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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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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手法上来说,若用北边那种厚重的弯刀,姿势也更应当是大力劈砍才对,而他肩上这一刀,却仍是使长剑的法子。

还有刀刃上的毒,这个最好辨认,南郡气候湿热,出产一种名为“过山风”的毒蛇,这又是北地罕见的。

过山风乃是剧毒,若被咬住神仙难救,不过那东西都猫在深山沼泽深草中,寻常人也遇不到。

蛇毒大约是出自打蛇人之手,用在郡王身上的被稀释了许多,不至于将人毒死,只能让伤口一直溃破难以愈合,或者是四肢麻痹没有知觉。

她每说一句,就朝陆承霆看一眼,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陆承霆却缓缓点了四次头。

从京中出来,他与那些人交手多次,对方从不曾伤他或者说,从没有那个本事伤他。

只有临近汝城这一次,对方只有一人,用的也不是从前那种明刀明枪的拦截阻碍,而是蒙住浑身头脸,只露一双眼睛,借着他们渡江时藏在水下船底,直到船离岸了,才忽然从水中一跃而出。

当时他们为了载马过江,一艘船只站得下两人两马,十二骑全数分散来不及协力。

加上他们水性一般,双脚踏在船上,功夫便大打折扣。

这才让对方侥幸得手。

他当时只是有个模糊的印象,现在被狸猫这样逐条分析,脑中渐渐明朗起来。

首先,一个南郡人,特意拿了北地才会用的兵器,前来行刺与他这一点,应当是对方故意在混淆身份。

其次对方又在兵刃上用毒,却并没打算毒死他这一点,说明对方的目的意在骚扰和威胁。

想明白这些,再看向狸猫的眼神就大有不同起来。

“你不会连怎么找人都想好了吧”他简直有些佩服林茂起来,究竟是怎么样的教养,才能让个女子有这样的见识和心思。

林江琬却不以为意,父亲说过医者头脑本就该如此,能从细微的脉象而知晓他人全身,当然也能从小事中窥探到大事。

她点头:“人和刀我找不到,但铸刀的铺子我知道在哪里,蛇毒的门路我也知道。”

林江琬刚说完,就见他猛地站起身来。

她连忙后退两步,生怕他又做出什么放荡狂狼之事。

陆承霆却三两下将衣服铠甲穿上,口中喃喃:“早知道就早脱给你看了。”

这话一出,林江琬又想起他之前脱衣时那股天下独尊舍我其谁的气势,顿时恨不得瞎了聋了什么都不知道才好。

陆承霆整理停当,本能想像以前那样,高高在上吩咐她一句:现在就随我去找那铸刀制毒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这样的话再说不出口了。

他第一次认真凝视着林江琬,目光中不带轻蔑,也不带对女子的忍让,只有沉稳和幽深。

他拱了拱手:“此事需劳烦姑娘带路,不知姑娘何时方便”

林江琬被吓的差点往后跳了一步。

站定之后,连忙福了福算是还礼:“现在,现在就很方便,郡王只需像前次出门那样,打点好府里莫要让人知道就好。”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林江琬坐在马车中, 一路顺顺当当出了侯府,顺当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知道自己小门小户出来, 性子有些疏于管教,所以之前在侯府里都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 生怕惹祸。

