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by捂脸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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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没有结交公子环的心思,但是这礼物,还是引起了田府的另一重震动,田湣旁敲侧击问了两次,后院闹腾的也更厉害了些。眼见如此,田恒倒是下了决心,亲自向田湣进言,想带楚子苓参加田猎。
这样的重要场合,带一个大巫似乎也不错田湣只犹豫片刻,便应了下来,倒是田须无那小子得知了消息,偷偷跑来确认,才兴高采烈的离去。
对于这个安排,楚子苓也颇为期待,毕竟是“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中的冬狩,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大规模的狩猎活动之一,若能亲眼看看,也不枉来此一遭。
眼见立冬很快过去,楚国派来的结盟使臣,也终于抵达了国都,齐侯设宴,款待贵客,又请来巫者占卜,确定了田猎的时间,宣布大猎于郊。
距离冬狩还有几日,田氏父子三人就齐齐登车,向着猎场而去。楚子苓并未穿巫袍,还是一副男装打扮,也乘着大车跟在了后面。只是围猎,用得着提前几天出发吗然而到了地方,楚子苓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只是田氏一家,就派出了田车、大车共五十余辆,车兵、步卒、役徒,加上伺候的奴仆,怕不有五六百人。这样的队伍,可不得提前安排妥当吗
在田庄修整一番后,大队人马就向着猎场而去,在分派的区域里安营扎寨。到了此刻,楚子苓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只见旷野之中,旌旗招展,战车如云,数不清的威武男儿身着甲胄,秣兵厉马,简直一副随时可以开战的架势
“田猎正是演武,自与对阵无二。”田恒抽时间跑来看楚子苓,听她这么感慨,不由笑道,“待明祭祀之后,数百田车奔驰旷野,更显壮观。”
果真是大事,连祭祀仪式都没少了。不过身份原因,这个楚子苓就没法参加了,只能守在营寨等他们带猎物归来。
想了想,楚子苓又道:“山中不会有老虎吧”
“为何不会”田恒笑道,“当年我与恩师两人就猎了猛虎一只,也曾扬名临淄。”
这番本该是极值得夸耀的壮举,然而田恒的笑容并不明亮,反倒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楚子苓突然就想了起来,之前田恒只说恩师去世后他就离开了齐国,再没提过其他,那位一手教出田恒的老师,又该是如何模样呢
田恒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突然问道:“你可要穿狐裘”
楚子苓挑起了眉毛,难道这是想打一堆狐狸,给她做身皮草忍不住笑了出来,她道:“有貂裘吗”
集腋成裘太高端了,肯定不是她这个级别能享受的,但是穿个貂皮大衣,似乎也挺有面子
这要求颇有些莫名其妙,貂裘色杂,哪有狐裘鲜亮名贵但是子苓那古怪却欢愉的笑容,还是让田恒也笑了起来:“这有何难”
大猎在即,能聊天的时间并不多,第二日一早,田恒就随父亲前往祭台。鼓声大作,号角冲霄,冬狩点兵,岂容迟到高台之上,齐侯看着下面雄壮军容,也是大悦,对楚使夸耀道:“寡人这兵马,可堪一用”
那楚使笑着恭维道:“齐侯兵强马壮,定能克鲁”
伐鲁,是齐国冲破泰山阻隔,进一步称霸的关键,这等伟业连桓公都未成就,齐侯哪能不心动哈哈一笑,他大步走上了祭台,蔽膝鲜红,舄履金闪,象牙扳指戴在手上,皮质护具缚在臂上。
在无数双眼的注视下,祭品献天,吉兆颂出,齐侯猛地挥下令旗,冬狩正是开始
