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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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琬想了想:“所谓北疆的上下一心,不过是共同的利益驱使罢了,多年以来,北疆无论男女老少,心里就一个念头,就是抢夺我们大历的财富,他们自然团结。”
这倒是。
皇帝似有所感,
林江琬向前探了探身子,小声指给皇帝看周围:“您再看我们大历的子民好比那个卖肉馒头的,他的一心里,想的是如何蒸出更好的馒头。皇上刚才不是也尝了了,他家的肉馒头可是极香的,再看那边路上蹲着的的汉子,他买了一早柴薪,最后一捆却跟一位娘子换了胭脂,胭脂水粉在北疆最不值钱,他换来时眼中带着笑意,他这一心里,必然装的是家里的美娇妻。还有那边,一群小童衣衫褴褛,在地上用石子习字,为一字错对问挣得面红耳赤,他们的一心里,说不定装的是将来也能成为大儒成为圣贤,为天下百姓谋求福祉。”
她的手指,引着皇帝在这众生相上看了一圈,最后绕回来,落在桌上,拿起皇帝之前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塞给他,对上他的眼睛:“北乞罕上下一心,但这一心里装的都是抢夺杀戮,大历的子民上下不一心,只是因为这一心里装了更多更有滋味的东西。”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若真有那么一天,北乞罕打过来,从北疆到了南方,到了京城,夺走这有滋有味的日子,大历的子民也会上下一心的。
到时候也是上下一心的仇恨、杀戮她还是宁愿那一天不要到来。
皇帝长长出了一口气,将胸中闷气都出掉,便看见那贩卖外邦器物首饰的大历人,正掏钱向旁边买了两个素馒头,去分给一旁的化缘的僧人,那僧人得了馒头,吃下有了力气,又去帮远处在战场上失去亲人妇孺做免费的法事
一心不一心,似乎真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
皇帝眼中的烦躁褪去,再看看那些懵懵懂懂不知危险的百姓,道:“不用他们团结一心,有朕与承霆一心,必守住他们这些有滋有味的日子。”
林江琬松了口气:“皇上需好生保养,北疆虽险,朝中更险”
皇帝点头,终于大口大口将馒头吃光,起身对林江琬拱手:“承霆有你,公主信你,幸。朕总算明白了,也无需再等承霆,这便先行回去,无论北疆和朝中有多凶险,如何也要替这百姓挣上一挣”
皇帝走后的第二天,林江琬终于收到了这段时间她最想听见的消息。
陆承霆回来了。
她远远看了一眼,不但衣服裤子还在,就连战马也在。
虽残破了点,但到底是没光着屁股回来。
她远远吃吃的笑。
直等人走到近前,眼睛却止不住的发酸。
陆承霆翻身下马疾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将她紧紧圈住:“琬琬”
一旁永安酸得倒牙,“嘶”了一声躲出去了吃茶去了。
林江琬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陆承霆紧紧握着。
她用力抽了抽,却没抽回来,只能用一只手像钓鱼一样,将他拉回屋里。
等两人进了屋,陆承霆更加不肯松手。顺着他的手就搂上她的肩,顺着她的肩又摸到他的腰。
林江琬羞得俏脸通红:“别闹,这屋子四处投影透风。若趴得近些,从缝隙里甚至都能看将进来。如何能使得这样动作”
她说完,连忙借口去打水给他洗漱,这才挣脱了。
陆承霆早也疲倦得紧,便没再纠缠,就着她端过来的水两下洗干净头脸。换上她早已准备好的衣服,整个人重新露出清冷的面貌。
林江琬摸上他的脸颊。
用刀刮过的胡子露出一圈青茬,人也消瘦了一些。皮肤更是黑了不少。
想到他从前在外在京城的时候,就曾经怀里揣个饼出去办事,这下到了北疆,战场之上,更不知心疼自己,还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头。
立时按住他,让他稍等,跑出去给他买了几个肉馒头拿回来塞进他的怀里,这才安生下来。
她这番举动的意义,陆承霆又岂会不知
