药釜前,低声道:“药好了,得分一下”
正在搅拌药物的女子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话,取了十来个竹筒递了过来。大荠赶忙也拿了木勺,开始分装药汁,偶尔还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偷瞥两眼。坐在对面的女子一身布裙,年纪约莫十七八岁,颇有些姿色,只是脸色冷淡的很,简直犹若冰雕一般。
这女子本来是献给河伯的祭品,被恩师救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也不知是不是当年受惊过度,她很少开口说话,除了恩师之外,也不怎么理人,本来应当是个惹人烦的,但是大荠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见她总会脸红心跳,根本无法自控。
摇了摇头,大荠把这些杂念抛出脑海,飞快分起了药水。越地多蚊虫瘴气,这药是分给村民的,也是他们在这里安居的保证之一,当然不能轻慢。
两人合力,不多时就把竹筒全都填满。厨房里隐隐传来了菜羹的香气,茵陈应当也做好了饭,只等开饭了。就算清晨出门前吃过饼子,此刻也饿的够呛了,大荠吞了口唾液,看向恩师。
楚子苓自然也闻到了香气,笑着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带些去剑庐。”
大荠知道,这是恩师要给主人带饭,立刻道:“我随恩师同去”
“不必。”楚子苓笑着摇了摇头,“有茵陈就行了。”
既然恩师这么说,大荠也不再坚持,招呼其他人一起用饭。楚子苓则转去厨房,和那哑口的妇人一起收拾了餐盒,提着出了小院。
日头升的更高了,只是走在路上,就热的满头大汗。脚下的道路也不怎么平坦,远远比不上大都,楚子苓走得很慢,花了半个小时才到了村外的小溪旁,这里靠近山谷,绿荫更多些,倒是有了些凉意,又走了一刻钟,就见个简陋柴庐出现在前面。
此刻,庐中正叮叮当当响的欢快。两个汉子举着锤,卖力的敲打案台上的红热剑胚,还有个少年奔来跑去,添柴吹火,忙的不亦乐乎。天本就热,又站在炉边,三人都是浑身精赤,只穿条犊鼻裩遮羞,偏偏柴房外,一个小丫头坐在石上,看的入神,一点也没有“非礼勿视”的意思。
楚子苓不由失笑,先走到了那小家伙身边,低头问道:“还没看够吗”
舜华这才发现娘亲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袖摆:“阿娘,剑就要成了”
她如今已经五岁大了,说话也早已利索,只是没料到,能让这闹人精安静下来的,竟然是铸剑这样乏味的工作。
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楚子苓转身看向庐中。锤击声太响,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里面几人显然没听到她的到来。那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和跑来跑去的少年还不算什么,倒是站在右边的大汉,十分惹眼。
头上发髻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短短发茬,看起来颇为古怪。身上满是油汗,衬得古铜色的肌肉都闪闪发光,上下挥舞的重锤更是让他肩背绷紧,腰腿弓长,贲张的肌理坚实如铁,连滑入股腹的汗珠都看得分明,简直算得上美景了。
似乎感觉到了这过于专注的视线,那男人抬头一看,唇边便露出了笑容。转头对身边的汉子说了些什么,他放下锤子,大步向这边走来。
“怎么过来了”田恒身上连条擦汗的巾帕都没有,只用手在额上一抹,留了条颇为滑稽的黑印。
楚子苓不由笑了,取出帕子递了过去:“该吃朝食了,给你们送些,也别天天啃饼子。”
田恒浑不在意的擦了擦脸,又抹去了胸前汗珠,这才道:“这两日就要出炉,必须盯着,怕是不能回去了。”
他话中不无歉意,但是双眼亮的惊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这对于田恒而言,可是比较罕见的,也是,为了铸剑,头发都剪了,不看难处他的执着。
“真能出剑吗”楚子苓不由问道。
“能”田恒嘿了一声,“也多亏你说的那些,投发入炉,用马尿淬火,之前打的匕首确实锋利,只看这把剑了”
见他笃定模样,楚子苓也不由松了口气。这些确实是她提议的,传说中不是有用毛发祭炉,尿液淬火的说法吗之前看打成的剑老是断裂,两人失落不已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提了句,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为了这把宝剑,田恒把自己的长发都剪了,如今临近出炉,那还能顾得其他。
