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猛如虎——by北望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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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照应老夫人还忙不过来,还要分出人手去抓苏姑娘,故而二太太今晚是无论如何都要失约了。
凤喜听得咋舌。
看了看来回事文竹,又回头瞪着眼睛,不认识一般看着林江琬。
先不说文竹对姑娘的恭敬与以往不同。
她知道自家姑娘为了花茶的事情与苏姑娘闹别扭,也知道傍晚那会她大约是找老夫人告状去了。
但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最后的结果,还不都是自家主子走到半路就拐了弯,哭的可怜兮兮去给苏姑娘道歉
怎么可能闹成这样
苏姑娘在老夫人面前也是极得脸的,到底自家主子说了什么,让她至于趁乱逃了
再低头琢磨琢磨,回想这几日,自家主子确实变了,变得知进退明是非。
可是
凤喜一时想不明白,但对上林江琬并不惊讶太的眼神,她心底没来由一紧。
她慌地在大冬天里急出汗来:“姑娘,姑娘晨起说配粥的菜色太腻,大厨房里有新进的时蔬和鹿腿,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备了,时蔬按姑娘说的用清油香醋一拌,鹿腿只取精瘦的,切成透明的薄片用藤椒麻油少盐蒸上”
林江琬“嘁”一声,这会想起来拿她的话当回事了。
“拿我斗篷来。”
她快速穿戴好,打了帘子就跟着文竹往荣华院走去。
这种时候,别说菜色的事了,就连苏姑娘逃与不逃都没什么重要,要紧的是老夫人究竟如何。
夜间的回廊里寒风阵阵,文竹手里的灯在风下忽明忽暗,有好几次都要被吹灭。
文竹担心身后姑娘怕黑,不时想放慢脚步近身搀扶照应。
谁知却见对方脚下比她还利索,又快又稳,目不斜视。
她若脚下稍慢些,几乎都要落在后头了。
这样一来,多余那些平日里哄着劝着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专心手上灯笼,学着姑娘一脸严肃神色,引着她一路重回荣华院。
荣华院里果然乱了。
林江琬一进屋自己拆了斗篷就往里走,冲上前行礼的婢子婆子摆手,让她们不必理会自己。
到了里间,一眼就望老夫人双目紧闭一脸死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上前半跪在脚踏上,快速观察了一番老夫人的面色,又悄悄探过腕脉。
这一探,心就一沉。
常妈妈快步跟进来,见她这样,急忙搀扶她起身:“姑娘莫慌,大夫已经来过,药也快好了,一会儿奴婢服侍老夫人进了药,歇一晚,明日就好。”
林江琬缓缓站起来,这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她。
只是再看常妈妈眼睛红得像个兔子,心知她比自己要难过百倍,此时却还要来安慰自己。
她点点头,就着这话问道:“常妈妈,我给你那个方子,可试过了”
常妈妈摇头,给那方子的时候正是小郡王入府的时候,忙到现在又出了这么多事,哪里顾得上。
加上那方子的来路也不大正经,像玩儿似的,便没请大夫过来。
林江琬给常妈妈方子的时候,其实也知道可能会是这个结果,可当时觉得再拖几日也无妨,有自己在,不管怎么说,总能叫老夫人好起来。
眼下境况却不同了。
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老人,牙关紧闭印堂悬针,像是难受极了的样子,却又对这一屋子境况毫无意识,就那么气若游丝地昏着。
拖不起了。
“常妈妈听我一言,这时候了,有法子总要试试,万一能成呢”
常妈妈起初是没想起来,这时候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她当即走到厅中,往那日存方子的架子上一摸:“姑娘说的有理,奴婢这就让人去验看,若不错就立即将药送来备上。”
林江琬听她这样说,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的病症极罕见,要不是在父亲手著里见过,她也不知道原来还有人会因大富大贵心无烦忧又喜食油腻而病。
