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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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空空的, 一个人都没有,她又怕吵醒屋里的人,只敢轻轻叫了声“长风”。
无人应答,也不知之前一院子的侍卫都哪去了。
她回头哀怨地看了一眼屋子, 估计里面的已经舒服的睡着,她便先不多留,自回去给老夫人报信去。
林江琬走的时候没注意,就在她身后不远处角落里忽然闪过个身影,一双眼睛露出兴奋和怨恨糅杂的神情, 定了片刻, 又隐藏进黑色角落里。
已经脏污发黄的玉兰花裙摆一闪而过, 往关押二老爷的屋子悄悄飘去。
林江琬路过荣华院的时候看了一眼,果真灯火通明,老夫人这个点还没睡,一定是等着她了。
正这样想着,就见老夫人身边的雁儿迎出来,见了她连忙行礼:“姑娘真的来了,老夫人方才还说,若事成,姑娘一定会来,若是不来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她引进去,这一踏进屋子才知道,不但老夫人没睡,二太太也在,此时正跪在佛龛前念经。
不等她行礼,二太太已经踉跄着起身过来:“琬琬,郡王那边可有消息了”
林江琬望着那熬得通红的眼睛,连忙点头:“二婶娘莫急,郡王都答应了,定下来等及笄礼一过便离开侯府返回京城复命,还说携二叔父上京路上允咱们准备衣物吃食,等出发前,让二叔父来跟祖母和你拜别至于去京中之后,一切就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及笄礼后就走这么快不过居然都答应了,还允了咱们再见一面”二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走反而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种事情,要真呈送皇上面前,其实侯府反而占便宜的。
宣平侯也是两朝臣子,这个侯爵还是先帝封的,现在上头那位皇帝年纪轻,遇到这种老臣多少要赏几分薄面。
而且只要不往谋反上牵扯,这种事情也有先例京城那地方党争倾轧屡见不鲜,经常有朝臣家眷徇私报复,今天相爷公子的狗咬了尚书大人的公子,明天祭酒司侄子又打破了通政使外甥的头。
遇上这种事,怕得就是当场下狠手报复,但若错过了时机被宣扬到明处,圣上往往都是依律严办。
杀人偿命,但没杀人的,领罚就是了。
二老爷到底没真杀了郡王,如今郡王愿意不动私刑,别的不敢妄想,二老爷至少保住一条命的希望是有了
而这一切,都要多亏了琬琬。
她嘴角咧出一个笑,然后呜的一声哭了出来,哭了许久才缓过劲来:“琬琬,二婶谢谢你,之前二婶与你祖母都曾求见,小郡王却怎么都不肯见你怎么让他答应的,可许诺了他银钱”
林江琬瞬间涨红了脸。
前半句的感谢,她听着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后半句还问她是如何做到让他答应的。
脑海中又浮现起昏暗房间里床榻边上的那一幕。
甚至连手心里的触感还都隐隐存在着。
男子的身躯,可与阿婆腿膝上的大包触感不同,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与男子有这样的接触。
加之他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却又时不时的低吟和扭动
这些话断不能说给二太太和老夫人听,虽说她不讲究这些,一切以病患为重,但在她们眼里,自己现在可还是三姑娘呢,要是知道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江琬简直想捂着脸逃回双筝院。
但要是就这么逃了,只怕二太太更要担心多虑。
她索性低下头做出一副娇羞样子:“我什么都没许诺,也没说要给他银子,是他自己一见了我,就说让我安心准备笄礼,不要思虑过多,至于那些事,也是他自己提出的。”
她说完这句,心虚地朝门窗外房顶上都偷偷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去才重新低下头。
