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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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手揉了揉,却听得有些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醒了”
这一声,将她从云端带到地面。
林江琬迷迷糊糊看清了眼前的场景,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凤喜什么时辰了”
凤喜不明白,姑娘刚才在梦里明明还是一脸温和,醒来却看不出高兴。
不过她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答道:“午时了。姑娘身子还乏吗要不要奴婢去净房备上大桶热水,姑娘从头到脚泡一泡驱驱疲累”
一听说能泡澡,梦醒的遗憾慢慢消散,林江琬也终于来了精神。
说起来,宣平侯府虽然富贵,可自打她落到这里之后,就没享过半分福气。
饭菜甜腻的入不了口,衣服也十分繁琐难看。
更让人苦不堪言的,便是这府里一件轮一件的麻烦事。
从她刚来第一天起,本不承认自己是三姑娘的,可惜凤喜压根不信,自己又不敢闹大,生怕喊出去叫所有人都知道之后,表哥姨母得知再害她一回。
她以为那不过是缓兵之计,等有机会自己抽空脱身便是。
谁知后来又知晓了三姑娘投湖的真相。
她便又走不了了,若那时候走,一院子下人都得送命,老夫人身子也难承受,侯府在小郡王面前又无法交代。
她心一软脑子一糊涂,就想着再拖一二日。
可就是这一二日还没过,又得知了表姑娘的坏心,连着老夫人急疾突发
这一件接一件的,将她绕得晕晕乎乎,连她自己都早忘了最初是怎么打算的来着。
她只知道,对比从前的日子,那时她靠自己一手医术走街串巷给人瞧病的时候,也从没这么累过。
所以,既然现在总算得了片刻安生,凤喜这时候提议泡泡澡驱个乏,就委实是甚合她心意了。
她招招手,顾不上客气:“水要热一些,嗯,还要放些花瓣”
氤氲的热水蒸腾上来,果然浑身上下的筋骨都被打开。
林江琬不需人伺候,自己沉在桶子底下吐泡泡,等气息用完再慢慢伸直脖子探上来。
水面飘着一层花瓣,被蒸出淡淡的花香。
她用手捧着往自己头上倒,望着水面里戴胜鸟一样的自己,总算露出点笑。
泡够了时辰,凤喜按她的要求拿来了几件她喜欢的衣裳。
未染未浆的中衣,看上去略有些发黄,而且毫无形状,就松松散散地挎在她身上。
外头再配一件三姑娘平日最不喜欢的浅黎色罩衫,胸前系上一根中灰色丝绦。
再将刚梳洗过的长发随意挽了,捡了妆奁里最简单的一根镂空垂珠银簪,斜斜一簪。
成了。
镜子里的她,这回才彻底是她了。
凤喜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姑娘这副装扮,也太素净了些。”
要不是三千青丝尚在,简直跟女观里的姑子差不多了。
林江琬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样不行,但之前她实在是憋闷太久,加上老夫人那儿这会都有人团团围着,一时也用不上她。
她便想着松快片刻,左右不出这个门也没人知道,等过了晚膳时候,再换回来就是了。
“这不是头发湿着,怕弄脏了衣裳么,先穿这身不碍的,”她敷衍凤喜,“你要是无事,就去打探打探老夫人那边的情况。”
凤喜拗不过,只能打着帘子出去了。
林江琬换上自己顺眼的衣服,心里都跟着开怀起来。
屋中无人,又没有凤喜括噪,她自己东摸摸西翻翻,找出之前压在妆奁下,三姑娘亲手写的花笺。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
若说人不在了,那日她不许搜寻的人撤回,也总该有个尸首,既没见尸首,就难免让人又存了一线希望。
她一边毫无头绪地想着,一边用左手去学三姑娘那鬼画符一般的字迹。
可还没练成一个,就听凤喜一阵气喘地赶了回来。