而方子是父亲行医手著里留的,父亲后来虽获罪被抄斩,但获罪前也是官拜四品的太医令使。
那是多大的官她弄不清楚,只知道父亲曾与她谈笑,说京中宫中,所有药丞医士们都要听他的。
这样奇罕病症加上这样的奇罕方子,寻常大夫也验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要证明没害处,自然最后还是会呈上来。
这就好了。
等抽个空,下人退下去,她再想个法子给老夫人施以螫针,便过了这个坎了。
她这样想着,一旁的常妈妈却迟迟不见动作。
“常妈妈,可有难处要是人手不够就让我院子里的人去办。”
常妈妈去拿方子的手僵着,半天才放下来,神色焦虑中透着惊疑:“姑娘,那方子不见了,奴婢明明放在这里的,还专程找了个信封封着,就怕丢了。”
那怎么说也是姑娘一片孝心,老夫人和她都十分欢喜,所以当时确实仔细收好了。
怎么会没了呢
林江琬眨眨眼。
没了
常妈妈伺候了一辈子,想来不会出这种错。
再说一般人没病拿那东西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的,应该也不是下人手长拿了去。
她微微皱眉,方子丢了没什么,左右就在她脑子里,只是她却不能当着常妈妈面再写出一份来。
为了老夫人的病,她倒是豁得出去。
可就怕那样一来常妈妈就更不信了。
“常妈妈,我回去让人再让人去寻方子来,上回那大夫连我都能救活,一定能救活祖母。”
她说着就往外走,急忙之下也顾不上多想,只一路吩咐人传话备车,分派得有条有理。
常妈妈原地愣了楞,望着她来去一阵风似的背影,侧过脸去抹了抹眼角。
姑娘这样懂事了,老夫人可万要平安啊。
韶鸣院中,长风几人立得笔直,大气都不敢出。
郡王得了他拿来的东西之后,就在灯下,比对着另一封信,来回看了半刻了。
而那封信,正是之前从北疆老国公处传来侯府,却被京中拦截了的那封。
也就是那封信,因上面所书稀奇古怪毫无章法,任谁都看不懂,而被右相一口咬定是一封造反之信。
长风实在不知,和自己今天拿来的这一封有什么关系。
陆承霆又看了一个来回,面色深沉犹如外面的暗夜:“你说,这信是在老夫人房里发现的”
长风再次称是,也是一脸凝重。
宣平侯声称给老夫人寻方子而求助于远在北疆的国公爷,谁都知道,这是个借口。
故而国公爷的回信,京中想也未想就截下了。
而自己与郡王这一行南下,也是拿准了宣平侯府必有异心,这才不管不顾使尽解数住了进来。
哪怕住进来之后他们也从未对此有任何怀疑。
宣平侯府看着中庸和气得很,但他们这一路上受到的追杀却也不是假的。
越接近汝城,想阻碍他们的人就越多。
郡王肩头的伤就是这么来的,现在还没好全呢,他们自然是不信侯府表面的平静的。
可是,现在瞧着郡王神色,似乎又好像事情有变
长风几乎要沉不住气开口询问的时候,陆承霆终于抬了眼。
他将两封书信都藏于襟中,一字一顿道:“再去探,侯府老夫人这处的信从何而来,那人才是关键。”
第11章 第十一章 捉虫
林江琬忙了一晚上,终于把熬制好的汤药送到了老夫人的嘴边。
她一勺一勺亲手伺候着老夫人服下之后,就累得再也撑不住了。
算算日子,其实她被侯府从江里捞出来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
自己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就掺和进这么一堆乱事里,提心吊胆不说,还要出工出力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起身将剩下的事情交给常妈妈和大夫,自己先回了双筝院。
凤喜一早在院子口守着,见了她回来了,眼睛放光地迎上去。
那态度比之前,简直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姑娘,老夫人的病可有好些”凤喜接过斗篷,在铜盆里打了热水让林江琬净手靧面。
林江琬摇头,她回来的时候老夫人刚服了药,好不好怕也要过一个时辰才知道。
凤喜连忙又道:“姑娘也别太担忧了,姑娘这一片孝心天地可鉴,老夫人心中定也有所感念,姑娘先歇歇,等明日一准儿有好消息。”
林江琬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黑中透处隐约蒙蒙的灰亮。
已然是明日了。
