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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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又往她面前伸了伸,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接过福身道谢。
玉坠入手升温,通透莹亮白而无瑕,只是那雕工看上去十分粗简,而且看不出到底雕的是个什么物什说像是狐狸,尾巴和脑袋却更扁更大,说像是家猫,眼神却又透着野性难驯的灵动狡黠,四只爪子短短胖胖,耳朵脑门上还乱着一丛绒毛
她心中刚升起的感动,又被这一团胖狐狸弄得糊涂起来。
“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本王在那里等你。”他不由她多想耽误笄礼,指指一旁会客的小厅,示意自己会在那里等她。
说完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坠子,见她紧握着十分珍视的样子,满意点头,转身离开。
陆承霆一走,满座宾客犹如失控的海潮,议论之声哄然四起,林江琬红着脸听了几句,全是震惊羡慕之词,这一下之前那些认为侯府自攀高枝往脸上贴金之人,再说不出什么了。
礼者重新唱起祝词,文竹连忙起身继续扶着她向前。
一直等她走到长辈面前行了大礼,那些宾客的议论都不曾停下。
林江琬在这样热闹喜气的氛围中,对着老夫人和侯爷深深下拜,老夫人和侯爷对她说了一番训示祝祷,一旁赞者盥手焚香上前为她挽起发髻,插上及笄簪。
礼成了。
接下来便醮酒敬客,只是小郡王之前当着众人的面前说了那么一句,现在人人都知道旁边小厅中有人在等。
用不着林江琬犹豫,老夫人就点头微笑,示意她可以先过去休息。
林江琬早就受不住大家的议论了,连忙再次叩谢,红着一张脸往小厅而去。
小厅是临时隔出来的,前后两道门都可进出,离宴席又只几步距离,不关门的话也算不得私密,加上郡王身份在那摆着,他说话无人敢不听,于是勉强无需大防。
她一闪身进去,便用手捂住脸颊,想让脸上的温度褪些。
陆承霆正在厅里喝茶,见她进来,不紧不慢问她:“东西收好了”
那物件他平生第一次想送女子礼物,是他亲手雕的,而且是照着她的样子雕的。刚才在宴席上不及问她喜不喜欢,这时又见她没拿在手上,竟是有些担心她别是随手给了婢女拿着。
林江琬哪敢把他的东西交给别人,自然贴身收着:“郡王要拿回去”
陆承霆见她摸向胸口衣襟,眼中闪过满意。
“不必,你收好便是,”然后飞速转了话题:“我们这就出发,还有什么要带的你告诉长风,让他去帮你收拢。”
林江琬刚要去取玉坠的手一顿,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动身了,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既早说了今日走,多一个时辰少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区别。
况且她今日替三姑娘笄礼,又拜了老夫人和侯爷,还见了侯府所有的亲眷长辈,得了大家的祝福,已经像是真做了一日侯府女儿了,心里只有高兴,再没遗憾。
她感激地看向他:“除了我那些书本和医药箱子,其余都无需带。”
陆承霆点头,那些东西早在她出了院子时就已经装了马车了,换洗衣物和简单脂粉首饰都装了几件,她既不贪心,想是够用。
眼看都安排妥当,他对着屏风后说了声:“行了,你可以出来了,今日生辰有你一半,剩下这一半便交给你了。”
屏风后传来女子娇气的气哼声,林江琬愣了一下才明白,连忙探身去看。
只见屏风后果真坐着三姑娘,而且这一次,竟是从头到脚都与她穿戴得一模一样。
三姑娘正绞着手指撅着嘴不开心,见她看她,从椅子上跳下去:“你要走了,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林江琬有些不好意思,人家的生辰,她占了最好的一半,况且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一时还真想不出要跟她说什么,犹豫了半响,才道:“因为我的缘故,凤喜的婚事出了点岔子”
她这边走了,这事要跟凤喜的主子交代一下。
