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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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谢星阑轻言这八字佛偈,又看向她,“菩萨便真能渡苦厄,也只会将福泽给你这般的人——”
秦缨微微一笑,“没事,我乐善好施,分你一抔。”
谢星阑看着她笑盈盈模样,只觉心腔一阵鼓动,正要说话,殿外脚步声急促,正是李芳蕤喜滋滋回来了,进门便道:“缨缨,我求到了!咦谢大人回来了!”
谢星阑点了点头,秦缨也愉快道:“主持师父慈悲心肠,叫你如愿了!”
李芳蕤将拓写的佛偈给秦缨看,“我外祖母看到定会高兴极了!”
李芳蕤得偿所愿,又看向谢星阑道:“谢大人刚回来,我们都拜过了,谢大人可要再去拜拜?你这一走,也不知几年才能回来了。”
谢星阑看了眼三世佛像,“不必了,时辰不早,你们若尽兴了,我们先回城去,再带你们去城中转转。”
刚回江州便遇疑案,她们的确还未逛过江州城,眼看着要回京了,自要去城中看看才好,李芳蕤兴冲冲应好,一行人与知客僧告辞,出了寺门往山下行。
秦缨几人乘马车,其余人皆与谢星阑御马随行,没走出多远,张伯催马到谢星阑近前,低声道:“公子,小人今日做了件失礼之事……”
张伯将求签之事道来,谢星阑听得回头看了一眼,不由道:“无碍,佛寺道观求签,本就没个定数,她们本也不是信奉佛道之人,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张伯得了些宽慰,又忧心忡忡道:“虽是如此,只怕两位姑娘还是觉得触了霉头。”
谢星阑便道:“无碍,你待会儿先入城中定下平昌巷的孟家酒楼,全当给她们赔罪了,今夜带她们好好转转。”
张伯闻言一喜,“好!老奴明白!那老奴先行一步!”
谢星阑应是,张伯立刻带着小厮快马而去。
待返回江州城,已是暮色时分,车马穿过门洞,便好似初来江州城那日,小桥流水与绿瓦白墙映入眼帘,待步入繁华街巷,满目灯火,萤萤煌煌。
江南风光不同京城,李芳蕤和秦缨皆来了兴味,先至城中最有名的五街七巷游逛采买,后又至江州最有名的孟家酒楼用晚膳,至二更天,才拖着半身疲惫返回谢家巷。
江嬷嬷在府内久候,见到她们便禀告道:“公子,渡口的船已经定好了,但前几日上游落雨,近来客船不多,十一那日,只有一搜商船北上,商船客舱足够,但多少有些逼仄,再往后,得等到十五那日才有客船……”
谢星阑看向秦缨,“你们觉得如何?”
秦缨去看李芳蕤,李芳蕤耸了耸肩道:“我不怕逼仄,我只怕晕船。”
秦缨失笑,便道:“那便十一启程吧,北上行船更慢,少说八九日才可归京。”
离京一个多月,秦缨惦念秦璋,李芳蕤也思家心切,谢星阑便拍了板,“那便定了那艘商船罢。”
既定行船,启程之日便再无更改,谢星阑将秦缨二人送回歇下,自己到了谢正瑜书房,江嬷嬷几个陪在侧道:“夫人的香谱奴婢已经准备好了,老爷的画作繁多,奴婢却不知如何选,公子自己看看吧,还有些书册,文房之物,公子也尽可带走,都是好东西,这样放着没人用,实在是浪费了。”
谢星阑点头,前次晒书已将书画重新规整,他走到放夜宴图的柜阁旁,一下捧出了十来张画卷,又将画卷徐徐展开,一幅幅细看起来。
江嬷嬷虽不懂画技,却心生感慨:“当年公子年少便有才名,本也能走文官的路子,如今虽得陛下看重,但到底随了谢将军之道,谢家前朝便是文官之首,后来这些年,却少有文官重臣,老爷在天之灵,怕也是遗憾的……”
微微一顿,江嬷嬷又忙道:“如今说这些也没意思,但公子已过弱冠之龄,若是在江州,早该定亲了,京城府中那位夫人又是那般性子,也没个人为公子操持,实在是叫奴婢担心,从前还有老于在您跟前说话,如今老于也走了。”
谢星阑一边看画一边道:“您不必担心,至于夫人,她性子刚烈,但也分得清是非,会以大局为重,不会误我。”
江嬷嬷瘪嘴,“老于去岁来信可不是这样说的,那位夫人自己没有子嗣,只恨公子占了本该她嫡子之位,不是亲母子,那自然是能生仇的,她娘家又有家世,也不靠着公子过活,将来指不定会做什么……”
谢星阑放缓语气,“嬷嬷难道不信我?”
