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之玉——by这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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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觅玉神色僵了两秒,“金砖?”
“啊。”女同事压低声音,“三公斤的金砖,一块就一百万。她有好几块呢。90年代,这多大笔钱,她想怎么创业都成啊。”
荆觅玉握着奶茶的掌心湿润起来,可能是杯上的水珠,也可能是冒出的冷汗。
女同事还在说:“也确实吓人。不拿现钱直接扔黄金。”
荆觅玉力持镇定,“碧鸦犀起始资金这么雄厚,葛家家境很好吧?”
“这就不知道了。葛山桃我见过一回,个性很强势。”女同事看到陈媚茹向角落里望过来,拿起奶茶杯,“走了,媚姐在用眼神暗示我们要工作了。”
荆觅玉回到座位,静不下心。
外婆说过,荆山之玉和金砖藏在一起。但……葛山桃的金砖,只是巧合吧?
正在浑沌时,听见陈媚茹说,“北秀要开古董文物的综艺节目,碧鸦犀拿到了独家冠名权,葛总打算办一场古董慈善会。大家挖掘挖掘,有什么素材能炒作热度。”
荆觅玉去碧鸦犀开会时,听葛婧之说过这综艺。她在媒体群里也见过。群里有人提到一个相关素材。但她头疼,想不起来。
“我在群里听过一个。”一位男同事站了起来,和陈媚茹说道:“芜阴屠山,媚姐听过没?”
荆觅玉的脑袋泛起了疼。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她一手撑着太阳穴,另一手轻轻揉着。稍稍缓和之后,她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奶茶。
男同事:“这座屠山,在芜阴当地出过好多新闻。以前有野猪咬人,出了事。”
荆觅玉背脊一麻,几缕阴风从她的腰椎钻进来。
男同事:“死了一个男人,挺惨。被女朋友设计当了诱饵。”
阴风尖锐地往各个方向飞,荆觅玉全身上下都疼起来了。
男同事:“绞猪行动过后,那里慢慢发展起来。今年年初,名气响了,还要打造旅游景点呢。”
“哦?什么样的名气?”陈媚茹一手扶住荆觅玉的办公桌隔断,稍稍斜着身子,兴味地看男同事。她的影子落在荆觅玉的桌面上,形成一个淡淡的椭圆。
荆觅玉垂下头,怔怔望着这影子。
男同事:“跟古董还能强硬扯点儿关系吧。有人在屠山发现了上百座佛像石雕,沿山而凿,气势宏大。”
陈媚茹:“这是年初的新闻?”
男同事:“一月的。这事过后,屠山兴起了寻宝热,成旅游景点了。听说还挖出玉雕,有专家组跑去研究呢。”
荆觅玉的头越来越疼,椭圆的影子忽然变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圆圈,两根尖利的獠牙从黑影伸出来,越来越长,直击她的鼻尖。
她震了震身子,转椅轮子向后滑。“啊。”
陈媚茹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她站直之后,影子的两跟獠牙变短,变钝。
荆觅玉一手扶住桌子,喘了喘气,抬起头勉强笑了下,“有点头晕。”
她苍白的脸色,让陈媚茹相信了她的话。“这几天是比较忙。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荆觅玉点点头,关上电脑,拿起包包,匆匆地离开。
电梯封闭的空间让她呼吸急促。她站在角落里,尝试深呼吸。电梯慢得仿佛永远走不到一楼。
医生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要分散注意力。
她张了张嘴,干干地发出声音:“不要去回忆,不要想起来。不要去回忆,不要想起来。不要去回忆,不要想起来。”
她边说边摇头,压抑到快要窒息。
电梯门终于开了。
她立即冲了出去。
荆觅玉站在门口拦车,瞪大眼睛望着街上来往的行人。她不敢闭眼。可就这样睁着眼睛,天空、建筑仍然黑魆魆压下来。
雨季的空车不多,她站了几分钟,打不到车。
越来越多的黑影在她面前晃动。她伸手挥赶,“走开!”
