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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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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听得打了个哆嗦,饿死不怕,反而饮尿而生让人心寒:“人人皆知可杀不可辱,学子儒生更是如此右相此举乃犯天下”

皇帝点头,眼中满是对她能有如此见解的欣慰,又看一眼林江琬:“西南此事一出,举国轩然,紧接着南郡便也出了类似的民告,也就是你们走了没出几日,朝野上下便闹得沸沸扬扬了不过郡王妃的表哥所去的穷县,正在西南。”

林江琬微微一晒,右相太过阴私,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的事。

不过按照挑出这事的地方来看西郡,南郡想来也跟表哥有关。

皇帝见二人大约听懂了京中情况,这才点头:“文人一张嘴胜似将军一把刀,右相能舞弊科举,却难堵天下学子悠悠之口,一时自顾不暇,朕便是在此时得知你们的消息,也是状元郎献策,叫权当不知右相境况,朕便还像从前那样怕他,示弱装病,偷了空出来。”

说道这里,他还不免又感叹一句:“李勋虽不出仕,但却左有郡王婿,右有状元婿,这天下英才尽入其彀中,当真令人羡慕。”

林江琬一头汗,这种时候父亲恐怕也难独善其身,又有什么可羡慕的。

皇帝都能偷溜出宫,可见朝里乱成什么样了。

不过表哥这到处乱点火的举动真的烧的右相巴不得皇帝称病不朝,自己独揽朝事好早日平息这些是非,看来当真有效,想来也远不止皇帝寥寥数语那么简单。

说完京中境况,在座三人虽各个身份不同,但覆巢之下人人前途未卜,当下三人齐齐微叹,一室静默。

林江琬让长公主与皇帝独处,顺便也让她将北疆这边的事情讲给皇帝听一听。

自己则是得了恩准,先告退出去,去看看新送来的三大车物资。

她出了门,小院没墙,隔着栅栏远远就看见那三辆大车。

走过去,让随行的兵卒挑开漆布,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车耐用的葛布。

林江琬登时大喜。

北疆打了这么多年,别说百姓兵卒了,就连手上有些银子家底的商人,穿得都不见一块整齐布料,东西拼补那是常有的事情。

她之前给人包扎断烂的手脚,也是四处招不来一块干净整洁的。

当下毫不犹豫挑了几匹绵软干净的“私藏”了,剩下让人分装小车,先紧着战场上兵卒的使用那些兵卒比百姓还惨,她也是来这里之后才听说,他们通常都是一场胜仗之后便去扒死人衣服,否则说不准下一场说不定就要光屁股拼命了。

想到这场仗再这么打下去,轮到陆承霆光屁股上战场也就是早晚的事,她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又加了句吩咐,让那些人先紧着布料做裤子,实在不够用了,裤腿短点也没事。

兵卒是从京中来的,大约还不大明白她这吩咐的意义,只能先一脸茫然地应下。

林江琬也无力解释,绕过第一车走向第二车。

见识过第一车里的葛布,她其实放心了很多,至少知道皇帝不会千里迢迢带来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果不其然,第二车就全是粮食。

林江琬伸手拈出几粒,不是陈年的粮食,全是新的,而且没脱壳,这样一来,可吃可种似乎也不像是长在宫中的皇帝能想到的,也不知这里头会不会也有表哥的献计。

不过不管是吃还是种,这一车却是比布匹要贵重得多,不是她有全力分派的了。

她让人将粮食车拉到干燥的房舍之内,再去看第三车。

等打开第三车的漆布,她终于愣了愣。

一车兵器利刃,都是开了锋的,寒芒刺眼,令人战栗。

她望着永安与皇帝所在的小屋,揉了揉眼睛。她记得皇帝从前也是一力主和的,现如今能带着这些来北疆,实在是出人意料。

北疆人人手上有刀有剑,都是从战场上捡来的,与京中公子那种三五年不出鞘一次的佩剑不同,北疆的这些兵刃,随便一把上头也有十来个的豁口,就连国公府亲卫的刀都卷了口了,没时间熔打新铁,也没钱去买新的。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一车,正要重组尖兵的老国公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林江琬这边将东西都收停,正赶上皇帝与长公主一同出来。