江嬷嬷知道不好再说,只兀自叹气,但很快,她试探道:“公子素有主见,奴婢是知道的,若公子自己有了心上人,何不求陛下指婚?公子本就是谢氏嫡支,又入了谢将军府中,如今更得陛下青眼,想来……想来便是求娶高门侯爵之女,也是有可能的?”
谢星阑握着画卷的手微顿,“嬷嬷想说什么?”
江嬷嬷恳切道:“奴婢看您待县主和李姑娘很是不同,便知晓公子动了心思,县主身份尊贵,便是谢家,也不易求娶,但公子若不试,又怎知不成?奴婢瞧县主实在聪颖仁善,更要紧的是县主身处高位,仍能怜贫惜弱,亦明辨是非对错,求公理正道,若有这样一个人陪着公子,奴婢也不担心您将来行差踏错了——”
话已至此,江嬷嬷索性道:“公子在京城十分艰难,奴婢明白,这些年谢家各府也都有不少消息从京城传回来,奴婢听着那些话,也只能给老于去信,叫她规劝公子,朝堂之上本就明争暗斗,京城那世家林立权贵遍布之地,更是处处算计,奴婢乐得见您步步高升,但也怕,怕公子一心登高,去走那险道,甚至邪道,若树敌万千,陛下的倚重也是朝夕可变的,届时公子登得再高,也是要重重跌下的。”
谢正林素有恶名在外,谢星阑这些年在京城,也没个好名头,但他如今深得贞元帝看重,怎就有登高跌重那日?旁人听见江嬷嬷之语,或许要说她杞人忧天,可只有谢星阑自己知道,她这些话字字都会应验。
前世的他狠辣不屈,起初身边还有个奶娘嬷嬷能劝勉一二,但自于嬷嬷去世,便没了规劝之人,再加上京城争斗愈盛,他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才有了后来的下场,谢星阑放下画卷,心腔沉若千钧,“嬷嬷所言我明白,我不会如此。”
江嬷嬷知道谢星阑不屑敷衍之言,既如此说,便是明白轻重,她面露欣然,又问道:“那县主呢……”
谢星阑眉头蹙紧,又将画卷拿起,“如今论亲事尚早。”
江嬷嬷无奈道:“公子不急,但京城多少高门子弟,奴婢就不信他们眼睛是瞎的,到时候百家争抢,公子的份量也不知够不够。”
江嬷嬷自拿谢星阑做珠玉珍宝,但要去抢秦缨,也替他没底,谢星阑见自家嬷嬷如此说,顿觉一股子郁气憋在心口,但要反驳,却又辩驳不出,他重重抿唇,沉声若定道:“我心中有数。”
江嬷嬷半信半疑,小声嘀咕:“公子真有数才好,就凭您这些年的名声,奴婢若是县主亲长,只怕第一个就拒了您。”
谢星阑:“……”
第162章 启程
谢正瑜临摹《陆元熙夜宴图》百余幅, 自他亡故后,谢星阑还是第一次这般品鉴父亲画作,从他尚未及冠, 至终年而立,十余载光阴自画卷流淌而过, 瑰丽奇绝的色彩笔法间,谢星阑窥见了父亲勤勉清正的半生。
角落里的油灯“噼啪”作响,江嬷嬷不忍道:“公子若是不舍, 便都带走吧,眼看着这院子空置多年, 老爷和夫人的遗物, 该陪在公子身边才好。”
谢星阑目光一扫, 便见长案上, 只被打开的画卷便有七八幅,他道:“都带走无益,我多挑选几幅便可——”
说话间, 他指着长案尽头的两幅画吩咐谢坚,“收起来。”
谢坚上前收画,打眼一扫道:“是贞元元年和贞元三年的画。”
谢星阑颔首, 又转身走到柜阁旁, 陆续再拿出十多幅画,他徐徐展开画轴, 很快,又选定了贞元四年到六年的三幅画, 此时谢正瑜画技大有精进, 已有了画圣之韵,谢星阑彼时七岁, 依稀记得父亲常邀友人入府观画。
当年的谢正瑜圣眷正浓,只为天子作画,众人便是有心求画,也绝不敢开口,唯独对老师程云秋,谢正瑜常作丹青相赠。
谢星阑剑眉微蹙,又打开三幅,一看落款,竟都是贞元七年所作,谢坚在旁瞧见,又扫了一眼柜阁深处,“剩下的都是老爷在贞元七年所画,老爷这一年画的,比前些年多了不少,这画如此精美,只怕画一幅至少半月吧?”