笑了笑,楚子苓也不多说什么,打开饭盒,给父女俩递了碗筷。一大一下都吃的飞快,不多时就填饱了肚子,一个继续打铁,一个继续旁观,倒是和谐的要命。楚子苓不由失笑,缓缓吃完了自己那碗,又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带着茵陈向家中走去。
前来越国,其实并不算容易。比起开发日久的中原,吴越可是真正的蛮荒之地,潮热不说,还瘴气丛生,蚊虫遍地,比楚国都要难熬几分。为了女儿和大荠的安全,他们被迫在豫章停了些时候,研究可以治病的药剂之余,还救了个女子,便是溪。此人被选作河伯的祭品,险些葬身鱼腹,还是他们装神弄鬼一番,才解救下来的,就带在了身边。进入吴国之后,又盘桓良久,止了场病瘟,捡了个名叫阿虎的青年,以及因病哑了的妇人茵陈,也算凑齐了一大家子。
待田恒学会了那鸟语一般的越语后,几人这才到了越国,寻找真正的铸剑大师。只是这时代,隐士是真的难找,又花去了大半年时间,一路来到了武夷山下,才寻了这么个剑师。
而这番心力,还真没白费。驻扎此地的剑师确实能铸剑,真正的铁剑自十年前起,剑师便隐居在此,研究新矿,只想把那黝黑的矿石融入剑中,让剑更加坚韧锋利。然而十年磋磨,仍旧未见成效,突然有人来寻剑,他自然要拒之门外。
田恒倒也死心眼,非但把吴王赠的两把剑都给了剑师,还亲自留下来帮忙铸剑。这么个好劳力,以及楚子苓展现出的医术,终究还是“说服”了剑师,换来了打个下手的苦力活。田恒倒是甘之如饴,在剑庐一泡就是两个月,都快乐不思蜀了。
这里毕竟靠近武夷山,可以采集的药草种类数不胜数。楚子苓也着急,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采药配药,同时教导身边几个弟子。舜华则迷上了父亲的新爱好,天天泡在剑庐,也不见烦的。如此这般,生活便如往日一样,安稳了下来。在如此偏远的山村里,与世隔绝,没有行脚的商人,也无外界的信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似乎连中原的战争都遥遥远去。这样的日子,却也有些不同平常的滋味。
若不是天气实在太过湿热,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回到了小院,楚子苓让几个徒弟一起处理今天的药材,自己则回到屋中,开始配药。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走的累了,没过多久,她竟然困的两眼都睁不开,倚在药柜上睡了过去。
在梦中,寻到灵九簪后,她就回家继承了祖父的小店。因为换了店主,又是个年轻女人,开张之后很是冷清,只能接些按摩和妇科调理。不温不火干了一年,她便动了心思,想要四处走走,到乡下治病,磨练医术。谁料正要走,突然来了个新病患。那是个身材颇高的年轻人,头发很短,长相英俊,就算穿着常服,也掩不住一身英气。
病不复杂,是因为旧伤而起,针灸一个疗程就能缓解。他是由同事介绍,来寻祖父的,没想到遇到了自己这么个接班人,并不怎么相信。不过来也来了,还是躺在了诊疗台上,漫不经心的让她扎针。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一个疗程之后,跟着另一个疗程。她知道了他的工作性质,也在法制频道看到他的身影。而他则拉了不少同事,来这边挂号针灸,慢慢帮她打出了名头。
相识的二年,他突然向自己表白,连束花都没有,闹的人面红耳赤,可是她还是点了头。第三年,婚礼不怎么隆重,但是来捧场的人特别多,有他帮过的,也有她治过的。再后来,她怀上了孩子,听到这消息,他惊的帽子都掉了,手足无措,一脸狂喜又惊吓过度的表情。
那只可以稳稳握槍的手,颤抖着放在了她尚且平坦的肚皮上。
“我会保护你们娘俩的,一生一世”
那人的笑脸如此明亮,照的她双眼都花了,光芒越来越亮,直到盈满整个世界。楚子苓缓缓睁开了眼,唇边有笑,目中有泪,神情说不出的恍惚。木头盖起的小屋里,没有电视,没有冰箱,连个床也寻不到,只有身后靠着的药柜,和面前散了一地的药碾药杵。
她身上穿着的,不再是白大褂、连衣裙,而是一件单衣,长袖束起,无纹无绣,简单质朴中,有着难以遮掩的古拙。
这是她的家吗还是梦中那个才是她究竟是庄周,还是那只蝴蝶
“主母醒了”一旁传来了声略带担忧的询问。
楚子苓转过脸,看到了那个掩不住关切的小姑娘,她经历过太多,总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怕是真吓到了,才会如此紧张。
笑了笑,楚子苓道:“有些乏了,眯了一会儿。”
说着她想要扶着药柜起身,谁料不知是跪的太久,还是血糖太低,竟然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