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之玉——by这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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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觅玉拿笔在纸上画了个大勾。公事的合作,倒是一个约晏玉的好理由。
她抛出小鱼钩,他一口咬上了。
两人星期五晚上约在一间创意菜馆。北秀这两年流行新概念菜色,门面越来越特立独行,这家餐厅远看就像一座艺术馆。
荆觅玉和晏玉坐在二楼。
春寒春雨,衣着单薄的他坐在窗口。厚外套的她瑟缩在角落。
“品牌广告?”他伸臂搭在椅背上,身姿潇洒而舒展。
“是呀。”她双手捧着热茶。
“这个比较难。”灯下的晏玉光影绰绰,“碧鸦犀的事务都是我姐在打理。她和祁玉峰的关系你也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不是要你开后门,我们只想争取一个公平竞标的机会。”
“我姐早把新品广告签给了祁玉峰。”
荆觅玉舀了一块嫩豆腐,嘟嘴吹气,“看来我们领导找祁玉峰分羹的策略才是对的。”
他瞟向她的红唇,“这顿本该宴请祁玉峰,却请了错误的我。”
“又胡说八道。”她撞进了他的深邃星眸。这个深谙男女关系的男人,光是一个眼神就能织出绵长的情丝,欲将她缠绕。她笑,“今晚就当朋友聚餐吧。”
他问,“聚餐完毕有其他娱乐吗?”
“没有。”见他那桃花眼越来越朦胧,她倾前上半身,低声说:“我还是不喜欢一夜情。”
晏玉忽然笑了,敛起眼里的水漾。“那继续培养,也许就喜欢上了。”
“你今晚有活动?”
“约了朋友打球。”他喝了一口可乐。
“聚北?”她发现了,他很喜欢可乐。去哪儿都是点这个。
“对。”他看着她,“一起么?”
她托起腮,“我跟在你身边,应该不会再中招了吧。”
他微哂,“那是偶然事件。”
“那你追求中的汪小姐呢?”
这时,服务员上了一道液氮螺片。
在飘荡的白烟袅袅中,晏玉笑答:“追不上,放弃了。”
荆觅玉没有听出多少他的真心,而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失意的追求者。“我有点同情汪小姐了。”余星河描述的汪珹莹,分明就是喜欢上了晏玉。他却变卦了。
晏玉尝了一口螺片,“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我觉得这话应该这样改,你不是一个有心的人。”
他好笑地反问:“我左胸跳的是芒果?”
“……”她静默两秒,“我喜欢吃芒果。”
“那点一份芒果扇贝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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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北的晚上很旺。
荆觅玉不知道,原来这么多人在玩斯诺克。
包厢里的各位,在她刚出现时,打量了几下。
晏玉简单一句:“荆觅玉,一个朋友的前女友。”
众人了然。在这帮人眼里,分手后互换男女不是稀奇事。反正不是最终的结婚对象。
服务员把球杆递给晏玉。
他接过就要走。
荆觅玉拦住了他。
他眉尾轻扬。
她靠近他,仰起问,“我能不能以你的代驾为理由,拒绝所有的酒类饮品?”
“可以。”他低头。两人脸与脸相距仅仅十公分,却又没有任何肢体接触。“那样我就有喝酒的底气了。”字句被他含在嘴里,再吹拂到她耳边。情人间的呢喃不过如此。
她想拜他为师,怎么能在一言一句中,把勾引二字表现得既克制又撩拨。
“晏巳。”桌台的一位美女没耐心了,红唇嘟起。
他走向桌台。
荆觅玉站到角落旁观。她不懂规则、技巧,但记着重要的一点:别乱喝东西。
在场的女人几乎都是吊带装,弯腰时,两个球体可谓是春光无限。
荆觅玉低头看看自己,暗自挺了挺。其实她也不差呀。
刚刚击球入袋的黑衣美女给了晏玉一个飞吻。
他斜挑着唇在笑。
难怪清纯的汪珹莹踌躇犹豫,谁跟他,谁倒霉。
黑衣美女走过去,想攀他的肩,被他巧妙地隔开了。他用巧粉擦了擦球杆,俯下身,一击即中。
荆觅玉倚着墙,倏地发现观看晏玉打球是一种视觉享受。一个能连续预判每个球布局的男人,绝非泛泛之辈。她这是踏进危险的陷阱了。
“不去……坐坐……吗?”突然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看过去。
男人国字脸,方腮帮,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酒瓶,趔趄地走来。他眼睛瞪得大大的,醉醺醺地辨认她是谁。
荆觅玉的目光转向晏玉,“站在这儿看得清他的动作。”
国字脸往酒杯倒酒,满是酒味的嘴巴往外吐字,“晏巳……新女友?”