虽说她已经尽力,但心里却还是挂念,这时候歇下去恐怕也歇不安稳。
“我在屋里坐坐,你也别熬着了,去歇了吧。”她取了两个迎枕,一个靠着一个抱着,就倚在窗下罗汉床上,半瞌着眼睛等消息。
凤喜一见,连忙又去取来一张厚厚的锦被。
“姑娘不愿上床,就先用这个团一团,窗子下面最是走风,千万可别着了凉。”
不怪凤喜这样一步一趋地跟着献殷勤。
主要是这一晚上她也看出来了,姑娘做事沉稳中带着一股狠劲,老夫人的药,从请大夫到定方子抓药,几乎全是她在调配吩咐。
这深更半夜的,换成二太太也不一定能将事情做得这般利索。
而三姑娘没有半分迟疑就做好了。
最后还在自己院子里,盯着下人熬了药,直接用砂煲热着送过去,一路送到老夫人嘴里,伺候着服下才算完事。
三姑娘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她哪里还敢像以前那样糊弄。
林江琬心里有事的时候话就不多,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领情,凤喜会更加不安,于是默默接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团好,露出一个脑袋,继续一瞌一瞌地等。
她不睡,凤喜也不敢睡。
主仆二人就这样将就着等到天亮,终于等来了荣华院的好消息。
急匆匆的脚步带着轻快,从廊下传来,林江琬猛地惊醒,瞪着门口。
雁儿一进来就瞧见她这副模样。
三姑娘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发髻还是昨晚的发髻,身上也穿着随时能出门的罩衫,小而单薄的一个人,就那样缩在被子里团得像个粽子,看见自己来了,立刻就醒来,可见根本就是再等着那边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行礼:“姑娘,托姑娘的福,大夫说老夫人转好了。”
“真的”
林江琬一挣,从被子里钻出来:“可醒了”
“醒了一会儿,问了几句府里的事儿,常妈妈和二太太都陪着,就又睡下了。大夫说救治得及时,总算没大碍了。”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凤喜高兴的上来搀扶林江琬,“奴婢就说有姑娘这份孝心,老夫人一定吉人天相,这下姑娘总算能安心了。”
林江琬的脸上终于有了轻松之色。
醒了再睡,那就是睡着,跟晕过去可不一样。
这是过了坎了,接下来,悉心调理一番,总还能好。
“雁儿,帮我带个话,就说我这边一切都好,让二婶娘和常妈妈专心照顾祖母,等晚些我再过去探望。”
雁儿连连称是,领命去了。
听闻老夫人好了,林江琬也松了劲,起身就往床上踉跄。
“姑娘,要不要先用饭”
凤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她一头扎进床里,闭着眼睛拱了拱找到被子,原地一滚,将被子裹好,一句话都没说就已经响起了沉沉的呼吸声。
她这一觉睡得极沉。
黑乎乎的梦里,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小的时候。
那时她还有家,光线昏暗的闭塞小屋,有母亲坐在窗前。
母亲容貌平平,粗布粗衣,拿着自己纺的线在给邻里们织补衣服,而父亲则是绫罗加身手持书卷,一身贵气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给母亲和她讲述书里那些听不懂的精妙故事。
父母完全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出身农家,一个出身望族,谁也不沾谁的习气。
可那时三人即便鸡同鸭讲,笑声也总能盈满一屋。
那便是她记忆里最珍贵的温暖。
父亲是个极有耐心的男子,他要教她读书识字,母亲却觉得女孩儿家没那必要,不如学习纺织浆洗,于是不给父亲闲钱去买蒙学的书。
父亲不争不辩,得空便笑着用医书教她。
到了最后,诗歌词赋她都不会,却把父亲的医术学了个通透。
林江琬翘了翘嘴角,翻个身,紧紧抓着被子,就像抓住父亲的衣袖
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她被晃得看不清父亲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