“竟是这样”二太太愣了愣,与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苦笑。
她们之前觉得郡王对琬琬不同,但没想到竟这么不同。
这样一来,到像是给二老爷的性命添上了一重保证。
老夫人叹了一声,这事对于二老爷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小郡王如此用心,不知将来琬琬的路又会走成什么样。
她拉起林江琬的手,细细端详了她一番,将她轻轻揽住:“琬琬真是漂亮,又这样懂事,没人见了会不喜欢的只愿老天保佑,我们琬琬能有个顺遂的好姻缘郡王说得对,旁的不想了,咱们就开开心心地等着笄礼吧。”
这次回了院子总算是真的能歇下了,凤喜伺候她洗漱干净,将她扶上床,连半句话都没来得及问,便听见她均匀的呼吸沉沉响起。
再睡醒时,已是笄礼清晨。
林江琬披散着头发,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一列列的婢女鱼贯而入。
她认得的只有凤喜和她院子里另一个头等婢女锦绣,再就是二太太身边的文竹了,至于剩下后头跟着的一串,虽然如锦绣一样都是她院子里的,但因为她初来时很怕露了马脚,故而一个都没亲近过,只是瞧着眼熟,连名字至今都叫不出。
现在这么一大群人进了她的屋子,她一时还真不适应。
文竹笑着上前:“姑娘这一觉睡得可真长,侯爷催了两回,老夫人都不许别人来扰,只说今天是姑娘的好日子,睡到什么时候就算什么时候。”
林江琬忍不住露出个十分舒心的笑来。
侯府这规矩确实与一般权贵人家不同,平时松散也就罢了,到了这样重要的日子里,还敢宠着她多睡。
她庆幸自己这会就醒了,这要万一一觉睡到晌午去,还如何有脸出去见满堂宾客
“祖母可见着二叔了外头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今日礼宴一过,郡王一行人就要开拔返京,这一行人里,当然也包括她。
在侯府待了这么些天,一直盼着自己全须全尾地离开,现在总算是将要实现了,可也就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她对侯府也开始有了依恋。
她轻轻掐了自己一下,提醒自己不可贪心,这一切本不属于她,能见识一遭便是福气了。
她现在心里记挂的,自然是小郡王有没有放二老爷出来与老夫人见面。
文竹听她在这时候还记挂着长辈们该操心的事情,心中对她敬佩:“已见着了,不过是当着郡王面上见的,之前听闻二老爷犯了癫症,这一见却只是精神不大好,言语上都还清楚,跟老夫人说了不少话呢。”
林江琬点头,既是这样,她也就没什么不放心了。
文竹见时候差不多,指着几个手捧托盘的婢子依次上前。
“今日起姑娘便不同了。”文竹笑着说道,从第一个托盘上取了专为笄礼织造的双紒,“姑娘先依照次序换这几套衣裳,奴婢再为姑娘梳头。妆成之后便要到父母长辈前听一番祝祷训诫,最后由赞者为姑娘绾发插簪,拜谢宾客,便算礼成了。”
林江琬望着从内到外一共四五件的隆重衣衫,这时候才真有些紧张起来。
昨日也问过小郡王,这及笄礼分明是三姑娘的,三姑娘既然找了回来,就该由三姑娘来过。
她又不生在这一日,也不知为何郡王非要让她来行礼见客。
然小郡王却只说自有安排,想要二老爷安好,让她照做就是,还说三姑娘不愿回府,自然也不愿露面来行这个礼,只好由她来代劳。
可她自打出生至今也从未过过生辰,年幼时曾问母亲自己是何日出生,都被母亲推说忘了。
哪想到第一次过,便是这样的大阵仗。
她这般思绪乱飘的功夫,人已经被文竹妆点起来。
一身白底滚银里衣,外着绣了春花秋月四时美景的殷红八福湘群,又罩灵雀鸣空的广袖斜襟,左右两鬓带了郡王那日买的金丝流苏双芙蓉插梳,长发微微拢在脑后用一根丝绦松松系上,只等稍后赞者挽起插上笄簪。
林江琬望着镜中人,一时心下恍惚。
年幼曾听父亲讲过有个古人梦中化蝶,醒来后却言实乃是蝴蝶化他。
当时只当一番痴话,想不到此时她竟有些懂了。
盛装之下,她觉得自己甚至比三姑娘更像三姑娘,若两人站在一处,说是双生姐妹也定有人相信这种感觉可不就如同那个痴人一般,尽是匪夷所思的妄想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吉时一到,侯爷的小厮终于还是催进院子里, 见姑娘已经收拾妥当, 连忙跪下磕头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