谢星阑颔首,“那年父亲似乎摸到了画夜宴图的关窍,从岁初至仲秋,一有时间便在书房作画,我与母亲要和他说话,都往他书房去。”
说着话,谢星阑落在画像上的目光微顿,他直盯着画像上的主人“陆元熙”,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古怪,但这时谢坚上前来,“这几幅公子可要带走?”
谢星阑目光一闪,再看“陆元熙”时,那分古怪已然散去,他将画卷收起,“带走吧,贞元七年的多带几幅,再将父亲常用的白玉镇纸也一并带上。”
谢坚应是,忙与江嬷嬷一同收拾,只等三更天过,谢星阑方才歇下。
翌日清晨,等秦缨与李芳蕤来到前院时,便见只有江嬷嬷带着两个儿媳侍候在旁,见到她们,江嬷嬷忙迎上前来,“东府出殡仪式快开始了,公子一早便过去帮忙了。”
还有半个时辰便至辰时,李芳蕤和秦缨对视一眼,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不去了,前日闹了一场,只怕那边也无心招呼宾客。”
江嬷嬷忙道:“两位姑娘就在府中最好,免得劳顿,公子不帮送殡的,一会儿也该回来了,您二位快用早膳,今日这些小菜,也是江州特有的。”
在府中几日,江嬷嬷费了不少心思招待,秦缨与李芳蕤自是领情,早膳用得十分香甜,直等到日头东悬时,谢星阑方才归来,与他同来的,还有刺史宋启智。
待在前厅落座,秦缨先问道:“那边如何了?”
谢星阑道:“这会儿多半已经到城南了,谢清菡二人扶灵,其他谢氏宗亲相送,交好的各家沿路设了祭棚,也算是全了礼数,估摸着黄昏时便可礼毕回城。”
秦缨和李芳蕤放下心来,李芳蕤又问:“那谢正襄呢?”
谢星阑不由看向宋启智,道:“重病在床,昨夜又吐了一次血,请来的大夫一直在府中守着,今日葬礼也未曾出现。”
宋启智接话道:“谢老爷此前还想发配林姨娘,但经了这两日病痛,他只怕真的被收监入牢中,因此昨夜往官府带话,说要与林氏做个交易——”
秦缨愕然,“交易?”
宋启智点头,“他不想重病还要坐牢,要令林氏打消告官的念头,他也不再追究林氏与岳齐声通奸之罪,只令官府严查谢星麒杀人罪。”
李芳蕤惊呼道:“看来他很是心虚啊,那宋大人打算如何办?”
宋启智苦笑一瞬,“若两方都不告官,那官府也没有紧追不舍的道理,且那岳齐声伤重,若判了徒刑,也易死在牢里,若谢老爷不追究,林氏可带着他寻个落脚之地治伤,那二公子也能跟着他们有个照应,否则只能往善堂送了。”
李芳蕤慨叹有声,秦缨也觉唏嘘,谢正襄恨极了林氏与岳齐声,可到头来,却是他为了逃罪,自己先认怂求和。
宋启智又道:“这些还有余地,但谢星麒之罪,却是板上钉钉,他昨夜已经签字画押,是死罪难逃了,待案定,年末便会行刑,他也真是可惜了,不管是杀人还是放火,手法都颇为厉害,不易察觉,尤其纵火之法,我还是头次见,多亏县主才令他伏法。”
秦缨道:“一些奇技淫巧罢了,最叫人唏嘘的,还是谢老太爷。”
宋启智摇头道:“老太爷是一点儿不怪这个‘亲孙子’,临死也要为他掩藏罪证,他如今倘若泉下有知,只怕悲凉得很。”
李芳蕤又问道:“谢正襄要如此脱罪,那谢清菡是何想法?”
宋启智道:“谢家大小姐倒没说什么。”
李芳蕤意料之中,“她不是个赶尽杀绝的。”
宋启智又道:“苏姑娘和余姑娘的案子,衙门也在跟进,去弥湖县的人查到了一点线索,如今正在追踪,若有好消息,我第一时间往京中送信。”
宋启智正是知道谢星阑几人即将启程回京才走这一趟,秦缨细细问了案子进展,又一番辞别之后,宋启智方才离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