坐在营寨中,楚子苓屏气凝神,注视着下面景象。数不清的战车,在旷野中拉出道道灰线,犹如奔驰的巨兽,牵着犬只、举着长矛的兵士紧紧跟随其后,宛如忙碌蚁群,被奔马和鼓号惊吓,成群的麋、鹿撒蹄狂奔,狡兔在草丛中乱窜,还有红色的狐狸、黑色的野猪,被车阵驱赶,向着公侯所在的方向逃窜。山林之间骤然腾起鸟群,如黑云倾覆,绑着长长丝线的箭矢游曳飞旋,卷下数不清的禽鸟,还有一声声野兽嘶吼,在遥远的山林中响起。
坐在高处,看着这一幕幕景象,如何能不动容它是野蛮的,也是强横的,就像这些古早先民同残酷自然搏斗的缩影,而同时,它也是优雅的,是雄健的,是“赳赳武夫,公侯干城”驾驭骏马,引弓飞射的,全都是齐国顶尖的贵族,上至诸侯,下至士人,所有尚武和荣耀,都凝聚在这马嘶兽吼之中。
没有任何时刻,比这一幕,更让楚子苓觉得自己身处“春秋”。难怪会有如此多诗篇赞颂田猎,赞颂高明的猎手,因为它本就是值得夸耀和膜拜的
这一刻,就连对于战争的担忧,都远去了,楚子苓只坐在那里,静静欣赏着秩序与狂乱的交融。时序终了,草木凋零,然而此刻,旷野重新被染就色彩,明丽壮阔,让人挪不开视线。
田恒紧紧握着手中缰绳,四马奔驰,斜斜雁行,烈风卷起尘土,却依旧遮不住他目中猎物。手中缰绳忽的一松,长弓在手,羽矢离弦,犹若电闪,牢牢钉住前方那油滑小兽。
“中了”车右高声叫道。
跟在后面的兵士赶忙向那貂儿奔去,田恒则以重新勒缰,操控着田车向着合围的方向迟去。田氏车驾不多,能够围住的地方本应十分有限,他却选了三面围堵,一面敞开的阵形,当受惊的野兽奔逃时,两队人马将穿行其间,边行猎边驱逐兽群,让它们更慌不择路的向着步卒们列阵的方向逃去。
田氏家主和未来的家主,如今正守在那边,当能所获不菲。
不过这些,不是田恒追求的。除了见到貂儿就射外,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虎、熊、豹、豕这等猛兽,才是他真正的目标。而这些野兽,不会轻易被车阵驱赶,想要寻来,多少也要凭些运气。
当年,他和恩师的运气就不差,非但遇到了虎,还是只毛色斑斓的猛虎。但同时,他们的运气也不怎么好,一个年迈,一个年幼,何其凶险饶是如此,经过一日搏杀,终是让他们伏住了猛虎,只是没料到,这名动四野,也有麻烦藏在其中
不远处,忽的传来一声巨喉
“君子前面有熊”车右高声叫道,又是惊惧,又是欢喜。
田恒的眸色骤然变得深沉,一扯缰绳,勒住驷马,跳下车来,长戈已在手中:“带人围堵,我去杀熊”
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车右一阵心惊,却也不敢怠慢,只会兵士围了上去。
又一番厮杀,响彻林间。
作者有话要说: 子苓:我穿的是男装,胸不裹像话吗冷漠脸
还有b杯不穿拢聚又裹的严实就显不出大好吗继续冷漠:
99、第九十九章
一场大猎, 从早晨杀到了下午, 眼见到了哺时, 满载而归的卿士们, 才带队归来。田须无因为年幼,一直守在后方, 随父亲猎杀那些被家兵驱赶而来的猎物, 收获颇丰。
光是皮毛上好的狐狸就有七八只, 还有十来头鹿, 兔子、野雉数不胜数, 为了搬运猎物, 大车都用了数辆而那些在外围堵的家兵,也猎了野豕五头和一只豹, 人人都喜上眉梢。这可比往年的战果丰硕多了, 毕竟才是第一日呢, 其后几日若还如此, 田氏定能在君前彰显一二
“阿兄果真了得”田须无不由赞道。
一旁田湣轻咳一声:“车阵之力,又岂是个人勇武能敌大获皆在兵士用命, 不可轻慢。”
这话听起来不偏不倚, 颇有些指点他要赏罚分明的意思。但是田须无知道,这是父亲心有芥蒂, 不愿把功劳都给长兄一人。以往年年都有田猎, 哪有此等战绩何人之功,还不是清楚明白
然而父亲开口,做儿子的如何反驳他只能唯唯称是。
田湣看了看天色, 吩咐道:“收拾猎物回营,野豕和豹要献于君前”
田猎亦如军阵,是要分出高下的,这等邀功的良机,岂容错过
田须无一怔:“可是阿兄还未归来”
田湣哼了一声:“怕是猎的起兴,忘了正事。若旁人都到,唯有吾等迟了,再好的猎物又有何用”
身为臣子,哪能让君上等着自然要先顾正事。这些日,田湣心头也有些动摇,长子好虽好,但终究没有顾及田氏一脉的意思,这样的人,怕不好立做家主。瞥了眼欲言又止,满面焦色的次子,田湣哼了一声,这小儿倒是看重他那兄长,都快胜过自己了,还是要让他收收心才行
当即,田湣下令回程,所有载着猎物的大车都动了起来,浩浩荡荡向营地驶去。谁料刚行出百来丈,就见一辆田车自后方匆匆赶了上来,其上车右高声叫道:“家主留步君子满载而归,片刻就能赶上”