她向二人见礼,刚想告知皇帝这里没有好酒好菜招待让他对晚膳有个心理准备,皇帝却率先开口,要她带他在这四周转转。

林江琬对上他的眼神,知道他是有话要说,便点头答应,与永安告辞,领着皇帝朝离这里不愿的一个小市场走去。

“这里的人自己攒起来的市场,都是一朝聚一朝散,也就只有此处最安全才一直有。”她指着不远处:“皇上若不嫌弃,那边茶摊子上坐坐可好”

皇帝点头。

林江琬要了两碗茶,自己取出一小包粗茶递给茶伙计。

茶伙计打开看了看,喜笑颜开点头去了,又给林江琬端了一份做成茶叶形状的粗面点心。

她请皇帝坐北面南,自己在西侧侍立。

皇帝对她摇头,让她也坐:“这里吃茶用碗也就罢了,真的还需自带茶叶”

她这才坐下,解释道:“不是自带茶叶,只是以物换物罢了,给他茶叶他最高兴,若给别的,只要能用得上的,与茶水价值差不多的他也收,若收得多了,便也用东西找零。”

她说着,指指桌上那盘茶点:“这便是零头。”

皇帝微惊:“我大历朝的银子在这儿使不出去了”

林江琬失笑:“皇上莫慌,自然是能使得出去的,只是太过稀缺,人人手上都没有,反而失了通便,二来也太扎眼,容易引祸。”

皇帝微微松了口气,银钱乃国本之一,若百姓连大历的银子都不认,自然也就不认他这个皇帝。

现听林江琬这般解释,知道虽然也差不多快要不认了,但总还是差着一点的。

他心中惆怅,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喝不惯,只得放下,长长叹息。

林江琬也想叹息,只是哪敢跟皇帝对着叹,脑子一转便连忙换了话题。

“皇上不如在这儿用个晚膳吧反正回去也没有更好的了。”她一指远处一家摆满笼屉的摊子,“那家馒头,是这儿方圆百里最好的,还有掺肉馅的,皇上尝尝”

她正说着,那边正好有人在买,磨盘大的笼屉一开,热气全跑了出来,一阵喷香飘满整个市集,引得所有人都流着口水探头去看。

林江琬见皇帝没反对,赶紧起身,从身上摸出一个牛皮小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银花锁,去换了一碟肉馒头回来。

馒头上桌,又有茶水。

皇帝第一次感觉到了从前在龙椅上都没受过的羡慕目光。

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苦中取乐,也笑了一声,伸手拿过一个馒头,撕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待一口咽下,又喝了一小口茶水,这才轻轻点头:“不错。”

林江琬也笑了。

吃食能入口便好,此处人人都是一条命,早没了贫富尊卑之分,大家连自己都顾不上,也很少去盯着别人谋害别人,真要谋害也都是明刀明枪的,所以只要不大声喊出皇帝的身份,像她这种一路小声叫着,没人听见,倒不用太防备。

皇帝也早察觉了这一点,故而吃的放心。

只是一个馒头下肚一半,便放下了。

“朕不可久留,来之前却不知晓承霆与国公都不在,又不敢再向北去,故而此行怕是遇不上他们了,”他终于端正神色,“郡王妃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有些事,也只能先问问你。”

林江琬哪里敢当这种夸奖,连忙坐正身子:“皇上请问,臣妇知无不言。”

“朕原本欲夺国公爷手中兵权,这事你怎么看”

皇帝没说别的,却说起从前的打算。

林江琬有些尴尬,实话实说:“原先在京中便听郡王说过,那时候听着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来到此处方才明白”

陆国公的兵权恐怕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夺的。

先不说他那只陆家军看上去是何等的乱七八糟不成体统,单说在北疆打了这么多年,早就杀红眼了,与河对岸北乞罕几代人新仇旧恨的一天不了结,天皇老子也别想领他们走。

再说了,就算领走陆家军,北疆的百姓呢

脚下的家园就是战场,走了陆家军,他们也会继续打下去的。

她摇头,下结论:“旁人领不走陆家军,他们有血有肉,已不是靠一片虎符就能左右的了。”

说罢,又怕这样说惹皇帝不快,连忙补充一句:“皇上与郡王从前都是怕他们造反,才有此一虑,可您看他们这样,如何能反”