三姑娘哼了一声,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一个下人,也值得你专门来说”说到一半忽然撇见林江琬背后陆承霆的眼神,连忙换上笑脸:“这段时间有劳姑娘了,姑娘路上当心着些,我就不送你们了”
说完,脚步匆匆,逃命一般出了花厅。
林江琬站在不易被人望见的角落里,看着与她一模一样的三姑娘走向宾客,最后一路小跑至老夫人和侯爷的面前,撞入二人的怀抱。
“今次终于换回来了,你舍不得”
她正看得出神,揉了揉眼睛回头:“没有我就是想不明白,郡王如何说服她的”
陆承霆心中感叹她果然在这种事上特别愚笨:“她那表哥是个读书人,来年少不得往京城中赶考去,她若不怕毁了表哥前程,大可以跟本王对着干,加之二老爷被我们押走,侯府里也没什么让她害怕的。”
见她又要回头去看。他索性提着她的袖子从后门出去,直朝外头停着的马车而去:“你也不必觉得对她不起,你们都是一样的,她年年有,你却就这一回。”
宾客们都在庆祝,李琬一肚子气地跟在文竹身后敬酒行礼。
想到辛苦活都被她做了她就不开心啊,可是想想表哥的前程,她又不能不咬牙忍着。
而且这水酒也太难喝了吧她手一滑,第六个杯子落地摔碎。
她一脸无辜向刚喝了敬酒的的远房表亲,提了提嘴角抱歉一笑,端起第七个杯子去敬下一位。
忽然,宾客中一阵骚乱,大家纷纷让开,仿佛在躲避着什么人。
李琬趁机将自己不想喝的第七杯也摔了,按着文竹的肩头往上垫脚:“文竹姐姐,出什么事了”
文竹眨眨眼忍不住想笑,心道姑娘真是善变,之前还稳重懂事,这笄礼一过,怎么反而又像个孩子似的又回了从前的本性她都好久没听她喊自己文竹姐姐了。
不过姑娘说的是,那边是什么人在闹事呢
似乎有个女子在混在宾客里尖叫着什么,站在这边听不清,文竹便向前走了几步,想问问究竟。
谁知一靠近,她瞬间就看清了那人的脸。
居然是许久不见的苏琴柔苏姑娘
这可不是儿戏,苏姑娘忽然出现在三姑娘的及笄礼上,又在宾客中喧哗,必然是没安好心,她连忙护着三姑娘后退,又朝二太太看去。
二太太也瞧见苏琴柔了,对她这边打了手势让她照顾姑娘,起身朝苏琴柔走过去,侯府之前寻她,让她躲了个没影,后来府上事情一直就多,派出去的人也一直没找到她,便任其自生自灭去了。
谁知今日一见,她还穿着当日的衣服,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也凌乱不堪原来竟然是一直躲在府里,根本就没逃出去。
“上去给我擒住她,这般没脸皮的,竟然还敢出来相见”二太太一声令下,便有几个婆子扑了上去,很快就在宾客中捉住了苏琴柔。
苏琴柔被按住双肩,不得不躬下身子,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脸上满是意料之中的兴奋。
她远远看向站在高处的二太太,高声喊道:“二太太还不知道吧,你们身边的三姑娘根本就是假的,是人假扮的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告诉你真相。”
今天是琬琬的好日子,二太太哪里容得下她这样胡说八道,连忙想让婆子去堵她的嘴。
可宾客们却已经被惊动了,而且也不知苏琴柔混在宾客中这样宣扬了多久,四周宾客都开始隐隐议论起来。
苏琴柔心中得意。
她这大半个月来日子过得实在艰辛,从前习惯了锦衣玉食,忽然一朝从云端落入泥潭,变成了个见不得人的,她说什么也不能甘心。
她在府里东躲西藏,却也不敢轻易出府,她这个样子一旦流落街头,要么是沦为乞丐要么便是沦为奴婢,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所幸上天待她不薄,让她终于抓到了一丝机会。
那晚不知为何,小郡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实在又冷又饿,近来都是哪个院子没人就溜进去待一会,便想着溜进去看看有没有吃的穿的。
谁知这一进去,却不小心摸到了一个关着二老爷的房间。
二老爷被捆在里面,精神时而好时而不好,断断续续告诉了她很多事情
她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当初三姑娘的各种不对劲,立刻就明白二老爷所言非虚
“二太太,老夫人,侯爷”她又喊了一声,“三姑娘是假的,是她骗了你们,我从来没做过那些事,都是她在说谎”
“住口”二太太这几日因为二老爷的事情已经很累了,今天完全是为了琬琬才重振笑容,此时对一个满口胡言的苏琴柔又能有什么好脸色。