他将她揽进怀里。在他耳边磨蹭。许久才道:“旁的没什么,就是想你。”
林江琬耳根发热,他口中不正经的话听得多了,这换了正经的,她反而不习惯。
“想不想我有什么重要,我都到了这儿了,等拜见过祖父,你不想我也得天天瞧着我。”
陆承霆失笑:“好好好,你跟来就是为这个”
林江琬点头:“就是为这个,不然还能为什么”
陆承霆在她肩膀上哼哼:“怎么就不能是为了为夫呢”
林江琬抱起他的大脑袋,推开:“祖父呢,没拜见过祖父什么都不算数,先见了才许你占我便宜。”
陆承霆见她油盐不进,只能放弃了白日的念头:“战事已经收尾,将这一波北乞罕人打了回去,但是仍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祖父他一时回不来。”
林江琬先是皱眉,紧接着反应过来,她睁大眼睛压住陆承霆:“你见到他了肯喊他祖父了”
陆承霆任由她压着,丝毫不觉得沉,双手托着她帮她往自己身上爬:“战场上匆匆见了一面,他临时试了试我的功夫,见还算看得过眼,临时封了我个左翼将军,让我带兵包抄出去,取敌臀尾。
林江琬一头汗。
这什么当什么将军也不用上疏奏表,一句话的事,临时带兵临时当,当上了也没什么好处,就是负责管事的。
等完事以后,也就不作数了。
就这种风气,就是有一天皇帝真想收兵权,也不知上谁手里收去。
这一时见不到陆老国公了,林江琬便将自己见过皇帝的事情说了,还说了表哥在京中的表现。
陆承霆一听又三车物资送到,有一车还是兵甲武器,顿时比听说皇帝亲自来了还感兴趣。
林江琬还是第一次在他这种冷脸上看见激动的神情。
“去看看吧我带你去”
她话音一落,陆承霆已经飞快起身,拎着她就往外走。
林江琬只需用手指方向,脚都没挨地就被抱进了仓库,陆承霆将漆布打开,往着那一车兵刃两眼放光。
“都是上好的”他搓着手走了两个来回,“若现在送到祖父手上,组一支骑兵,必能出其不意”
林江琬没想到这才刚见了一面,他这就又要走了。
她扑过去,抱住那车兵刃不松手:“带上我,否则休想离开。”
陆承霆摇头:“前方正是战场了,连这样的房子都没有,顶多有两顶军帐”
林江琬摇头,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执拗:“我就是为了夫君来的,夫君不能将我一人扔在这里”
陆承霆:“你方才还说是为了祖父来的。”
林江琬:“没有,方才不是我。”
陆承霆也知她与寻常后宅女子不同,这般丢下她太不近人情,再想到前方也打得差不多了,并不是最凶险的时候,一时私心里又舍不得她绵绵软软的,便心一软,答应了。
林江琬一声欢呼,挽了发髻换了男装,即日启程。
两人外加一队亲卫还夹杂着几个没见过的陆家军,带着物资一路北上。
等到了原先驻扎的地点,却不见陆老国公人影。
陆承霆有点懵,抓了个人询问,才知陆老国公带着所有兵卒继续向北了,说是清扫战场,巩固防御。
陆承霆听了没有说话,林江琬咬了咬唇:“清扫战场要所有人出动么我怎么觉得祖父不大对劲”
陆承霆也是觉出不对劲了。
只是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未免也太疯狂了
林江琬小声嘟囔:“他不会是要趁胜追击,一举打回去吧”
她只是心有所想,就这么随口说出来了,谁知一句话,周围人都静了。
陆承霆斜眼看她:“口没遮拦。”
林江琬慌了:“不会吧”
这一回,真不用别人来回答她,每个人的脸色都证明了她说的就是大家心里所想的,一点没错。
几乎是同一时刻,便有陆家军的兵卒策马而出,完全不听陆承霆的指挥调遣,也不再去管那些物资,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朝北方追去。
林江琬目瞪口呆地见识了一番何为忠心耿耿何为号召力,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口没遮拦了:“现在怎么办”
陆承霆也低头看她:“现在该拿你怎么办”
林江琬惊慌:“我不要回去,你别再让人送我回去了。”
陆承霆叹息了一声。
这时候送回去,顶多给她两个人,一路上说不准还不如在自己身边安全。
加之祖父那边人多,他们这人少,兴许还能在打起来之前赶得上。
“路上不许再胡乱开口说话,紧跟着本王,再出一点错就送你回去”他声音严厉,哪怕明知方才不是她的错,就算不是她说出来,那些人自己也会想明白追出去的。