他呼出的臭气,差点让她窒息。
他嘿嘿一笑,“你们啊……都不是……最后,他家早给他选……好……媳妇了。”
她掩了下鼻子,“不是所有人都想当最后一个。”
“为什么?”国字脸把脑袋贴了过来。
她有些反胃,退了退,“你醉了,要不坐一坐?”
“要老实人……接盘,对吧?”国字脸往嘴里灌酒,杯沿漏了三分之二。他一抹嘴,把杯子狠狠一摔。
玻璃碎片溅到她的脚背,她颤了一下。
“老实人他妈得罪谁了!得罪谁了啊!”他红着眼睛大吼。
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望了过来。
一个穿着蓝外套的男人跳出来,拽住国字脸,“醉了醉了,你醉了。歇歇。”
国字脸推开蓝外套男人,怒瞪荆觅玉,“恶臭的婊/子!”
她何其无辜,只能看向晏玉。
他握着球杆,半靠在桌台,神色不明。
荆觅玉转眼再看国字脸,却见他指着沙发的那群女人,嘶吼道:“你们也是!贪图我的钱,钱到手了溜得比谁都快!都想找老实人过日子是吧?老实人真他妈倒霉……老实人的绿帽子最好看!”国字脸滑坐在地上,手指抖着抖着,忽然又把目标转向荆觅玉,“其实都是贱货!”
他冲冠眦裂,眼眶里有液体涌出。他擦掉,再擦。擦着擦着,头低了下去。
荆觅玉有话到嘴边,最后忍住了。
这时,晏玉放下了球杆,缓缓走到荆觅玉的身旁。看向沮丧的国字脸,平静道:“你失态了,过来道歉。”
国字脸酩酊大醉,也不知听懂晏玉的话没有,他打了个酒嗝,右腿抽搐了一下,瘫倒在地。空洞的双眼流泪不止。
荆觅玉拉拉晏玉的衣角,轻声说:“算了吧。酒后吐真言,这些话他应该憋很久了。”
晏玉转头看她,“你我不是那层关系,不能白白给他占了嘴皮便宜。”
“他说他的,我可没有对号入座。”
“但所有人都误会你了。”
“你没有误会,不是吗?”
晏玉贴在她的耳边轻问,“你同情他?”
他的气息热乎乎的,和国字脸不一样。“同情不至于。不过让一个醉鬼道歉,他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白了。”晏玉笑了笑,对那个蓝外套男人说:“送他回去吧。”
国字脸一走,凝滞的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荆觅玉拉了张椅子在角落坐,轻轻抚着脚背。破了皮,没出血。
她在喧闹声中有了乏意,正要出去透气,一个红裙美女靠了过来,主动打招呼,“嗨。”
“嗨。”
“刚刚那个醉鬼的女朋友跑了,和一个卖猪肉还是卖牛肉的好上了。”
卖牛肉三个字,让荆觅玉微微怔了下。她的第三任男友就在市场卖牛肉。古有豆腐西施,他嘛,倒能称个牛肉潘安了。
“他现在就跟疯子一样,每天都要骂上几句,那些话我们都听烦了。”红裙美女的声音脆若银铃。
“我几乎以为他是痴情种。”
“切。痴情?”红裙美女的手指环了一圈,“这里的男人没有一个是。”
“嗯,众所周知。”
红裙美女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是啊,你情我愿怪不了谁。不过晏巳这个情人很棒的,哪怕分手了,女友们都对他赞誉有加。”她递过来一杯清酒。
荆觅玉婉拒,“我等会儿要开车。”
“这酒是聚北的招牌。”红裙美女见荆觅玉不接,便自己喝了一口。“你不陪晏巳打球吗?”
