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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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缨大为震动,“岭南部族?”
崔慕之和周显辰也十分惊讶,周显辰道:“谢大人怎知道的这般清楚?起初他们送来那画像之时,我们连画像为何都查了半天,更没听说过图腾之类的说法。”
不等谢星阑答话,秦缨便道:“你进来——”
谢星阑跟着秦缨进了堂中,崔慕之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秦缨带着谢星阑站在长案一侧,又将连州送来的卷宗打开,没多时,找出了其中的马腹画像,“你看,是否是此物?”
卷宗上的马腹画像颇为简略,秦缨适才看完,已经拓画在了自己写的案卷抄录之中,本想理完案子之后好生再调查一番恶兽马腹是否另有玄机,却没想到谢星阑似及时雨一般解开了她的迷惑。
谢星阑颔首,“正是此物。”
周显辰跟进了门,崔慕之再不愿意,也走到了近前,便听谢星阑淡声道:“两年前南下楚州办过一件乱民暴动的案子,其中有两个乱民出自山野部族,他们随身带着的短刀之上便刻有此画,因此物是其部族图腾。”
“楚州——”
秦缨轻喃一句,又将适才画的简易地图拿来,“京城以南为洛州,洛州再往南便是楚州,适才我已推算过,凶手下一犯案之地很有可能是楚州。”
秦缨看向谢星阑,“你此前查办的案子,那些带着马腹图腾短刀之人,是来自何处?”
谢星阑指了指楚州西南,“是来自楚州南部的黄石山中,黄石山由数十道险峰峻岭组成,这些地方百多年来与世隔绝,到了岱宗一朝,因附近几个州县开凿山渠,这才打通了黄石山与外界的险道,便有小部分山人离开部族出来讨生活,但这些人出自穷山恶水之地,又未受教化,性情颇为粗蛮,极易□□生事。”
周显辰忍不住叹道:“竟还有这般渊源,大人若不说,我们还以为凶手纯粹是为了挑衅官府才可此画,如今知晓此事,那凶手会否是黄石山人?”
秦缨浅吸口气,点头道:“确有这般可能,毕竟马腹不比其他古时神兽常见,而凶手专门挑了此兽挑衅,或许不止是因为这凶兽合他杀人之心。”
说至此,秦缨目光微微一转,落在了楚州以东的另外一地,她又看向谢星阑,“若按我的推测,此番除了楚州之外,还有两地,也有可能成为凶手作案之处,一是洛州西南的蒲州,二便是洛州东南的江州——”
适才秦缨说至江州,崔慕之和周显辰还未如何重视,但此时,周显辰反应极快地道:“我记得谢大人正是出自江州谢氏,谢氏是江州最大的世家望族,提起江州无人不知谢氏。”
谢星阑眉眼间生出几分凝重,“凶手可能去江州行凶?”
秦缨颔首,又将自己如何得出这般推论告知,谢星阑听完,眸色更是沉暗,“江州为谢氏族地,如今的州府衙门与底下县衙之中,有颇多谢氏子弟。”
谢氏做为江州望族,虽在天下世家中稍显没落,可在江州本地仍是人丁兴旺的第一门阀,谢氏在京为官者不多,可他们靠着百多年的积累,在江州本地为子孙们挣个胥吏公职,是再简单不过之事,因此谢星阑此言道出,众人也不觉意外。
周显辰便道:“大人放心,今日便会下发公文送去江州,令当地各处衙门森严戒备。”
谢星阑沉声道:“只戒备也并非常事,可有抓到凶手之法?”
秦缨叹气摇头,“十分不易,如今线索太少,我所言也只是推测,凶手也可能反其道行之去了别处,还要等宾州和梵州的公文。”
略一迟疑,秦缨又道:“不过听你说马腹乃某些山野部族的图腾,我反倒更确定了他们多半会向南行,他们整个作案之地,最北端也只到了宾州,并未越过朱雀山去,可见他们不喜去北面,或者像我说的,北面水路越来越少,而他们只愿走水路。”
周显辰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如此,待他们下了江南,岂非游鱼入海难以追踪?”
秦缨也面色严峻道:“确是如此。”
分明是刑部的案子,谢星阑却好巧不巧提供了线索,他一时仿佛也成了查办此案之人,崔慕之在旁看了半晌,秦缨和谢星阑之间过分的熟稔令他心头发堵,此时终于找到话口,便道:“若凶手是黄石山人,便不该将图腾刻在死者背上,如此岂非太过暴露自己?”