林江琬也知道他不是怪自己,只是为自己好,乖巧点头答应下来。
这接下来一路,除了吃饭张嘴,林江琬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乖得就像不存在一样,众人疾行她也坚持全速,一点不拖累,这样行了三日,总算看见了大军的影子。
夕阳渐落,山巅之下一片残红,远处是一条大河,军队就驻扎在前,黑压压密密麻麻的看不到边际。
林江琬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阵势,整个人呆鹅一样:“这就是陆家军”
陆承霆点头:“不错。走吧。”
林江琬跟在身后,一路下了山,直到进了军营还没反应过来。
虽然衣服帐篷旗帜甚至兵器都破破烂烂的,但千军万马的气势却丝毫不差,她还没靠近就觉得自己被那股阳刚正气所撼,连走路都不自觉挺胸抬头跨大步子,学起男儿的模样。
也幸亏她穿得本来就是男装,这样倒并不惹眼。
“在这儿安心等着,有事情为夫会来告诉你,此处不能乱走,都记住了”
陆承霆将她安顿好,急忙嘱咐几句。
林江琬知他心急,也只战机一瞬即逝不得半点延误,连忙点头答应,目送着他离开。
等他真的离开了,她这才开始紧张。
她从前以为自己算是见过战争的人,现在见了陆家军的规模阵势才知大有不同,幽郡兵乱只是一营乱,与这两国交战是远远比不得的。
方才从上头看了这千军万马,她所谓的“精通医术”到了这里能帮忙,根本就是个笑话。
不说一旦对阵成百上千的死伤,一点医术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说陆承霆那身不错的功夫,扔到几万人中间,恐怕也能被踩得渣都不剩。
太渺小了。
每一个人都太渺小了。
小到随意抹杀掉几百几千都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她捂着自己狂跳的心,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这要是放在以前,她这个胆小怕事的性子,恐怕脑袋里第一个想法便是溜走。
可连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是再怕,也只会担心着急,着急着想护住自己在乎的人和事。
而不是只顾自己丢下其他不管。
既不能溜走,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林江琬在帐篷里坐下又站起来好几次,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她一边安慰着自己现在好歹是郡王妃了,不说与所有人同生共死,至少要守住郡王,守住祖父,再考虑逃跑的问题。
可他们要去搏命,她该做点什么呢
“长风。”她喊留下来陪她的长风,“他们要打过去吗前面那条河”
那条河那般宽大,河上水流湍急,方才在山巅俯视,甚至上头还有行船,正将两国隔开,如何能战
长风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王妃不知,那就是斡漠河,这条河看似汹涌,但并不一直都是这样,它从很远的地方流过来,初春雪融的时候,这河水最为宽大,夏末初秋雨水充沛的时候,这河也能阻住两军。北乞罕人世代游牧,对水草地貌研究颇深,深知河水何时涨潮何时退潮,每每河水一褪,他们便大军攻来,而当他们撤退回去,这河水又满溢而来,阻挡我军乘胜追击。”
现在正是春末,冬天冰雪融化的河水已经快要流光了,而夏末的潮汛又还没有来。
这其间都是雨季,少不了还有几次进退。
林江琬皱眉:“你的意思是说,这条河很有可能快干了他们又要打过来,我们就被动得等”
长风一脸郁闷:“他们有河神襄助。”
林江琬看天。
像她这种被扔到河里差点见阎王的人,河神什么的她是不大信
不过听了长风这么一说,她算是有点明白了,难怪早在京中的时候,总听说这边一时起了战事,一时又太平无虞,一场仗啦啦撒撒打了十几年都没打完似的原来闹了了半天,这北疆打仗就是全看这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