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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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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宴的人已走空,秦璋这才带着秦缨朝外走,又道:“九月末定的,她父亲被判了斩刑,卢氏其他人判了充军流放,她成为宫伎虽有些屈辱,但至少比流放好。”
  父女二人出门,待上了马车,秦缨才叹道:“这个季节流放,凭她的身子,的确凶多吉少,只是未想到回来第一日便遇见了。”
  秦璋道:“从前朝开始,便有罪臣之女被充入教坊的规矩,做乐伎还是好的,许多小姑娘甚至要流落风尘,你千万莫要为此自责。”
  秦缨心腔微热,“您放心,这一切皆有法理可依,况且,犯错的人许连悔恨都无,伸张正义的人又怎要因她们付出代价而自责?女儿只是感叹人生际遇变幻。”
  秦璋抚了抚秦缨发顶,“好孩子,我们回家——”
  车轮辚辚而动,外头风雪呼号,马车里却暖意融融,秦缨说了办差之行,轮到秦璋说起府里之事,在秦璋絮絮之声中,马车也离侯府越来越近。
  时隔月余归家,白鸳比秦缨还要高兴,刚进府门,秦广便上来道:“县主的行礼都送回您院里了,但冯聃说有部分是您带回来的礼,便放在前院未动。”
  秦缨一听忙道:“爹爹快来看看,其实也没什么礼,都是路上沿路收的特产,后来去了江州,谢家大小姐临走之时又送了些——”
  秦璋哪里稀得这些东西,但因是秦缨带回来的,便来了兴致,他拆看一样,秦缨便讲一讲来由,这些地方官员的殷勤与讨好,也令秦璋哭笑不得,没多时,秦缨忽然看着一个包裹道:“这是何物,不曾见过——”
  白鸳便道:“县主记得在慈山县渡口取了行李?好像是楚州刺史那边备下的,皆是些珍奇药材,打开瞧瞧便知。”
  秦缨拆开,入目便是一根蜡烛粗的山参,不禁扶额,“真是防不胜防。”
  秦璋此刻疑惑道:“慈山,便是那个县令被害之地?”
  秦缨颔首,“是我们南下第一站。”
  说着,她又从包裹之中取出两只锦盒,“父亲,此物乃是香膏,或许对您修道有益,听闻是百花百草精华炼制而成,您可试试——”
  秦璋又生疑惑,“百花百草膏?”
  秦缨听出不对来,“您知晓此物?”
  秦璋颔首,“前几日城中也有人在贩卖此物,听闻正是前次南下的段柘与郑钦带回了此物,后来发觉此物甚好,令人南下采买,也不知哪个商贩知晓了此事,便命人往南方开了一条运送此物的商道,一时世家争相抢购,尤其是爱好香道者。”
  秦缨啧啧称奇,“段柘与郑钦看着也不似喜好香道之人啊,此物真有如此神效?”
  她掀开盒盖轻闻了闻,只闻出一阵草木清香,便随意道:“南边早已流行此物,京城是物以稀为贵罢了,父亲不喜欢便不必用,给其他随从用也可,您看这块墨玉,这是谢家大小姐准备的,给您刻个镇纸如何?”
  秦璋笑开,“女儿说好便好……”
  至二更时分,秦缨才回房歇下,一路的舟车劳顿,在沐浴后疲惫至顶峰,秦缨倒下便睡,再睁开眼时,外头东阳初升,雪光晴照,秦缨愣了愣,这才想起已经归家,她在松软的床榻上滚了滚,利落起身去陪秦璋用膳。
  外头霜雪连天,偏厅内却暖意如春,父女二人多日未同用早膳,秦璋自要等她,等上了膳桌,秦缨一边吃饭一边道:“此番去江州,才知谢家真是累世官宦,谢大人的祖宅阔达煊赫,其他几府虽没落,却也家底极厚,若是他父亲母亲尚在,谢氏必不比京城一众世家差。”
  秦缨才从江州回来,有此感叹十分寻常,秦璋不以为意道:“那也不一定,当年他父母出事,便是因他父亲辞官回乡,若不辞官,或许还没有那船难。”
  秦缨便道:“当年此事闹得很大?”
