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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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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瞳底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沉,甚至连火舌燎到衣袖都未发觉,还是秦缨轻唤了一声“爹爹”才令他警醒,又是一个中秋团圆之夜,秦璋形单影只,放纵自己沉湎在前尘往事之中。
  烧完了祭文,秦璋轻声道:“缨缨自去吧,让爹爹和你母亲待一会儿。”
  秦缨心中动容,出了祠堂,又在门外陪站了片刻,等到夜幕四垂之时,才与白鸳打着灯笼回了清梧院。
  清梧院同样因梧桐得名,院子里虽布置的十分雅致,但西北角上同样种着两颗合抱高树,秦缨走到梧桐树下抬眸去看,忽然想起梧桐树上栖凤凰的传说来。
  百鸟不敢在梧桐之上栖息,唯独对彼此坚贞的凤凰敢在此避难,此树虽不比其他花树芬芳秀丽,却象征着忠贞不渝,很合秦璋对亡妻的深情。
  白鸳也轻声道:“中秋本是团圆之节,但每年咱们府上都不吃团圆饭,连过年也是,侯爷这些年清修自苦,也是为了追忆长公主,有时候连奴婢都看的十分心疼,听说当年陛下还曾劝侯爷续弦,却被侯爷呛了回去。”
  秦缨叹道:“爹爹只怕很是自怨。”
  白鸳也跟着点头,“听府里的老人说,当年生瘟疫之时,侯爷便是衣不解带地照看长公主,是拼了性命也要将长公主救回来的,底下人拉也拉不住,都怕侯爷自己也染了病,但没想到最终侯爷安好无恙,长公主却未救回来。”
  秦缨忍不住道:“可知是何种疫病?”
  白鸳面色紧张道:“好像是叫疙瘩瘟。”
  秦缨蹙眉,白鸳道:“那病来的十分迅猛,得了病的人会高热,会胸腹肿痛、上吐下泻,严重之时还会呕血,连肌肤也会长血块,当年和叛军打仗,死了不少人,死的人多了便生了疫病,最开始是丰州以南一个叫红月洲的地方,后来随着战火传到了丰州去,丰州是皇家宗室所在,还有文武百官及妻儿老小,因此当时全城戒严,但凡得了病的都被关在各自家中,谁也不许乱走。”
  白鸳悲叹道:“当时御医不多,药材也少,贵族尚且救不过来,就更别说寻常百姓了,有的人命硬活了下来,有的人无法施救,便眼睁睁拖死了,长公主和小世子虽有人医治,但因为病来得太过迅猛,到底没救回来。”
  秦缨忖度着白鸳所言,忍不住问:“当时我们府上染病的人可多?”
  白鸳迟疑摇头,“这便不知了。”
  秦缨秀眉微蹙,若只听白鸳所言,这害人的瘟疫有些像鼠疫,但若是鼠疫,当初侯府内应该不止义川长公主与小世子秦珂染上才对,尤其贴身照顾的秦璋,更难以避免。
  秦璋的痴情令秦缨慨叹,她一时想多了解这位过世十七年的母亲,好替原身当做亲生母亲一般追祭,她离开清梧院,径直到了前院找秦广。
  秦广看她独自出来,便道:“侯爷可是还在祠堂?”
  秦缨应是,秦广叹了口气,“老奴猜到了。”
  秦缨请秦广落座,这才问道:“您是跟着爹爹多年的老人了,能否给我讲讲当年母亲和兄长如何病故的?或者多讲讲母亲的旧事也好。”
  秦广先有些意外,继而迟疑道:“县主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秦缨眉眼沉暗道:“母亲病故之时我还不知事,这些年也未好好探问旧事,今日见爹爹缅怀母亲,便想来问问您,若是问爹爹,只怕令他伤怀。”
  秦广却道:“县主不知道是好的,县主若是知道,只怕晚上要做噩梦,并且侯爷已经够苦了,他也不喜欢旁人提起长公主和小世子病亡之事,尤其是您,您还是莫要问了,您问了,老奴若瞒着侯爷也不妥,若告诉侯爷,侯爷还要牵挂您。”
  秦缨欲言又止,但见秦广面色也十分严峻,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秦广却十分欣慰,“县主有这份心,便是对侯爷最大的安慰了。”
  秦缨有些无奈,但她也不想令秦璋再添忧思,只好回了清梧院。
  ……
  谢星阑得了晋升,从宫中出来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他快马回了将军府,刚到府门口,便见门房处多了个中年老仆,他面色微变,将马鞭扔给谢坚,快步入府去。
  老仆见到他忙倾身行礼,谢星阑道:“母亲回来了?”
