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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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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缨走到他身边站定,又往他面上看了一眼,“与你眉眼有两分相似。”
  谢星阑又去看画,秦缨便道:“画上人笑靥如花,眉目间情意动人,除了作画之人画技不凡外,她还十分爱慕作画之人,是你父亲画的你母亲?”
  谢星阑颔首,“这一处柜阁中,都是我母亲的画像,是他们住在江州时所画,在京城画的,大都随船沉入了江中。”
  秦缨定睛看去,只见眼前柜阁里少说有百多画卷,而谢正瑜父亲成婚后,在江州住的多不过五载,她不由道:“令尊令慈极是情深。”
  谢星阑将画卷卷起,“只可惜深情不寿。”
  秦缨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这时,外头却传来一声李芳蕤的轻呼,秦缨和谢星阑对视一眼,连忙朝外走来,便见西侧靠窗的书柜边,李芳蕤正不小心将一卷画卷掉在地上,她忙不迭道:“真不好意思,一开柜门就掉出来了,我没接住——”
  谢星阑看着这处柜阁道:“不碍事,这里放着的,大多是父亲临摹名画的仿品。”
  李芳蕤将画卷捡起,见绳扣已松,便看向谢星阑,谢星阑道:“打开看无妨。”
  李芳蕤松开绳扣,画卷刚展开小半,她便惊道:“这是《陆元熙夜宴图》?”
  谢星阑点头,李芳蕤忙道:“缨缨帮我——”
  秦缨上前,二人一同将画卷展了开,只见这画卷长五尺,随着画卷张开,一幅栩栩如生的古时官员夜宴图映入三人眼帘,李芳蕤道:“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画,乃三百多年前的五国时期名作,出自画圣顾含章之手,描画的是当时的宰相陆元熙宴请宾客的情形,你看,这上面加起来,拢共有三十来人——”
  李芳蕤不喜习文,对别的名作也只闻其名,但对这幅名画,却是如数家珍,又指给秦缨道:“这是主人陆元熙,这是着红裙的舞伶,据记载名叫秋苓,这是着白衣的乐师五人,最右边这个,正看着秋苓,是否像二人眉目传情?这里据说是当年的状元朗韩煜,这着绯色衣袍的,据说是当年的六部侍郎,他们身旁是各自的宠姬,还有此人,此人是国子监祭酒王岳山,这个和尚,是五国时期鼎鼎大名的高僧法智,这是陆元熙府上的管事,这是倒酒、执扇的侍女,这里还有隔屏风偷听的小童……”
  秦缨惊讶无比,“你怎么连名字都知道?”
  李芳蕤笑开,“这幅画作一出便名震五国,后来流传出许多细节记载,别说人名了,光陆元熙为何宴请这些人的理由都流传出七八个版本,你看陆元熙,据说他旷达风流,出身尊贵,二十多岁便做了宰相,比这个状元郎只年长三岁,我母亲说,她少时便喜此画,但这陆元熙的神态极难摹画,后来我父亲上门提亲,她一听要远嫁筠州,并看不上我父亲,结果隔着窗户偷看了一眼,发觉我父亲生得像陆元熙,顿时令她动了心思。”
  秦缨听得发笑,“还有此等巧合?”
  李芳蕤也笑开,“我父亲年轻时的确算丰神俊朗,如今已大不如前了,当然,也或许是我母亲故意夸赞我父亲……反正嘛,这幅图是我母亲至爱,她如今收藏的一副,也只是百年前的摹本,真迹据说早就失传了。”
  谢星阑道:“真迹据说在前朝皇室,国破时被烧毁了,如今世上流传的,皆是百年前名家们的摹本,我父亲也收有一幅,后来遇难时损毁了。”
  李芳蕤去看落款,惊讶道:“你父亲好生厉害,这是他永泰十九年所作?”