田湣面色一沉,哪有让父亲等儿子的他冷冷道:“正赶着面君,哪有功夫耽搁让他自行跟上即可。”
谁料这话却让对方大急:“可那猎物足能献至君前,岂能错过”
田湣一怔,猛地起身:“他猎到什么了”
“是黄罴”
既是冬狩,齐侯也要亲自狩猎,不过跟旁人不同,他并不用四处奔跑,猎物就会蹿到他面前,任其宰割。如此田猎自是酣畅淋漓,却也少了猛兽。真要猎虎猎熊,恐怕还要再等两日。
因而对于卿士带回的猎物,齐侯也分外上心,若只是些狐、鹿、兔子,哪能在楚使面前卖弄
“公子环猎豹两只野豕十头”有寺人高声叫道。
齐侯登时大悦:“有赏”
他当年是更宠爱公子疆不差,但既然送他去晋国为质,难保不会闹出当年鲁国支持公子纠的事情。因而嘴上不说,但是齐侯对于公子环的宠爱日隆,隐有立储之意。
而这心思,哪能逃过朝中重臣之眼这比其他公子更丰厚几分的猎物,便是明证
公子环谢过君父赏赐,起身立在了一旁。自那日出宫遭劫后,他便收敛了心思,不再乱窜。然而对于那日见到的大巫,却有些念念不忘。毕竟是生死关头救命之人,至今他还能忆起自己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瘫在对方怀中时的恐惧和欣喜,就连那清清爽爽,隐含药香的味道,也萦绕不去。
然而礼送了过去,那大巫却也没了见他的意思,就连那田氏子也不曾向他献过殷勤。难道这两人不知他受君父宠爱之事吗每每想到这个,公子环就是一阵堵得慌,恨不得能跑去亲口问个明白
而今日冬狩,恰是个机会田氏必然也要派兵前来,说不定能见见那个田氏子他叫什么来着
脑中正胡思乱想,就听身边一片喧哗声起,那寺人矫揉腔调突然变的尖利起来,高声道:“田氏献豹一只,野豕五头黄罴一头”
公子环猛然抬头,就见十来人抬着沉甸甸的猎物,穿过人群,最前方木架上的,竟然是一头黄白间色,庞大无比的巨罴要知道罴可比熊大上许多,甚至比猛虎还要厉害,每次猎到罴者,都会成为众人艳羡的焦点。是谁杀得哪个田氏
齐侯也没管旁人如何想,看着那头足有两人多高,极是骇人的黄罴,已抚掌大笑了起来:“真巨物也快让寡人看看,是如何杀的”
听闻这话,亲卫赶忙上去察看。打猎也是有讲究的,是众人围杀,疮口无数,还是几名猛士施手斩杀,看看伤处就能辨出。然而那亲卫只看两眼,便骇然叫到:“这,这竟是一击毙命”
虽然黄罴身上有些擦伤,但是致命伤只有一处,乃金戈自颔下插入,直刺脑中。且不说罴力大迅猛,凶残成性,根本不好近身,要何等手段,方能正面刺中这要害之处
齐侯也是大惊,但是余光已看到了一旁同样一脸震撼神色的楚使,顿时涌上酩酊快意,高声道:“壮士何在寡人可要见见”
只见田湣身后,一高大男子出猎,拜倒君前:“启禀君上,正是小子杀了此罴。”
齐侯定睛看去,只觉此人眼熟,须臾就想了起来:“哈哈,原来是能开三石弓的田家小儿只这黄罴,足值百金快说说,你是如何杀此猛兽的”
君侯相询,田恒便不紧不慢的说起了当时场景,他的话语并无夸饰,甚是平直,却让其中凶险豪迈愈发引人一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连连叫好,公子环目中也闪出了些光芒,这样的壮士,似乎值得拉拢啊,不如等会儿去田氏营帐看看
有了这黄罴助兴,大帐前的气氛更是热烈。齐侯叫来人取了熊掌,细细烹制,又摆开宴席,在大帐前炙烤野味。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觥筹交错,丝竹绵绵,延续着白日的盛大场面。
楚子苓本以为田恒还很晚才会回来,谁料酒宴开始不久,就见他捧着个木盘走了过来。
这可大大出乎了楚子苓的意料,讶道:“怎么回来了那边大宴不是刚刚开始吗”
“在君前饮了几杯,又得了赏,专门带来给你。尝尝,这是君上赐的鹿肉。”说着,田恒把盘子放在了楚子苓面前,有笑着道,“今日我猎了头罴,说不好还能分些炖掌。”
罴楚子苓讶道:“可是人熊无咎今日必在君前扬名了”
这玩意似乎比黑熊还要凶猛啊,竟也能猎到然而这念头一起,她又笑了,面前这人能猎到棕熊,还真是一点也不奇怪。今天齐侯是要在楚使面前显摆的,这头棕熊,定能让齐侯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