但自从小郡王来了,她想收敛着都不成, 不但与个男子几次独处, 就连大喇喇进出侯府都快要习惯成自然了。

这短短几天里, 先是跟着他去采买首饰, 顺道了结了姨母表哥。

又跟着他去寻三姑娘, 得知她现在跟她表哥在一起, 不愿露面, 却也无性命之忧。

再就是这一回,还领和他去寻找那制刀制毒的铺子。

要知道,宣平侯府上下包括男子们都是无官无职的清闲人,这样说起来,最忙的反而成了她这个冒名的了

陆承霆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小女子。

小小的身子坐得端正笔直,细颈也硬撑着丝毫不见放松, 要不是看见她脸上乱转着哭笑不得的神色,恐怕还以为她也有紧张的时候。

换做以前看到她这样,他肯定会忍不住嘲弄她几句, 或者与她攀扯些刀伤之类的事情来吓唬她。

不过经刚才那一番了解, 他现在却是明白了她的见识远超寻常女子, 至少与医术相关之事, 简直可谓渊博。

见识得多,胆识胸襟自然也就不凡。

这样再忆起第一次在江心见她,还有后来在侯府中见她时候的种种反应,也就合情合理了。

他甚至在心底将她与太医院那些老朽木们做了比较,比较的结果,自然是觉得她更胜一筹。

但转念再想,要是太医署里都换成她这样的,以后岂不是人人都爱给自己肩头砍上两刀不妥不妥,老朽木也有老朽木的好处。

林江琬脑子里乱哄哄的,偶尔还要看看外面的街景以防止长风走错了路,是以完全没注意陆承霆这一路都在斜斜瞧她。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她也是头一个跳下马车,悄悄舒展了下四肢,便指向一处巷子:“就在那里了。”

陆承霆的闲情逸致一向收放自如,下车时脸上沉稳威严,完全瞧不出脑袋里的那些不着调。

他望着这窄小安静的巷子:“这也不像铺子,当真有铁器兵刃出售”

林江琬笑笑,她自幼在汝城长大,自然知道许多外人不知道的玄机。

她一边前头带路,一边给他们介绍:“姚家铁铺子在阮祠街,但这姚铁匠是晚上打铁,白日睡觉,咱们白日去铺子里是寻不到他的。”

这样一说,陆承霆和长风就明白了。

那样的凶器兵刃,找铺子里的伙计,一定一问三不知不可能有什么头绪,是该直接找到打铁铸造之人。

这样想着,两人便跟她一起进了巷子,只是长风又奇道:“汝城不可能只有一家铁匠铺,姑娘又是怎知一定是姚铁匠所为呢”

林江琬已经伸手推开院门,停下脚步答他:“南郡习武之人本就不多,眼下太平世道,寻常铁匠只多是铸造锄头斧子一类粗用农具,手艺精巧的,最多会打个门环门钉。而钉兵刃这种东西,没见过的人你说与他听他也不懂姚铁匠是北地人,八成见过那种弯刀。”

要真动手行刺的家伙可不能掉链子,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哪怕给了图纸,造出来万一哪里不对劲呢。

这道理不难,只要换个角度想就明白了反正她要是那人,肯定来找姚铁匠。

长风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十二骑擅寻人,没想到林姑娘居然也有这样的本事。

他回头去看陆承霆,想从郡王主子眼里看见跟他一样的震惊。

谁知陆承霆仿佛见惯了般风轻云淡,居然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从他身边走过,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他少见多怪,而且还隐隐有点得意。

长风顿时不懂了,林姑娘又不是郡王什么人,她的能耐,郡王跟着得意什么啊

这边还没想通,那边陆承霆已经跟着林江琬进了院子。

姚铁匠的住所是单独的,周围没有别的住户,整个房舍看上去都有些凄凉破败。

他们是从后门进来,一进来便见到院中有口水井,水井旁是个巨大的封炉,炉子的一边支起座棚子,里头挂着许多没有手柄的锄头斧子,地上还有一堆未完成的马掌。

林江琬还要往里走,陆承霆微微拦了她一下:“你与姚铁匠是认识的吧,不怕被他认出来”

她知道铁匠白天睡觉不去铺子,还知道他是北地人,就算不是熟识,最少也是认识的。

林江琬没想到他还关心这种小事,听起来像是很关心她一样。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这两重身份要是被人看破,还是会妨碍他的大事,一时也就不自作多情,认真答道:“是认识的,很多年前他打铁伤过手,我给他瞧过不过郡王放心,他常年夜间打铁,眼神不好,而且是特别不好的那种,所以就用我原来的身份也无妨。”

陆承霆自然无所谓,原本这么一说,只是怕她被人道破难堪,见她行事有分寸,便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江琬用起自己原先的身份,动作脚步都自在了几分,当下对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姚大叔还睡觉呐,天黑该上工啦”