  老仆应是,谢星阑脚步如风,直往府中东院行去,往日黑黢黢的东府,今日亮着几盏昏灯,为凄清的院落增添了几分暖意,谢星阑走到一处种满了梅树的院阁之前,正碰上一个捧着香烛的嬷嬷出来。
  看到谢星阑,嬷嬷神色微凝,“公子。”
  谢星阑扫了一眼她手中香烛,又看往东北方向的连绵飞檐,“母亲在祠堂?”
  嬷嬷点头,谢星阑便一同往谢氏祠堂行去,等到了祠堂之外,果然见正厅中亮着灯烛,那嬷嬷快步走到门口,禀告道:“夫人,公子回来了——”
  半掩的门扉透出一缕暖光,等了良久,屋内才响起一道暮气沉沉的冰冷之声。
  “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休想踏入此地一步。”
 
 
第77章 福星
  阴沉的话夹裹着风霜刀剑, 直令门口的赵嬷嬷脸色微变,她紧张地看向谢星阑,但谢星阑仪采俊逸的脸上, 却并无任何不快。
  赵嬷嬷微微一怔。
  谢星阑这时看了眼天色,“如今秋凉, 往堂中添两个炭盆,我稍后要出府一趟,明日才归府, 宫中赐了些中秋俸食,稍后会送去母亲院中。”

  谢星阑说完, 又往门缝之中看了一眼, 转身便走, 赵嬷嬷这下直接愣在当地, 待谢星阑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她才转身进了祠堂,“夫人, 您都听见了?”
  谢氏祠堂内一片烟缭雾绕,昏黄的灯烛,映出一张刻板清冷, 又略显老态的脸, 正是离开将军府三月有余的蓝明棠,她一袭鸦青素衣站在西窗之下, 而祖宗牌位前的蒲团上,是两个婢女在代替蓝氏烧纸钱。
  听见嬷嬷所问, 蓝明棠眼中闪过一丝冷冰冰的疑惑, “他在耍什么花样?”
  赵嬷嬷也一脸迷茫:“奴婢看不出,但公子和三月前瞧着不太一样了。”
  蓝明棠出自平阳蓝氏, 祖上军功起家,曾出过两位天下兵马大元帅,到了先帝岱宗一朝,蓝氏族中人丁凋败,蓝明棠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最终选了同样落魄的谢氏联姻,彼时谢正则刚在军中立功,为从四品玄武将军,蓝明棠与其成婚,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刚成婚之时,蓝明棠姿容貌美,又出自行伍之家,与年轻俊逸又胸有筹谋的武将谢正则也算琴瑟在御,夫唱妇随,但婚后不到两年,信仰王世子李长垣起兵造反,从那时起,一切便不一样了。
  在军中汲汲营营的谢正则因天下大乱而得重用,成为随扈皇室北上丰州的将领之一,到了丰州,又得贞元帝看重,在随彼时的信国公郑成德大败叛军之后,被钦点为金吾卫大将军,成为贞元帝左膀右臂,待皇室带领文武百官回到京城,不到一年,又被擢升为金吾卫上将军,那时如今的崔氏、段氏尚不算得宠,谢氏一时间风头无两。
  但蓝明棠没想到,谢正则最终会沦为天子鹰犬,其手段酷厉,阴狠毒辣,极擅罗织罪名构陷忠良,甚至连蓝氏也不手软,当年谢正则意欲替贞元帝剪除当时的吏部侍郎王崇友一脉,正好此人是蓝明棠的哥哥蓝明麒之好友,蓝明麒上奏折为其求情,可没过两日,龙翊卫便搜出一桩蓝明麒收受贿赂之罪证,贞元帝一直诏书将蓝明麒贬回了平阳。
  自此,蓝明麒郁郁不得志,本就式微的蓝氏更是一落千丈,整个蓝家都恨上了谢正则,蓝明棠伤透了心,与谢正则形同陌路,但即便如此,谢正则也无丝毫收手之意,若非蓝氏还要靠她这个将军夫人之势,她或许早已自请和离。
  也是在那时,谢正则过继了谢星阑为嫡子,还养在了她名下。
  他们成婚七年,她膝下无所出,收养个谢氏的孩子,蓝明棠不置可否,但她本以为生父是谢正瑜,谢星阑好歹能有几分清正风骨,但没想到在谢正则的调教下,谢星阑很快有过之无不及,这一点,在前岁谢星阑升任龙翊卫钦察使之后变得尤其明显。
  谢星阑起初不愿叫她母亲,是被谢正则打了一顿,又关了几日暗室,才令他学乖了,但蓝明棠知道,谢星阑是个不会叫的狼崽子,而自从谢正则死后,她们果然势如水火,在谢正则眼底,她这个养母连他幼时的乳母于嬷嬷都及不上。
  想到于嬷嬷,蓝明棠眼神微暗,正月里谢星阑因未曾晋升而性情大变,闹得整个西院不得安宁,后来三月初于嬷嬷过世,又令他狂性大发,他为此称病不上朝,连陛下的谕旨都敢推拒,五月平阳来信,说她哥哥蓝明麒病重,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赶往平阳,只想着谢星阑将将军府折腾没了才好。
  她小住三月之后归来,没想到将军府还没被贞元帝抄没。
  谢正则这一脉的谢家牌位整整齐齐地摆在祭台之上,此刻烛火昏昏,两个婢女烧完了祭文,正在清理余烬,蓝明棠目光从谢正则的灵位之上扫过,沉声道:“去查问查问,看他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
  蓝明棠离开祠堂回到前院,刚换了件素衫,赵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夫人,不得了了——”
  蓝明棠蹙眉看过来,“何事?”
