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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山之玉——by这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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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怎么样?焦虑吗?惊厥吗?”

“睡得挺好的,也没有负面情绪。”她每天醒来,都是扒着大黄鸡不放。早知道大黄鸡这么舒服,她就自己买一个了。

医生给她开了一点镇定药,“应该是太劳累了,多休息。”

荆觅玉想再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口。这毕竟不是她多年前的主治医生,不清楚她的病症。

要知道,曾经认识的同学,不认识的同学,都说她疯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疯了。但是外公外婆说她没疯。他们说,那些骂她是疯子的才是疯子。

其实,疯不疯都没关系。

如果不是念及外公外婆,她早不想活的。

荆觅玉领了药,走到医院住院楼外的长凳坐。

远处有滚滚乌云,医院头顶的天空倒还透亮。

她心情并不沮丧,相反,笑了出来。

她给晏玉微信:「有空吗?我请假了!」

他在微信界面看到她头像的红点点,已经笑了。打开她的对话框,「怎么又请假?」

「不舒服,来医院了。」

「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好无聊噢!」

「有我在就不无聊了。在哪?我过去。」

两人约好见面地点。

荆觅玉走出医院,拦车去两公里外的区公园。

她比晏玉先到公园广场。她拿出湿巾,把石凳擦干净。

中午骤雨之后,空气清新,微风徐徐。

她坐着等晏玉,顺便玩几局微信小游戏。

过了七八分钟,她低下的眸子见到有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旁,拎着一个英文zoz的小蛋糕盒。

“哇!”荆觅玉收起手机,伸手去接盒子,“网红蛋糕店!”

“你第一眼竟然不看我。”晏玉用手在石凳捻几下,坐上去。

“我好几次路过这蛋糕店,想试一试,但都排好长的队。”

“你第一眼。”他非常介意。

“……”荆觅玉深深凝望他,想要亡羊补牢。

他平淡地回视,“我哪里比不上这蛋糕?”

她放下蛋糕盒,捧起他的脸,“比得上,比得上。你吃什么长成这么帅的。”她拍马屁拍得嗲嗲的。

“米饭。”

“那我也要多吃米饭。”

“你过了发育期了。”

“……”荆觅玉搂上他的肩膀,“对不起嘛,那蛋糕分给你吃?”

“我明天就去把这店砸了。”

“不生气呀,是我的错。”

“亲一口就原谅你。”晏玉不冷不热地说。

她抬手掐了下他的脸,“凭你也敢命令我。”

他终于笑了,“谁让你只顾着蛋糕。”

知道他是玩笑,荆觅玉放心地拆盒吃蛋糕。这网红蛋糕,不知道是味道真那么好,还是因为有了晏玉光环。她尝在嘴里,甜到牙软。她眼角一垂,嘴巴绽开大大的半弧,“今年吃过最好吃的蛋糕了。”

晏玉握住她的手,将她吃了一半的蛋糕,送到自己嘴里。这也太甜了。

正在这时,来了一通简誉的电话。

晏玉接起,“有事?”

简誉说:“荆觅玉这个名字,我中午没想起来。”

晏玉笑,“这个名字怎么了?”

“孟泛玉的女朋友,六年前病了的那个,就叫荆觅玉。”简誉没有说疯。在他看来,就是病。

第41章 城堡

# 041

孟泛玉这个名字, 在晏玉的脑海中窜过之后, 停了两三秒,他才想起是谁。

他看着荆觅玉把蛋糕上的蓝莓送入口中。

大树飘下一片落叶, 落在她的肩颈。

他和简誉说, “我现在忙。今晚十点, 我们谈谈。”

简誉应声挂了电话。

晏玉伸手给荆觅玉扫开那片落叶。

她笑着看他,“你要有事,就不用陪我了。无聊我回家睡觉嘛。”

“难得请假, 一个人睡觉可惜了。两个人睡才有价值。”

他这些话,荆觅玉免疫了。她擦擦嘴,“说起来, 你有好几个月没交女朋友了?”

“嗯, 等你就位。”

“我要是不就位呢?”她瞄瞄他,“你什么时候会换目标?”