赶不走。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她连忙接起,“喂。”
那边的晏玉顿了一秒,“怎么了?气喘这么大。”
“刚刚跑了步。”她抹了抹脸,湿的。
“都去跑步了,那就是早下班了。在哪?我去接你。”
“万港门口。”
“很快就到。”这些日子上下班接送,他都提前过来守着。
挂上电话,荆觅玉拿纸巾擦脸。
她无意识地向上望了一下。
横挑的雨篷架有两根巨大的钢柱,向上斜立。然后越变越尖,化成了獠牙。黑影之中有鲜红的血飞出。
她飞快地逃离雨篷,在墙角颤颤地蹲下。脑子乱糟糟的,医生的话被淹没在尖锐的声音中。
“你就是杀人凶手!”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他是我儿子!你不过一条贱命。”
“你爱他?那更应该立刻去死!现在马上去死!我看着你从这里跳下去才能解恨。”
“你死都不敢,配讲什么爱情?”
“疯了吧。杀了人还幻想他临终前舍不得你?别自欺欺人了,他恨你入骨!他舍不得的是,没把你拖进地狱!”
连昔日同学都窃窃私语,男生女生都在说。
“听说孟泛玉是被荆觅玉推出去送死的。”
“啧啧,可怜啊。爱情在生死面前就是个屁。”
“喂喂,我们说这么大声,荆觅玉听到了吧?”
“听不到,她已经疯了。”
“疯了,肯定疯了。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她说是孟泛玉把她困在山洞,不让她出去。说得跟真的一样,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荆觅玉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她一点都不想回忆这些。她强压着喉咙的尖叫,直到一双手把她扶了起来。
“蹲在这里做什么?”晏玉撑着伞,帮她擦拭被雨淋湿的脸。“也不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泪水和雨水流淌在脸上,她疲惫地靠在他的肩膀。
第47章 城堡
# 047
清凉的雨水被大伞挡了。
滚烫的泪水却止不住。
荆觅玉额头抵住晏玉的肩膀, 无声落泪。
他感觉到了上衣的润湿, 轻轻环住她的腰。
又是同样的雨。
或许,六年前, 他应该抱抱那个瘦骨如柴的女人。
过了九点的办公楼, 好多层都已经熄了灯。有亮光的,只有加班党。
两人伫立在门口的墙角, 没有出声。
雨篷盖不到这儿。细密的雨落在伞上, 凝结出一颗颗水珠,水珠连续撞击, 缓缓顺着伞面滑落。
晏玉暖热的胸膛, 让荆觅玉泛冷的身体回了些温。
恶言恶语渐渐远去, 外婆几人的安抚声响起了, 包括医生的, “遗忘也是一种优秀的生活技能。”
所以,她把一段往事锁在记忆深处。
她知道,那人不会责怪她的忘记。他那么疼她,从不向她发脾气。就连那句:“不许说脏话。”都十分轻和。
忘记!学会忘记,才能活下去。
她必须仔细想想, 现在身处何方, 晚餐的菜色,工作的事项……等等。
她现在在北秀的公司。
晚餐有深井烧鹅, 金针菇牛肉。
刚吃完挺饱。一加班就饿。
奶盖茶真好喝。
和女同事聊天, 她说了什么呢?她说了……哦, 她说了葛山桃有金砖。
荆山之玉就是和金砖一起放着的。
对呀, 她还没有找到荆山之玉,她要好好地活着。
外婆说了,让她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寻找。
不急的,一辈子……好长好长……
那——眼前的男人是谁呢?
她再仔细想。
好像在哪里,也遇到过一个给她撑伞的男人。那时雨不大,和现在一样。
但她不记得了。
遗忘真的是优秀的生活技能吗?