“我不懂桌球。”
“那让他教啊。”红裙美女惊讶地瞪大眼睛,“你心很大啊,看不到打球那女的挤眉弄眼的样子嘛。”
荆觅玉望了一眼晏玉,“只怪他是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
幸好他是好聚好散的性格,否则她将来如何脱身。
第12章
# 012
才说完香饽饽,他就过来了。
晏玉左手撑在她的椅背,视线低下来。见她几次,她穿过几双高跟鞋,但都是白的。白白的小脚,白白的鞋子,脚背饱满,脚踝纤细,煞是好看。“伤到了?”
就算没有伤,荆觅玉也有一丝被关怀的感动。“没事,破了点皮而已。”
他倾身,笑了笑,“有你开车,我今晚喝多几杯。”
她和他的距离只有他臂长的一半,近得仿佛在交换呼吸。她没有躲,直直看着他,“悠着点,喝太醉我可抬不起。”
他以眼神回答她,然后收回手,去了人群中喝酒。
红裙美女跟了晏玉过去,临走给荆觅玉抛了个媚眼,“公平竞争啊。”
荆觅玉失笑。晏玉的桃花,恐怕到中老年都断不了了。
他刚刚起身的那一眼,让她联想到外公。
以前听外婆说,这天下,就没有外公追不上的女人。
她小时候在大院玩耍,还见过几条街外的俏寡妇给外公递小纸条。
外婆气冲冲地拿起扫帚挥向外公。
外公撕掉小纸条撒腿就跑,年过半百了气都不喘一下,跑远了,又停下来等外婆的扫帚。
回忆太美好,荆觅玉拈拈耳坠,低头掩饰嘴边的弧度。再抬起眼看向晏玉。
那群男人开始拼酒。
一个格子衫男人扯开嗓子,吆喝行酒令。
晏玉勾着浅笑,安静得很。
在喝了几轮之后,他仍然是那副模样,仿佛隔绝在喧闹外。
她莫名觉得他这是无聊得快要睡着了。她微信他:「出去走走?」
他拿起手机,朝她望过来一眼,再认真地在屏幕上敲字,「好的。」
去的是相邻的公园广场。卿卿我我的情侣、欢声笑语的一家几口坐满了休息椅。
他俩躲到了榕树下的平台。之所以是躲,是因为旁边竖着禁止的木牌。
平台大约高一米二,晏玉单臂一撑,迅捷地坐上去。
荆觅玉惊呼,“脏不脏?你也不擦擦。”
他说:“用裤子擦。”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象征性地拭了几下,再双手撑起身子,爬了上去。
榕树对面是公园的中央喷泉。
“这里的喷泉晚上开吗?”她脚不着地,高跟鞋在半空要掉不掉的。
晏玉看看腕表,“再几分钟。”
她侧头,“你以前在这里看过?”
“算是。”
她发现,一路走来,他的话少了许多,甚至一定要是疑问句才回答。是真的无聊得快要睡着吧。
正在这时,一声女人的尖叫,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不远处有两个男人起了口角,开始是脏话的谩骂,接着则用胸互相顶了顶。其中的寸头男目露凶光,面孔狰狞。他口中说了一句什么,挥拳揍向另一个长脸男。
路人吓得马上散开。
一个小朋友脚步不稳,磕倒在地上。家长抱起,来不及哄,匆匆远离几步才查看伤口。
寸头男似乎是个练家子,出拳带着招式。
长脸男打不过,斜着腰,往榕树下逃。
寸头男追上了长脸男,竟然凶残地使出一招锁喉。
荆觅玉赶紧拍拍晏玉,跳下平台。谁料细鞋跟一歪,崴到了左脚。眼看就要往地上扑去,晏玉及时拉住了她。
这时,榕树暗影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他迅速揪住寸头男,将他的手反制在背上。
另一个穿牛仔裤的男人拖起长脸男。
寸头男被压得半弯身子,右腿拼命往后踢,嘴里骂骂咧咧的。
皮夹克不怒自威,“警察!别动。”
寸头男果然就不敢动了。
保安气喘吁吁地过来。“怎么了?”他眼角余光扫到榕树下的人影,呵斥道:“禁止踩踏花池!”他恪尽职守,伸手一拦,“先别走,罚款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