“怎么这是”她坐正身子,生怕又是老夫人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谁知凤喜却摇头。
“姑,姑娘,小郡王身边的管事嬷嬷来了,说是要求见姑娘。”
林江琬一愣,心头莫名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身边哪里来的管事嬷嬷,不都是一群护卫吗”
凤喜连连喘气摇头:“说是他们先行所以先到了,嬷嬷乘车在后面慢行,所以今日才到奴婢听说那嬷嬷姓许,他们都喊她许娘子。”
第12章 第十二章
许娘子她被姨母表哥“打死”之前,去请她给小郡王瞧病的那个许娘子
林江琬将手里的笔一扔,再也没心情模仿三姑娘的字了。
她使劲看了凤喜一眼,见凤喜始终没有改口的意思,知道自己并没听错。
凤喜说的就是许娘子。
其实要是放在以前,她听见这个名字可能会挺开心的。
许娘子有钱又大方。
回想那日请她过江,还没出门先给了姨母十两银子,这在她们那样的人家,可是一年到头都见不着的巨款。更别说等后来她回来的时候,许娘子一个眼神,就有黑衣侍卫用托盘呈上一小锭黄橙橙的金子。
她当时接过那金子,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兴许她当时心里还想着,这许娘子要是以后还能来找她该多好。
没想到还真就实现了哈
林江琬想抽自己一耳刮子。
凤喜见自家主子原地转了两圈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忙上前拦住:“姑娘怎么了这许娘子来拜见,既是礼数,也是郡王给双筝院的脸面呀。”
凤喜想得挺简单的。
人人都知小郡王蛮横,就连之前给老夫人的荣华院传话,也是直接指使了侍卫,大模大样走进去的。
她当时就有些担心,心想着万一以后小郡王要传什么意思给姑娘,难道也让个侍卫闯了来
姑娘可是未出阁的,这传出去多不好听。
现在许娘子一来,她那些担心瞬间烟消云散,在外头看来,也知道郡王看重姑娘,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吗
林江琬撇了凤喜一眼,没话同她说。
她自然知道凤喜是怎么想的,不得不说,三姑娘傻,三姑娘的婢女也有点天真凤喜之前觉得跟着苏姑娘很有面子,这会又觉得能接待许娘子很有面子。
她还不知道,要真让许娘子进来分辨出什么,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这个贴身伺候的。
“凤喜,我见她是不是不合礼数你想想,她是郡王身边伺候的,我和郡王又有婚约在身,这算不算私相授受我怎么也是待字闺中,礼数还是要守的,这样大喇喇见他身边的下人,多不好意思”林江琬挤出一脸娇羞,眨巴眼睛看着凤喜。
凤喜喉咙一呕,强压下去:“姑娘那日为睹郡王风采爬树爬墙的轻盈身姿,奴婢仍历历在目。”
连爬树窥人那等没脸皮的事情都做了就别娇羞了吧
林江琬收了娇羞,换上正色:“那说我身子不爽利,想歇着了,这样可行吗”
凤喜一脸不解:“人都在外头候着了,说不见似乎不大好,再说姑娘身子不爽,不是更要让人进来问安了嘛。”
的确,装病也不行。
再说小郡王的身份实在太高,他身边的人就代表了他,可不是像凤喜这种缺心眼的傻丫头,一两句话就能打发的。
林江琬绞尽脑汁,忽然眼前一亮。
“对了,去,把西屋那扇屏风搬过来,然后再请许娘子进来。”而后又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许娘子为何突然前来虽说早晚逃不过一见,但那也要等做好万全准备,并不是这么贸贸然的一见,眼下只有这么着挡上一挡”
不得不说,她这人还是很有一番急智的。
凤喜听了这话,再看看她身上穿的浅黎色罩衫,顿时明白了。
原来姑娘的意思是嫌自己穿得不好看,怕郡王身边的人看轻了去。
现在换装也的确来不及了。
姑娘这吩咐果然合情合理,
她急忙去西屋,将那面绿檀花鸟苏绣四开屏风挪了过来。
屏风摆好,屋子里一下闭塞了不少,不过林江琬终于长长松了口气:“请许娘子进来吧,记得奉咱这儿最好的茶。”
凤喜哎的一声答应下来,出去请人去了。
不多时,林江琬便见一年长妇人跟着凤喜进来,在屏风外站定,冲她行了个半礼:“奴婢许氏,代郡王问姑娘安。”