皇帝似乎早知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点没生气,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

“不是亲来此处亲眼所见,朕绝对不敢相信,在宫墙之外,京城之外,竟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的一副世道郡王妃说的正是朕心中所想。”

若早见了这一幕,他是断不会再轻信谗言,信那什么老国公要造反的鬼话

陆老国公若真贪恋名利,无论是投了对面,还是交了兵权回京养老哪怕就是随便找个山头自己当土匪去,也比眼下富贵安生。

瞧瞧那插在篱笆前刻着歪歪扭扭“国公府”三字的指路牌,这有点要造反的样儿么

那时候国公像朝廷求银求兵,朝中那些人,和他这个做皇帝的,又有几个能信他是真的打到弹尽粮绝了。

他竟还派了承霆南下去查李勋,再北上来收兵权。

现在想来,当真可笑。

他扶了扶额头:“只可惜,朕明白的太晚了。”

林江琬想起从前在南郡,陆承霆凶神恶煞要拿下侯府的事情,心中也感叹世事难料。

别说皇帝想不到了,她这从小在穷苦人堆里长大的都想不到。

“皇上莫要感伤,更不该把所有人的错揽在自己身上,朝臣未曾察觉,郡王未曾察觉,人人都明白得太晚倒是如今该想想以后了。”

这以后究竟是要打下去,还是要戳瞎眼睛当没看见,继续送公主和亲。

这还没个准话呢。

皇帝刚被安抚得松了松心神,一听闻该想想以后,瞬间微微捏紧了拳头。

“朕若是没有亲眼所见也就罢了,既见了,又如何吞得下这口气”他一向温润到有些孱弱的面孔,难得露出一抹恨意,“伤我子民万千,还想要我白送个公主过去,绝无可能”

林江琬听着这话,心中踏实了一大半,眼睛也跟着亮了。

她比皇帝更明白这些百姓的心思,就如同永安之前想要嫁过去杀了那些人宁愿自己去死一样,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他们要的不是被对方打到求饶送上公主苟且一个停战的机会。

北乞罕杀了他们那么多人,甚至如今还将他们视作低贱的猪狗,一面屠杀一面假惺惺要大历放下仇恨议和。

就算要议和。

也要将失去的都讨回来,将该报的仇都报了,再让北乞罕放下仇恨来说什么议和。

安宁是这片土地上本来就有的,不需任何人施舍。

皇帝要是这时候不顺民意,还执意要合,只怕更有后患。

好在他未失爱民之心,亲眼看过之后心中也明白了。

“臣妇妄言,失亲之痛杀父之仇在这里是大过一顿饱饭一天安宁的。皇上若能派兵遣将前来支援,国公爷一定感激不尽。”

“朕是这样想,得你一言,便更加这样想了。”皇帝点头,只是语气中还有一丝为难:“说要战,上战场的却不是朕,说来说去还是苦了国公郡王与众将士们,这也就罢了,怕只怕,朝中人心不齐,未必肯听朕的。”

朝廷上,从来就不是皇帝一个人说得算的。

多少大事小事,都要反复计算利益得失,这战火烧不到京城,那些人又岂会愿意将银子送来

想到这一层,又正看见一个人拿着北乞罕的饰品叫卖的,虽不知是不是战场上捡来的,可这种东西,在两国打仗之时就该人人唾弃,又岂可贩卖佩戴

他顿时是一阵胸闷:“北乞罕兵强马壮,上下一心,一旦开战就连女人小孩都野狼一般,难怪我们屡屡不是对手。我大历要也能如此心齐一致对外,何愁外邦来犯”

话是没错,林江琬点头。

往前朝去看,多少兴亡覆灭,无非都看是否万众一心。

心不齐不成事情,打仗更是如此。

可真要放到现实里,却未必是那么回事。

而且皇帝还未试过,要是这时候就泄气沮丧,北疆便是真的没希望了。

她见他烦躁,斟酌着安慰道:“其实,并非我大历上下心不齐。”

皇帝不大相信这干巴巴的安慰,头也没抬,盯着桌上茶水满头道:“比起北乞罕,我们北疆与南方的百姓不一心,朝中与朝外的不一心,郡王妃如何看出的“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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