凶手是黄石山人的设想,乃是周显辰提出,此时他话头一滞,不知如何作答,秦缨沉吟一瞬道:“就算不是黄石山人,也可能去过当地,又或者认识那里的人,而谢大人说黄石山地处楚州以南,如此,与崔大人提过的岭南流放之地当是不远——”
谢星阑点头,“的确不远,黄石山东南端几处山岭正是在岭南。”
秦缨轻啧一声,“如此便连上了,既然在地势上有此关联,此前的推测便更有说服力,但只凭这些还不够,蒲州、楚州、江州的范围也过大,必须要再仔细研究案卷才行。”
微微一顿,秦缨又道:“谢大人出自江州,又去过楚州办差,那必定了解此二处风土?”
谢星阑应是,秦缨点着头道:“我再仔细想想,若有要问的,便找谢大人探问,如此也方便许多。”
谢星阑自无异议,周显辰也见怪不怪,崔慕之唇角微抿,眼风一扫,看到了先前去找卷宗的主事,便开口道:“谢大人要的卷宗找来了。”
谢星阑朝外看去,“刑部既有要案,我也不多耽误你们功夫,拿了案卷便算查问过了,若陛下过问起来,崔大人知道如何应答。”
这话好像他开恩了似的,崔慕之不甚领情,“谢大人若要查刑部自然也配合。”
主事进了堂中,谢星阑接过案卷翻了翻,淡然道:“这命案非同小可,还是查案要紧。”他又看了一眼秦缨,“你们办差,我先回金吾卫,今日双喜班的案子也需查验,若有了其他消息,我再派人送去临川侯府。”
秦缨忙应是,谢星阑便又与周显辰和崔慕之告辞,崔慕之巴不得他快走,似模似样的送了两步。
待谢星阑的背影消失在堂门之外,秦缨便又挂上了严肃模样,她走去长案之后落座,展开宣纸再度提笔,崔慕之走近了看,只见她正将谢星阑所言记下,而那专注的模样,直令他和周显辰不忍出言相扰,一时连堂中气氛都静默了三分。
谢星阑刚出刑部大门,便将卷宗扔给了谢坚,谢坚抬手接住,眉眼间浮着几分古怪。
他跟着谢星阑翻身上马,迎面被凉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可下一刻,他竟一脸疲累地打了个哈欠,望着前面笔挺的背影,谢坚忍不住对谢咏咕哝:“你说我们公子昨夜彻夜不眠地翻从前的案卷是为何?就为了今日说那马腹由来?”
谢咏神色木楞,并不搭话,谢坚撇撇嘴,语声更低,“咱们是去楚州办过差,但楚州有黄山野人的民乱不是咱们去查办的啊,也不知公子怎么白白给崔慕之送线索……”
谢咏本面无表情,听到此处,目光一转,像看傻子似的盯了谢坚一眼。
谢坚浑然不觉,直望着谢星阑的背影叹道:“公子已经十年未回过江州族地了,若我是公子,我也一辈子不回去。”
第105章 入宫
秦缨在刑部将几份案卷摸透之时, 已经是黄昏时分,她手边写的案卷记录已有厚厚一沓,见天色渐晚, 便收了纸笔。
白鸳担忧地问:“县主可有眉目了?”
秦缨摇头,眉眼间笼罩着一层阴霾, 还未开口,崔慕之从外走了进来,刑部公务繁多, 他不能一直守在堂中,才刚去忙完别的差事, 便立刻赶了回来。
见秦缨将笔墨收起, 崔慕之忙问, “如何了?”