  谢星阑点头,“那时我父亲还未高中,他自幼喜丹青,也喜欢顾含章的画技,这幅夜宴图他临摹的不下数十张,这一幅应当是他画技小有所成时所作。”
  李芳蕤轻啧一声,“这幅图人物众多,各有神态,且都精微工细,色彩也十分绚烂华美,多少才子大家倾尽毕生之力,只为了将这幅夜宴图临摹出七八分神韵,你父亲少年便有此功力,若他还在世,定是当世名家。”
  此言令人唏嘘,李芳蕤忙话锋一转道:“难怪谢大人能将人像画得栩栩如生,全是因为继承了令尊的天赋——”
  话音刚落,江嬷嬷走了进来,一看几人在看谢正瑜早年间画的夜宴图,便道:“这幅图我们老爷画了不知多少,当年出事之后,只有几只密封最好的箱笼被打捞上来,其中有个箱子,一整箱都是老爷摹的夜宴图,就放在最里头的柜阁中。”
  看了一副已算饱眼福,李芳蕤可不敢让谢星阑将父亲遗作拿出来展览,忙将画卷一收道:“这幅图等闲者可不敢临摹,便是画技非凡者,也需月余才能画成呢。”
  江嬷嬷笑着应是,又问谢星阑还有何处需要晾晒,谢星阑前后查看一番,又指了五六柜阁,到了午时之时,藏书阁被清了一小半,院子里则晒满了书册,走出门来,便见烈阳当空,秋风都炙热起来,弥漫在院中的旧书气味正在消散。
  天气忽而炽热,用午膳时,江嬷嬷还做了江州夏日才有的冰镇梨汤,眼见秋老虎去而复返,谢星阑反不敢让书册暴晒,下午又移到了阴凉处,忙活半日,秦缨和李芳蕤午歇,谢星阑吩咐谢坚准备香烛祭品,打算翌日清晨往城外崇明山祭拜父母。
  回到清晏轩,白鸳擦着颈侧薄汗道:“京城这个时候只怕都要下雪了,南方却还有这等燥热的时候,县主,不如换件更轻薄的衣裳吧?”
  秦缨也正有此意,待更衣完,因无睡意,便坐在西窗榻上把玩那副玉石棋子,白鸳在旁唏嘘道:“适才去谢老爷书房,越发叫人遗憾,这样的大才子,这样一对贤伉俪,却因为一桩船难而死,还有那么多侍婢仆从,真是叫人心痛。”
  秦缨又何尝不是如此做想,“谢老爷和谢夫人的船难总有些古怪——”
  白鸳一惊,“县主是说,那船难不是意外?”
  秦缨摇头,“并非‘不是’,而是不像。”
  白鸳正要接话,却忽然听到院外一阵嘈杂声,她看向秦缨,秦缨抬了抬下颌,“去看看是何事。”
  白鸳应声而去,不过片刻,她面色焦急地进门,“县主,着火了!”
  “着火?!”
  秦缨猛地起身,“何处着火?”
  白鸳忙道:“县主放心,不是我们这里,是谢三老爷那边,说是……说是谢大小姐又放火烧屋子了——”
  白鸳神色难尽,秦缨也是一讶,她朝外走去,“怎么会又放火烧屋子?这也太过危险了。”
  白鸳跟着她道:“说是那边小厮来报信了,眼下火势有些大,前面还有来治丧的宾客,谢三老爷叫这边过去几个人帮忙灭火——”
  秦缨快步出院子,刚走到汀兰院门口,便见谢星阑沉着脸走了出来,看到秦缨,他立刻道:“谢清菡又放火了,听说火势不小,我过去看看。”
  秦缨忙道:“我与你同去。”
  谢星阑应是,又令谢坚带着知书等人,一同往东府帮忙,众人从后耳门而出,快步往东府行去,走在半路,秦缨道:“怎会又放火了?”
  谢星阑肃容道:“说是谢清菡不满意被禁足,要给简家送消息也没送出去,便又像昨夜那般逼着底下人开门,谁知守在外头的小厮打瞌睡,没看到屋内起火,而今日日头极大,眨眼间火便烧起来了,谢清菡自己也受了伤。”
  走在回廊上,往东边一看,便见一股浓烟冲天,众人心下更急,愈发步履如风,等到了东府耳门,小厮见谢星阑亲自过来了,立刻上前行礼迎接,又道:“大小姐受伤,此刻昏迷不醒,被送到二小姐的院子,也找了大夫救治,火势被控制住没有蔓延,但烧的太烈,眼下还没扑灭,这会子人手不足,还在扑救呢。”
  谢星阑道:“知书,你先带人去帮忙,我们去看看谢清菡。”
  知书应是,小厮继续在前带路,浓烟在府中西北方向,众人越靠越近,到一处岔路时,小厮道:“是大小姐住的菡萏馆着火,此番只怕要被烧的不剩什么了。”
  距离菡萏馆还有数十步,中间隔着一片花林,众人目光越过花林,只看到一座残破的二层小楼在黑烟之中若隐若现,漫天烟灰随着热浪四散各处,知书几人先走一步,小厮又带着他们往谢清芷住的小院而去,经过两处花圃后,谢清芷住的绿芷轩终于到了。
  小厮快步进去通禀,没多时,谢正襄和林氏当先迎了出来,谢正襄面上怒容未消,林氏则微微红着眼眶,待进了正堂,谢星阑蹙眉问:“人怎么样了?”