之前还有些茫然的心思, 被这样一闹立刻好了许多, 加上文竹在旁从袖中拿了二太太准备的赏钱,替林江琬赏下去,又夸那小厮会说话,惹得一院子婢子全都吵闹着上前磕头。
林江琬本也不是忧郁的性子,赏过笑过之后,吐一口气又直起腰杆。
许多事想得多了也没用, 尤其这些天在侯府所见所听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哪怕位高权重之人也多得是身不由己的时候。
好比侯爷, 又或是二老爷, 就连老夫人和二太太,谁不比她烦恼更多呢。
既然是福是祸都躲不过, 还是那句话,凡是只要尽力,不留遗憾便好。
旁边文竹将赏银发了一圈, 回头看她, 她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伸手让文竹搀扶着,其余婢子们手持玉梳发簪如意等吉物跟在身后,浩浩荡荡向侯府中屋正厅走去。
一路上, 侯府下人对她遥遥行礼祝贺, 文竹就不停地发赏钱, 这样一直走到宴中,就见两堂宾客早已入座等着,见她来了带着笑意齐齐看过来,一时称赞夸奖的好听话不绝于耳。
林江琬站在氍毯的这端扫视一周,那边老夫人和侯爷已经在堂前坐好,二婶的眼睛也用冰敷过,又薄薄盖了层粉,看不出红肿,只欣慰又满意地看她。
周围还有她两个从未谋面的侯府公子和二房三房的兄弟,更有许多旁支的叔伯也前来赴宴。
侯府的几位公子也是好看的,但人群中最为亮眼的,却还要数那红衣银甲的八尺男儿。
陆承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今天特意挑了个座儿,就离她一会行礼的地方不过两步之遥,此时见她端庄地走来,远远站在氍毯那头,立时把椅子掉转,背靠席面直对着她看过来。
他不管旁人如何看他,只觉他这一看之下,心中很是惊喜。
笄礼礼成之后,女子就算成人能出嫁了,她也是如此小小的人儿这样妆点起来还真多了几分女子的娇艳妩媚。
再看她通身盛装连同头上首饰全是他选的,与她十分相配,顿时更觉得有意思,冲她笑得也更直白了。
他这幅样子落在众人眼里,满府宾客的目光都跟会说话了一样,一个望着一个,挤眉弄眼好不热闹。
林江琬顿时红了双颊,她不想去看他,可只要他坐在那儿,就是个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他的衣裳格外鲜亮,像是跟她一样盛妆梳洗过似的。
尤其满场的人一半都在看他,他那双凤目却毫不收敛地望过来,只看着她仰着下巴嘴角轻笑,一副亲昵熟稔样子。
看得她连心跳都快了几息。
礼官已经唱了一段吉词,林江琬一身注意力都落在他身上,竟一句都没听见,还是文竹哭笑不得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才引着她踏上氍毯,一步步走向老夫人与侯爷。
“接下来就行礼了,姑娘和郡王可不能再这么旁若无人地互相张望了。”
眼看就快到了,文竹一边走,一边小声在她耳边提醒。
林江琬听出她语调中带着十足笑意,顿时脸色更红,却没机会辩解。
正这时,身旁却猛地传来他的声音声音:“说的不错,礼成后再张望本王也无妨。”
林江琬一惊,文竹的话声音极小,竟是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叫他听去。
他不但听去,还出言接话,一语之后更是站起身,朝她两步走了过来。
眼看笄礼就要被打断,文竹一惊,连忙跪下向他告罪。
林江琬心中也顿时紧张起来,自相识以来就没怎么见过他按章程办事,更没见过像今日一样可亲的笑容,这幅样子,总让人生怕他要一伸腿就勾着她摔倒出丑,又怕他下一秒就要过来拉着她同大家介绍说“这是我婢女”。
陆承霆今日却宽厚得很,对文竹摆摆手,走到她面前站定,又上下仔仔细细看了她一番:“本王送你个东西。”
他说着在衣襟里摸了摸,摸出一块通透莹亮的玉坠,当着全府家眷满堂宾客递到她手上,声音中带了几分难得的郑重:“今尔春秋,弃尔幼时志,彰尔成时德,福运并茂,日月昌明。”
林江琬一怔。
她从未过过生辰,更从未被人这样郑重地祝福过,听了这话只觉眼眶发热,连忙眨眨眼,不可思议地仰头看他。
不是要害她当众出丑,也不是要奚落调侃于她,而是真要送她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