只是她这边正准备让婆子把人拖走,便见一抹殷红的盛装身影,从自己身边快速掠过。
然后在她和众人猝不及防之间,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直打在苏琴柔脸上,将她和一众宾客全打懵了。
“琬琬”二太太顿时头疼,这段时间她都快忘了琬琬这爆碳性子了。
李琬的眼梢微微上挑,扬起有些发疼的手,比划着想打第二巴掌:“你,刚才,说谁是假的”
苏琴柔挨了一下,半边脸上印着个红色的手指印。
她被这一巴掌打得也有些动摇,只觉得这要是假的,未免也有些太像了。
可是当她看到从前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李琬,如今一身盛装倨傲地站在面前,而她自己则是一身泥垢半月不曾梳洗的样子
她咬牙看向李琬:“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问你,你可能说出我的生辰八字来”
她的生辰改过一次,假的李琬就算打听过侯府所有人的,也不可能知道她的。
她说完这一句,紧紧咬着牙,眼神坚定地等她回答。
她说的事情太匪夷所思,但也正是如此,大家才觉得会不会是真的,宾客们都好奇地看着,二太太也不由停住了脚步。
李琬冷哼一声。
她心中明白苏琴柔指的是什么,假的三姑娘确实有一个,可是这段时间表哥将府里的事情都打探了,自然也知道了苏琴柔所做的一切。
她毫无惧意,比她更坚定地瞪回去:“苏琴柔,你生辰八字不吉利,入府时二婶娘怕人嫌你厌你,特地为你将生辰改作六月六,后来你悄悄对我说你实际是四月四的生辰,让我每年送你两份生辰贺礼。”
看着惊讶和恐惧一点一点在苏琴柔脸上浮现,她又放大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听见:“去年四月四我送了你一套古本篆文字帖,六月六又送了来仪楼特制的雕花贝壳首饰盒子,前年四月四我送你全套桃花脂粉,六月六又送你一副珍珠头面,大前年你还要我接着说吗”
这样说着说着,也不知是愤恨还是伤心,加上刚才在小郡王那里受的气,李琬一张小脸更是鼓胀通红。
眼见着昔日她曾真心相对的好友终于哑口无言,她深吸一口气,又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直打得她两边脸上都有了掌印,这才跺着脚跑回老夫人身边。
话说成这样,谁真谁假哪里还分不清,宾客们都是一脸莫名其妙,起先还觉得三姑娘下手太狠的,此时也觉得换成自己怕是要打得更狠。
二太太赶紧挥手让婆子把人带下去立刻发卖,还言明这回要是再弄丢了,就连她们一起卖了。
“祖母,我手疼。”李琬跑回一边紧紧抱着老夫人,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见一旁父亲瞪着她,她也皱皱鼻子瞪回去。
那天她溜出府去找表哥玩,回来的晚了,路过父亲书房,见他的影子映在窗上,她想去吓他一下,谁知就听见他说要杀自己的话要不是那小郡王还有他身边那个婢女,自己真的以为那人是他。
她狠狠瞪他一眼,转过头不看他。
苏琴柔是坏人,父亲也是坏人,二叔父说要杀她,父亲居然只是拒绝,也不帮她狠狠去揍二叔父一顿。
还有祖母和父亲都没认出那个婢女不是她,也是件让人生气的事情,不过听表哥讲的故事里有些秘术便是易容成另一个人,那个郡王身边的婢女不知道是真长得跟她一样呢,还是用了秘术。
这种秘术一定很难识破,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分清,也就不怪祖母和父亲了。
她将脸又在老夫人怀里蹭了两下,这才抬头:“祖母,你身子好像好多了”
老夫人眼睁睁看着孙女赏了苏琴柔两巴掌,将自己的名声又正回来,只觉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刚行了成人礼,却又变回以前娇宠的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那苏琴柔犯错在先还故意选在这时候出来闹事,分明是没安好心活该受罚,而且无论什么样的琬琬她都是疼爱到心里的,当下便宠溺地看着她:“祖母身子已全好了,这都多亏了我们琬琬。”
李琬郁闷地点头,这事表哥也打听到了,所以一早就告诉她说那婢女不是坏人,让她不如将计就计在外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