荆觅玉伸手,想要轻捶脑袋,被他隔挡开来。
她抬头看他好一会,恍悟了。这是晏玉。前一秒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他一手给她拨开湿发,再拭去她脸上的泪,“上车吧,凉风凉雨,别感冒了。”
荆觅玉怔了下。
他这不问缘由的态度,和其他小鸡崽一样。
孙燃几个见到她流泪,从不安慰。嘴上再多漂亮话都没用,他们有的,就是让她依靠的肩膀和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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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荆觅玉一声不吭,泪水停在眼角。
她累,累到话都不想说。
晏玉送她到家。
她下了车,也没道别,径自往里走。
小区有许多路面停车位。
黑幕下,车灯像是两只眼珠子,进气格栅则是张开的大嘴。
四处都有异形怪影。
她目不斜视,担心不知哪里又冒出两根尖锐上勾的獠牙。尖牙上有鲜血,能把整片天空都染成红色。
她要躲开。
她步子极快,经过路灯黯淡的区域,不小心被车道减速带绊了下。
她身子前倾,眼见就要跌下去。
后方一双手及时托住了她,“真让人不放心。”
荆觅玉向下望了一眼,原来是细细的鞋跟踢到了固定螺钉。她定定看着减速带,判断不出自己是不是犯病了。她顺着腰上的那双手,视线转至晏玉,皱起眉头,“我好像生病了。”
他牵起她的手,“那就多休息,我陪你上去。”
她点点头。
记得外婆说过,生病了就不能乱跑,要留在有朋友的地方。
她有一回出去了,不知怎么的,腰上、腿上的皮肤有好几处淤青。还沾了满身泥巴,连嘴里都有。
医生说,她被人踢了几脚,被迫塞了淤泥。
外婆都哭了。哭得让她也想哭。
医生又说,幸好她没有把泥巴吞下去。
她当然知道泥巴不能吃,她又不笨。
自那之后,她再也不乱跑了。
眼前的男人是晏玉,是她的朋友。在他身边安全的。
晏玉牵着她,到了门前。
他在她的包包里掏钥匙,开锁,进屋,亮灯。
荆觅玉到熟悉的沙发,一下子爬了上去,半躺在一角。
晏玉关上门,过去抚抚她的脸。
她的妆全哭花了,眼线膏融出几道泪水的痕迹。
他说:“先洗脸,再睡觉。”
她闭着眼,“嗯。”身子却侧身缩了起来。
他看了她一会,进去房间。
他第一眼就见到了床上那只大黄鸡。早知她这么喜欢,就该买齐一系列,各种大小的。
他在梳妆台翻着。
说实话,他没了解过这些东西,各类功能也区分不出来。有几个瓶子都标有卸妆的字样。膏状、油状、水状,还有眼部、唇部区分。转眼时,他又见到有一个卸妆棉盒子。
晏玉全部拿出来,坐到沙发,拍拍她的臀,“起来认一认,这些是怎么用的。”
荆觅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合上了。
“……”他扶她坐起来。
她低垂下脸。
他托起她的下巴,把镜子放到她面前,“这么丑了,不洗脸吗?”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没说话。心里累到不想动。
晏玉拿起那瓶卸妆膏,打开之后闻到一阵芬芳的柚子味道。“这个是不是直接往脸上擦的?”
她又往沙发倒下去。
晏玉望着那些瓶瓶罐罐,给曾经的某任女友adah打了电话。
adah略略吃惊,“你问卸妆?”
“嗯。”他应得坦然。
adah笑起来了,黄莺出谷般的声音自话筒传来,“你向来都要求我们卸妆、洗澡,脱衣,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等你,怎么这会儿玩起新花样来了。”
晏玉反调侃道:“明天早起看看太阳,或者从西边出来了。”
adah迟疑,“你终于沦陷了吗?”
“沦陷谈不上。”他看荆觅玉似乎要睡着了,说:“我拍这些产品给你。你给我说明一下怎么使用,什么顺序就行。”
“好的。”adah末音弯了调子,柔声说:“听说你被一朵小白花拒绝了。要是憋得慌,跟我约约呀?”
“我从不和前女友约炮。”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纠缠。
“好吧。”adah倒也爽快。她看完晏玉发来的照片,给他发去一段语音。
晏玉听完,把荆觅玉再扶起来,“你这脸擦完,我就不给你洗澡了,免得真把我自己给憋伤了。圣人也不是这么当的。”
她头枕靠背,闭着眼睛,任由他在她脸上擦擦抹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