屋子里传来一个闷闷的温吞哼声,像是有人从床上跌下来了。

林江琬笑得清脆,小跑着进屋去看,陆承霆和长风也随即跟了进去。

简陋的屋里,身材矮胖的男人果然迷迷糊糊跌在地下,正使劲眯着眼睛看他们。

长风上前搀了一把,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正想着要如何开场,便听林江琬笑道:“姚大叔,你之前给人打的那把弯刀不错,我近来结识了两位朋友,也想要一件。”

姚铁匠初见两个大男人走进来,心里有些怕,但仔细看清了林江琬,才放下心来。

他拍着胸口:“那个不难,不过可贵。”

林江琬点头:“价钱好说,哪怕是双倍的价钱也可,我朋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不过他们急着要,明天能来拿吗”

“那怎么可能银子再多也不成,”姚铁匠摇头摆手,“那东西可不比农具,是需反复淬很多遍的最少要五天。”

林江琬一脸为难:“我这朋友不是本地人,后天就走了要不这样,姚大叔之前那把刀卖给谁了,我们找他买去。”

话说成这样,长风都要鼓掌了,再看自家郡王主子,虽然乍看表情没变,但眼底那种赞许得意分明更浓了。

林江琬与姚铁匠认识,又治过他的伤,算是有个人情,加上她又说明了这两人过两天就走,也让人觉得不会惹出什么事情。

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心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一般都会如实相告。

果然,姚铁匠也是如此。

他点头:“后日就走,那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了,一定想要弯刀的话,只能去找人家,不过人家也不缺钱,未必会让给你啊。”

林江琬竖起耳朵,道:“人家是谁”

陆承霆和长风也等着听这人的名字。

谁知姚铁匠却说出了个让三人顿时色变的名字。

姚铁匠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的手艺连宣平侯爷都看中了那把弯刀就是他找我打的。”

林江琬瞬间瞪大了眼睛:“你说谁”

姚铁匠摆摆手笑得有些腼腆:“也不用这么惊讶,宣平侯爷也不像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平易近人得很,你们去求也未必没有可能。”

林江琬脸色惨白。

怎么会这样

之前的药方算是给侯府洗清了一大半嫌疑,可眼前这嫌疑居然又着落到侯府上了,而且还是直接落在了宣平侯爷身上。

她僵硬地回头去看身后陆承霆与长风。

果然见两人眼中皆是凶光。

她那便宜父亲宣平侯要是这时候在此,怕是不知道要挨这二位多少刀。

林江琬谢过姚铁匠,几乎连推带拉将两人弄出院子。

“不会是侯爷的,就算买刀的是他,万一他又将刀丢了呢”

她也知这解释牵强,毕竟两尺多长的弯刀又不是姑娘手上的帕子,能轻飘飘从袖子里掉出来

可她确实有种感觉,这事好像哪里不大对劲。

她使劲仰头去看陆承霆,“我们再去找找制毒的人,那边应该也有线索,一定不会是宣平侯爷的。”

陆承霆眼神冰冷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转而对长风吩咐:“去叫人。”

长风也再没之前呆头呆脑的样子,一脸厉色拱手道了声“是”,纵身一跃翻过墙头消失不见,不知是从哪个屋顶上抄近路回侯府让剩下的亲卫准备去了。

林江琬手心渗汗,只能眼巴巴望着陆承霆。

陆承霆这才看向她:“走吧,去看看你所说的制毒之人。”

林江琬只觉自己不用去看都能感受到身边人周身的威压,也不敢像等到了地方再一一细说了,便一口气将接下来要找的人说了个清楚。

她口中的制毒人,当然不是真的制作为生,毕竟大历盛世繁荣,府衙和官差也不是摆设,不可能有什么兜售之人。

那人名叫丁树,祖上本是猎户人家,后因爷爷辈有个姐妹被山中毒蛇咬伤不治身亡,便跟毒蛇长虫结下梁子,见蛇便打。

打了蛇之后,剥皮抽筋,粗些的蛇皮能做弦鼗秦琴的面子,蛇肉蛇胆也能买个好价钱,泡酒或者挂起来驱赶蚊虫都不错。

至于蛇毒,取来则都是用来稀释再做成饵药,用来毒老鼠的。

过山风别人可不敢抓,抓来也不敢用,毕竟这东西浓了淡了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

也就是说必然出自丁树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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