  赵嬷嬷深吸口气道:“公子不得了了,今日宫里中秋宴,圣上当着重臣擢升公子为右金吾卫将军并龙翊卫指挥使了,且您走的这三月,头一个月还没什么,到了七月,公子却一连办了三件差事,您更想不到,卢国公府要倒了——”
  等赵嬷嬷将打探来的消息说完,已经是一炷香的时辰之后,蓝明棠背脊笔挺地坐在榻上,冷沉的面上满是疑窦,“他未争南巡的差事?”
  赵嬷嬷摇头,“不曾,当时宣平郡王府的事正闹起来,公子主动请命去查郡王府小姐之事了。”
  蓝明棠靠回去,冷嗤道:“难怪,南巡的差事不易得,但宣平郡王府如今正如日中天,他便看准了这个机会,没想到宣平郡王府的事是个闹剧,却让他查到了卢国公府之上,真是让他歪打正着了。”
  赵嬷嬷是抓住谢坚手下一个暗卫问的,听那暗卫所言,似乎不是这般意思,但看着蓝明棠冷沉的面容,她又不知如何解释,这时蓝明棠忽然问:“他说今夜要离府,是要去何处?”
  赵嬷嬷道:“是去相国寺。”
  蓝明棠没做声,她知道谢星阑去相国寺做什么。
  赵嬷嬷这时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奇事,说临川侯府那位云阳县主,今日被陛下封了御前司案使——”
  ……
  出城的路上,谢坚一脸志得意满,“公子,您是没瞧见,今日回衙门时,韩歧那脸色都是白的,却不敢不对您恭恭敬敬行礼,在宫中,便是安远侯对咱们都不敢轻慢。”
  谢星阑扬鞭策马,只顾着赶路,谢坚便继续道:“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啊,谁能想到咱们就在京城破了一件陈年旧案,就比南下跑上四五个月还要管用?郑钦和段柘知道了,怕是要气疯了,还献什么《百骏图》,真是花里胡哨!”
  见谢星阑不理自己,谢坚又道:“小人想到了前次县主说的话——”
  谢星阑勒缰绳的手微紧,马速终于放缓,谢坚一喜,忙道:“县主说许多事都是福祸相依,还说您没去南巡,而是去查案,说不定反倒是对的,没想到真让县主说中了,这几次办案都是与县主一起办的,县主真是咱们的福星。”
  谢星阑听得唇角微弯,长鞭一扬,又加快了马速,夜色已深,从京城出发赶往相国寺要走一个时辰,他离府已近子时,此刻并不想耽误赶路。
  等趁夜赶到相国寺之时,已近四更天,没了白日的香客熙攘,此刻的相国寺显得格外肃穆沉静,谢星阑带着谢坚等人步入寺中,迎面便是沁人心脾的沉檀香,守夜的小沙弥一听他表明身份,立刻道:“惠明师叔白日便念叨过施主,请施主跟小僧来——”
  谢星阑的父亲、母亲葬在江州谢氏族中,自从他入京后,便在相国寺为二人立了灵位,奉了海灯,逢年过节之时,总要来祭奠一番,负责香堂的惠明师父与谢星阑还算熟稔,今日未见他来祭拜,心中还有些疑窦。
  夜里的相国寺殿宇巍峨,宝相庄严,簌簌凉风刮过飞檐下的佛铃,漾出一片禅意叮当的响,小沙弥打着灯笼,一路将谢星阑请入后殿香堂。
  四更天惠明还未歇下,见到谢星阑不由喜出望外,忙将他带去单独供奉的佛龛前。
  谢坚和谢咏上了一炷香便守在门外,独留谢星阑在屋内焚香祷告,昏黄烛火萤萤,谢星阑跪在蒲团之上,望着谢正瑜与母亲苏惠然的牌位口中念念有声。
  等祭拜完,又添了海灯香油钱,天边已露出一丝鱼肚白,惠明特意等着他,道:“师父今日归寺中修行,施主可要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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