  谢正襄斥道:“还没死!这孽障真是管不得了,不过是让她在自己院中禁足,已经对她格外开恩了,可她竟又放火了!昨日烧面壁的宗祠,今日烧自己的院子,明日干脆将整个谢家一起烧了算了!”

  谢正襄气的咬牙切齿,林氏连忙一把将他扶住,“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谢正襄冷笑一声,“这孽障是想气死我才好呢……”
  谢清菡姐妹二人的院落离得并不算远,此刻烈日当空,黑灰随风吹落在中庭之中,谢正襄扫了一眼,愤愤道:“昨日发现的及时,救火算快,也就折了两间厢房,今日,今日她那院子是彻底没了,那是她母亲嫁过来后才建起的,她也下得去手!”
  谢星阑皱眉道:“小厮为何没守着?”
  谢正襄摇头,“本是守着的,结果她骂了半夜,小厮们便干脆守到了院外来,这大午后的,两个人蹿起了瞌睡,都没注意她如何放火的,听她喊救命之时才发现不对,当时火都窜上二楼了,这才赶忙把人救出来。”
  说完尤不解气,他痛心疾首道:“太不懂事了,非要如她的意才好,不如意,便能如此拼命,这如何敢把她留在家里?”
  谢星阑又问道:“此番没给她外家去消息吗?”
  谢正襄闻言眼神闪了闪,“和他们来往不多,且此番只打算停灵五日,就算给他们送信,也是来不及了。”
  谢星阑闻言没多说,这时,前夜见过的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又禀告道:“谢老爷,大小姐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她口鼻气道被灼伤的厉害,接下来几日,喝药都十分困难,但一定要喝,醒来便要喝,还有,伤口万万不能见冷水,一旦化脓就麻烦了。”
  谢正襄应好,待大夫走出,才带着谢星阑二人入内室,刚一进门,便见谢清芷正趴在床边抽泣,而珠帘绣幕的床榻之上,正躺着个脏兮兮的清瘦身影,正是谢清菡,她面上烟熏黑灰未除尽,双唇干裂,唇角还有一处发红的灼伤,而锦被旁,露出的左臂从手腕到手肘,皆缠满了白布。
  见谢星阑和秦缨来了,谢清芷忙擦了擦眼睛站起身,谢星阑道:“一直昏睡着?”
  谢清芷开口便是哭腔,“救出来的时候便昏迷不醒了,口鼻之内全是黑灰,左手也被燎的全是血泡,大夫上了药,也开了方子,还不知何时会醒……”
  谢正襄上前道:“哭哭哭,家里如今正有丧事,你姐姐如此不懂事,叫人看笑话不说,让你祖父也泉下不安,这下她自己吃了大苦头,她可高兴了?虽是没毁了脸,但这手必定是要留疤的,看她以后有没有人要!”
  谢清芷牙关紧咬,并不敢做声,林氏这时上前,“好了,莫要说二小姐了,又不是二小姐犯错,她身子不好,万一发了喘症如何是好?”
  谢正襄狠狠瞪了谢清芷一眼,又喝骂道:“一个目无尊长害人害己,一个病秧子,我怎么有你们这样两个的女儿?!”
  谢清芷泪盈于睫,脸也白的厉害,秦缨无奈开口道:“幸而人没事,眼下好好照看她便是,烧伤虽不好愈合,但人要紧,一点儿疤痕也没什么的。”
  谢清芷此时才道:“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谢星阑也道:“先等灭火吧,人没事便是万幸。”
  有他们出声,谢正襄只得将责骂咽回去,“你好好看着她,也莫要乱说话,这可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没人逼她——”
  说完此话,方才转身出门,到了中庭,见远处浓烟不比先前,几人又往菡萏馆而去,过了先前那片花林,几人停在小道上,指挥救火的李忠和见状上前来,“拜见四公子,拜见县主——”
  行了礼,李忠和才禀告道:“火算是灭了,接下来是清理火场,大小姐这小楼算是彻底毁了。”
  大火已灭,眼下只剩下零星火苗,仆从们前赴后继泼水,火苗亦灭的极快,谢正襄望着这残垣断壁,怒意又起,“这小楼是按照她母亲的喜好建造的,当初花了不少金银,如今被她自己付之一炬,也不知她母亲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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