秦缨叹了口气, “连州和锦州的案情虽清楚了,但并无目击证人的证供,还无法准确描绘凶手模样, 这些囚犯名册我也看了大概,目前尚难确定怀疑对象。”
崔慕之并不意外,秦缨就算再有能耐, 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只凭借案子卷宗抓出凶手, 他安抚道:“这案子生在千里之外,只凭这些, 确难断言真凶身份,且即便有了线索, 如今也是大海捞针, 你不必着急,可等十日后宾州和梵州的案卷送来再议。”
秦缨微微点头, “这两日我会仔细想想,若有何推断,再来衙门告知你们。”
崔慕之应好,“刑部除了发公文去楚州几地,也会核验囚犯身份,亦会送公文至案发的几处州府和岭南官署,看看他们有何信报,只是这一来一回少说得一月功夫。”
几件案子相隔甚远,送消息半月,等各处官衙当地查办又是半月,再等信差将进展汇集至京城,早已时过境迁,若将希望放在此等查法上,无异于给凶手再作恶的机会,但事到如今,刑部也无更好办法。
秦缨点了点头,“只能先做如此安排。”
秦缨说完看了眼天色,见时辰不早便提了告辞,崔慕之欲言又止一瞬,终是道:“我送你出去——”
秦缨不置可否,待朝外走时,又道:“我始终觉得凶手不可能与连州毫无干系,且行凶之周全狠辣,不似头次作恶,还有,他不惜远途跋涉四处害人,足见身无挂碍,杀了人之后,也未见抢夺钱银,可见是不求财之辈,筛查囚犯名目之时需得留心。”
崔慕之点头,“我明白,凶手若有前科,也不会是为求财而犯律法,也多半是无血亲在世,或者无妻子儿女之人。”
崔慕之一点就通,秦缨也不赘言,待出了刑部衙门,便自顾自上了马车,帘络一起一落,秦缨的身影消失,崔慕之犹豫片刻道:“你若想到什么,可随时差人来长清侯府,若需要人手,也尽可提,我可派身边护卫任你驱使。”
秦缨掀开帘络,“眼下不在案发之地,也没法子亲自调查,崔大人不必考虑这些,若有何确切的推断,我便来衙门寻崔大人便是,告辞了。”
秦缨态度分明,崔慕之亦不好再说,还未等他答话,秦缨便落了帘络,沈珞马鞭扬起,马车轻驰而出,眼看着蹄声和车轮声越来越远,崔慕之站在刑部衙门之外,入定似地发了怔。
亲信护卫崔阳站在他身后,见状轻声问道:“世子真觉得县主能凭空虚构出凶手的样貌?县主前次的确破了两件案子,但此番不同以往,这几个案子这样远,整个刑部都束手无策,她难道能生出千里眼不成?”
崔慕之转眸看向崔阳,眼底一片沉色,崔阳被他看得心弦微紧,连忙敛眸道:“小人是觉得这案子太过难办了,毕竟各处州府都查了,没得说当地人查不清楚,反而是千里外的京城贵人查明白了。”
崔慕之又往秦缨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眉眼间浮起了几分焦灼,“忠远伯府的案子我也如你这般想,窦氏的案子,我仍未信她,至卢国公府的案子时,我还以为她是公报私仇,可你也看到了,旁人都说她做不到,但她偏偏做成了。”
崔阳轻声道:“世子说的是,此前几件案子都与您无关,这一次,就凭县主从前对您那般倾慕,此番定会格外用心,或许不出两日便有好消息了。”
崔慕之听见这话本想反驳,可不知怎么,那反驳之言到了嘴边,却硬是没说出口,他转身进衙门,又道:“到底是刑部的差事,自然不能将担子给她一人,你派个人回府说一声,我今夜就留在衙门了。”
……
马车里,秦缨正借着暮光看今日写的案卷记录,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白鸳,“京城之中,何处连州与岭南人士最多?”
白鸳眉头微蹙,“连州与岭南距离京城极远,便是快马也要走上一月,能来京城的可不多,而整个岭南多荒芜贫瘠之地,唯有越州最为富庶,那里的人都极会做生意,奴婢听闻城南有处越州巷,里头的酒肆茶肆和各式铺子,都是越州及周边州府的商人们开的,他们还有个岭派商帮扶植同乡商人,奴婢是听府中管事说那边的越州菜很有名,店中请的伙计,也都是那边来京城讨生活的。”
秦缨眼瞳微动,“明日去这越州巷看看。”
白鸳不解,“您要去做什么?”
秦缨道:“如今太不了解那几处州府的民俗习性,若能多与当地人打打交道,或许能给我些许头绪。”
白鸳撇撇嘴,“今日瞧崔世子还算有礼数,他往日可不是这样对您,真是三十日河东三十日河西,依奴婢看,这案子若是谢大人的案子,县主可尽心,但既然是崔世子的案子,县主何必为了帮他如此耗费心力——”
秦缨将文卷一收,忍不住在白鸳额头轻点了一下,“你呀,我这哪是为了帮他,你没见都死了八个衙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