“近期没有这个打算,你束手就擒吧。”

她掐住他的下巴,摩挲两下发现, 他这里有冒出胡渣子,而且须印较深。“扎人。”

晏玉直接用下巴磕她的额头,“就是用来扎你的。”

荆觅玉捂住额头, 拍他一下。

他把她搂进怀里,“我们抱也抱了, 亲也亲了, 我什么时候能摘下你第十一任男朋友的桂冠?”

还桂冠呢?荆觅玉忍俊不住, “能排上两位数, 你还很骄傲是不是?”

“你在我这也是两位数,第二十七任女朋友。”

“你是不是有一种旗鼓相当的感觉?”

他好笑地问:“我的数量是你的两倍多,哪里相当了?”

荆觅玉瞪起他来,“我也要凑够26个再找你。”

晏玉扣住她的腰,“伊利丹·怒风有一句名言。”

“什么?”

“你这是自寻死路。”

----

九点多,吃完晚饭,晏玉送荆觅玉回家。

他停泊的车位在树下,路灯前后距离较远,光线黯淡。

荆觅玉临下车,他捉住她的手,“今天的场合,竟然只有在车里才是我们独处的时间。”

公园就不用说了。

吃饭的餐厅包厢已满,只能坐大厅。人来人往,打情骂俏都招来许多注目。

荆觅玉明白他的不悦。不过吃饭时,围观的目光大多是冲着他外貌来的。

她捻着他的手指,“谁让你是天人之姿呢。”马屁拍到底。

晏玉笑笑,放开了她,“早点休息。”

他回到境园。

洗完澡,他坐在书桌旁,发送视频邀请。

简誉刚接通,看了一眼时间,“是我晚了。”他裸着上身,下身仅围一条白色浴巾,大剌剌地在电脑屏幕前走动。他和晏玉的审美很一致。背肌起伏,腰间窄实。步子迈得大了,晃得浴巾直往下掉,几乎要露出股沟。

晏玉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简誉回头,“非礼勿视不懂吗?”

“你都开视频了,我为什么不看?”晏玉迷花眼笑。

“你迟早男女通吃。”简誉进了衣帽间,换上休闲家居服,再走出来。“你怎么突然问起那个名字?”

“问名字怎么了?”晏玉脸上的笑意渐淡,“你订婚那天,她人你都看到了,不见你有反应。”

简誉坐上转椅,“跟在你身边那女的,是荆觅玉?”

“嗯。我没跟你介绍她的名字。”晏玉靠向沙发,“但你光记孟泛玉女朋友名字,不认她样貌吗?”

“我只见过她一两次。”而且,简誉几乎没有正眼望过荆觅玉。“孟泛玉经常念她名字。你没听过?”

“我和孟泛玉,私下从不联系。”
简誉双肘撑在桌沿,“孟泛玉的死因,你总该听说过吧?”

晏玉眼里没了笑意,沉郁阴霾。“略有耳闻。听说是被他女朋友害死的?”

“孟家是这样认为的。”简誉陈述:“他们一群人去玩野外荒野逃脱,由于场地管理的疏忽,围栏有一道门忘锁了,孟泛玉和荆觅玉从那道门出去,在丛林中迷了路。救援队搜山三天——”说到这里,简誉顿了下,“找到了孟泛玉的尸体,和荆觅玉。”

晏玉倚着沙发,落地灯旁的他,眸子黑压压的。

简誉问:“屠山,还记得吧?”

晏玉没什么表情,“半山养鸡的那座山?”

“嗯。野猪突袭养鸡场之后,养鸡场就撤走了。深山没人敢去。”简誉微眯眼,“说起来,孟泛玉逝世六年了。”

晏玉回想着新闻的字句,“孟泛玉被野猪咬的?”

简誉点了点头。

晏玉追问:“他女朋友毫发无伤?”

简誉说:“身体的话,除了饥饿,没有受伤。她好好地藏在一个山洞里,洞口被堵了,野猪进不去。这就是孟家恨她的原因。”两个人都死,孟家心理才平衡。“荆觅玉亲眼看着孟泛玉死亡,精神崩溃,犯上了ptsd。”

晏玉琢磨一下。六年前,荆觅玉正好22岁。想来空白的那三年是犯病期。

“孟家不放过她,言语恐吓,舆论暴力,她被逼到了临界点。”简誉最终都没有说出那个疯字。“我原来猜测,孟家把她给暗杀了,没想到她还活着。”

“孟家前几年危机四起,自身难保。”

简誉看着晏玉,“你现在跟她什么关系?”