林江琬隔着屏风,在这头只能看见一个朦胧身影,简单的褙子服,盘一个妇人常见的圆髻,还不如凤喜身上花哨。
不过,说话音调和举手投足的规矩,果真就是自己曾见过的那位。
她背上渗出一层汗,尽量坐得笔直,低声清了清喉咙,“许嬷嬷客气了,您是郡王身边的,又远道而来,按说我该亲自迎你才对只是这两日府里事多,昨日我到祖母跟前侍疾,以至于颠倒了日夜黑白,这会正准备梳洗歇下,妆容不整,不便之处,您多担待。”
说罢,又轻轻抬手,“凤喜,请嬷嬷坐下说话。”
凤喜连忙请了上座。
许娘子应了一声,侧身坐了,抬头朝屏风看去。
织绣屏风半透不透,上面还有花鸟遮挡,更难看出什么。
一眼望去,只能看出屏风之后坐着个十四五身量的女孩儿,身上穿着极朴素的颜色款式,头上手上未见钗环镯子,发髻比常日居家还不讲究,看着就像刚洗漱过。
由此到见她撑着屏风确是因见客不便,并未说谎。
再瞧她身影虽比一般富贵人家贵女稍瘦弱些,但身板笔直颇有俊气,说话也是进退有度有条不紊,与之前外头听见的传言大不相同,让人一见便难免心生好感。
这侯府的三姑娘初见十分正常,连她这双在宫中练出来的眼睛也没瞧出什么。
不过郡王的意思,既是要明日亲自约她一见,她身上必是有什么等闲看不出的玄机。
这抬眼的功夫,凤喜已经奉上茶来。
许娘子谢过接过,便细说了来意:“奴婢此来奉郡王令,是想问问姑娘的意思不日就是姑娘及笄大礼,郡王想按京中贵女的规制替姑娘操办,这其中还有许多要添置的,若要随意采买,只怕买不到姑娘心上。姑娘可愿明日与奴婢一道出府走一趟”
林江琬打了个哆嗦。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许娘子对着三姑娘,还不如从前对着她林江琬和善。
虽然客套,言语中总带着试探和某种无形的压制。
就是这种感觉令她提心吊胆,又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想了想:“多谢郡王与嬷嬷美意,只是汝城不比京中规矩那般大,太过精细我也生受不起。再者及笄礼原本是交给二伯母张罗的,我要问问二伯母的意思,或许明日再回复嬷嬷又或者,嬷嬷直接去找我二伯母商议”
许娘子啜了口茶:“二太太已经允了。”
亏得林江琬自己没喝茶,不然这一口定然喷透屏风。
二伯母这两天正忙,估计也是怕自己揪心老夫人的病,所以府里的事情干脆不让她掺和,嬷嬷既然来了,就让嬷嬷将她带出去玩去。
说不定处好关系了,她也就不怕将来出嫁陆家了。
可这样一来,却实在是害惨了她。
脑海中忽然就响起那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合上跑不了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避无可避,只能点头答应:“既如此,就谢过郡王与嬷嬷,明日巳时恭候嬷嬷。”
不知明日多穿几件鲜艳衣裳能不能躲得过,再在头上多簪些花朵,再涂一脸胭脂
凤喜将人送走之后,林江琬已经彻底脱力,只觉得自己后衫都被汗湿透了,白白浪费之前泡的那个舒服的澡。
凤喜一边撤屏风,一边格外高兴:“姑娘真厉害,谈吐一点都不比京中贵女差,奴婢都要听傻了,姑娘你这是打哪儿学的呀”
林江琬脑子里想得却不是这些。
她只觉得,许娘子今天来似乎不是为了采买礼物,而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可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呢
自己从进了侯府之后,既没声张过也再没出去过,侯府规矩虽然不严,但后宅姑娘家,一出二门必是乘车乘轿,别说外人,就连府里外院的人等闲也是瞧不见三姑娘的。
连贴身伺候的凤喜都至今不知道,他们那行人跟自己又不十分熟悉,她咬牙硬是不认账也不是不行。
再者,他们要是真看出来,应该很生气,不会给自己留余地啊。
他们到底知道了什么,想干什么呢
林江琬这边摸不着边际,许娘子那边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