晏玉轻轻笑了下,“我追她。”

“玩玩的吧?”

晏玉没回答,问:“她的病是在哪家医院治的?”

“复祝市的一家疗养院。她大学的班上都传她疯了,她在这儿待不下去。”

“你说的这些,是孟家披露的真相?”

“这件事,只有孟家出来陈述。当年,荆觅玉神神叨叨,什么也不会说,说出来也没人信。”

“那么,真正的经过,只有她和孟泛玉才知道。”

“遇险,弃人于不顾,是人的本性。孟家的猜测不无道理。”简誉平时惜字如金,也就在晏玉面前才能讲长句子了。他正要去泡杯牛奶,润润嗓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坐下来。“最初的新闻报导中,有这样一个描述。孟泛玉和荆觅玉被救援队找到时,是手拉着手的,不过,一个死在洞外,一个昏在洞内。后来,孟家出面,媒体就把这段话给删掉了。”

“嗯?”晏玉这声只是语气词,并无疑问的意思。

“他们感情很好。孟泛玉原想毕业之后,就向荆觅玉求婚。因此,也不排除,他们的爱情能够跨越生死。”简誉面若冰霜地说:“毕竟,孟泛玉和我们这种唯利是图的人,还是有区别的。”

“我觉得,荆觅玉和我们,也是有区别的。”晏玉笑看简誉,“好了,基本了解了。今天先这样。”

晏玉关掉视频。

他和孟泛玉只是点头之交,见面招呼完就走。两人生活中的交集少之又少。

如今回想起来,晏玉才知道,他见过荆觅玉。

就在孟泛玉的葬礼上。

----

六年前的那场葬礼,是在一个雨天。

这雨连下三日,连绵不断。

晏家本来派晏晁过去参礼,谁知晏晁赶赴一个毕业研讨会,晏风华就推给晏玉了。

晏玉在葬礼的前一天,才收到这通知。他刚染金发不久,蓄着一条小尾巴。

李和志惴惴不安,“小少爷,你这发色,出席葬礼不太合适吧。”

晏玉挑了挑小尾巴,望着李和志准备的那套黑西装,想起从前孟泛玉的那张脸。

虽说没交情,但也没怨仇。

晏玉连夜染回了黑发。

葬礼那天早上,晏风华叹声,“孟泛玉从小到大都是资优生。孟二老白发送黑发,真是可怜啊。”

李双英端起汤,“天灾人祸,英年早逝。有时候也是运气的事。”

晏玉坐在长桌的尾端,沉默不语。

上午,李和志开车,送晏玉过去。

抵达追悼会场,晏玉接过伞,“李叔,你回去吧。”他转身往草地走。

蒙蒙细雨,雾惨云愁。

室外挂满霜白小花,葬礼花圈一直摆到室内。亲人们声声悲痛的哭泣,让花草都衰残不少。

离会场入口不远,有一棵粗壮的槐树。

树下,两个黑衣男推搡着一个女人。

看女人的脚步,似乎是想奔向会场入口。

一个黑衣男拽住她的手臂,往回拉。

晏玉挑起了眉。这女人十分嚣张。一袭暗红的连衣裙,头上松松垮垮串着一片红色发饰。摆明就是来闹场的。

女人被黑衣男的力道,扯得撞上了大槐树,转着圈将要跌倒,险险稳住身子后,她又直直再往会场冲。

两个黑衣男一左一右架住她。

她发出鸮啼鬼啸的喊叫,凄厉惨绝。

这时,孟家一位女长辈匆匆走向大槐树。她没了往常的端庄贵气,气急败坏地指向女人,嘴上说着什么。

女人还在尖叫。

好些宾客把视线挪过去。

两个黑衣男赶紧把女人架到槐树的背面。

女长辈转身也躲了过去。

女人的声音变得小了,还断裂起来。

伞下的晏玉站在原地,看着女人的红裙衣角在树下扬起,又消失,再扬起。直至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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