  秦璋叹然:“当年他父亲辞官便惊呆了众人,后来消息传回京中,自然人人都要为这惨剧扼腕,整整一家人啊,若非谢星阑那孩子命大,他们便算是灭门了。”
  秦缨点了点头,接着说:“女儿此番去谢家,倒是知道了先谢大人画技一流,他府中还有颇多藏画。”
  “当年的谢正瑜——”
  秦缨所言勾起了秦璋的回忆,他语声悠长道:“真是惊才艳艳,当时人们都说,他即便辞官回乡,往后也必成一代大家,他临走之时,我记得还有许多士子去送他,还有人早早与他定画……”
  “父亲可有他旧作?”
  此问令秦璋笑起来,他摇头道:“我的确动过心思,可那时候,他已经在替陛下作画,他的画笔被称为御笔,又岂能谁求画都给?便是到如今,宫中还存着几十张他为陛下做的肖像画呢。”
  秦缨听至此,心头微动道:“爹爹,府中可有纯净无暇的琉璃?”
  经过谢府的案子,秦缨才知这世道已有无暇净琉璃,秦璋闻言看向秦广,秦广忙道:“府中没有,但小人知道哪里有卖,听闻价值不菲,县主可是要?”
  秦缨点头,“您帮我买一块茶盏大小便可。”
  秦广笑呵呵道:“好,县主从前只喜欢玉石,如今竟喜欢琉璃了?”
  秦缨神秘一笑,“我有用处。”
  不管秦缨要做什么,秦璋都是有求必应的,早膳还未用完,采买净琉璃的人已经出了府门,而秦缨用完早膳,便陪着秦璋论道,好生补了补月余未尽之孝,眼看着日上中天,冰雪初融,门外忽然来了脚步声。
  侍从道:“县主,有人求见——”
  秦缨心底“咯噔”一下,“是南诏公主?”
  侍从愣了住,“不,是一位姓陆的姑娘。”
  秦缨大喜,“是柔嘉,父亲,我去见她……”
  说着话人已出了门,秦缨脚步如风,到了前院,果然看到陆柔嘉披着月白斗篷站在檐下,秦缨喜道:“柔嘉!”
  陆柔嘉亭亭转过身来,眉眼间亦是欣喜,“县主!得知你回来了,我立刻上门了!”
  秦缨上前拉住她,直往清梧院去,“来得好来得好,你不来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你不知道,你给我的药此番派上了大用处!”
  秦缨语速极快,直听得陆柔嘉目瞪口呆,等进屋子落座,她才惊道:“那村中人竟如此大胆?”
  秦缨应是,“那里与世隔绝,愚昧滋生邪恶,总之幸亏你有先见之明了,你呢,这月余如何?可有了神医之名了?”
  屋内烧着地龙,陆柔嘉便褪下斗篷,又从玲珑那里取来两本文册,“我未成神医,不过呢,未负你之所托,这本毒理与药理的簿册,算是初初有了模样,你且看看,可是你想要的那般?”
  秦缨惊喜得紧,忙翻开一本细看,刚看了十多页,便道:“柔嘉,你有如此学问,端该入太医院做药理博士才是。”
  陆柔嘉温婉道:“你此前说,只是为了方便仵作验尸断案所用,但真统总起来,便觉名目实在繁多,后来请教了父亲和叔伯们,这才万全了些,成药理博士不敢当,但为仵作所用当是足够了,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便说此番入京的南诏,便有诸多毒草毒物,若有新发现的,再行补全就是。”
  秦缨已经足够满意,“我明白,已经很好了,能将毒物与中毒之状写的如此清楚,已十分难得,实在辛苦你了。”
  陆柔嘉莞尔,“这月余,岳仵作也时常去医馆找我请教,他眼下也算半个大夫了。”
  秦缨放下书册道:“仵作本该算半个医者,只是这世道尚未成规制,他如此用功,将来也不愁前途,还要多谢你教她。”
  秦缨满口夸赞与谢意,直令陆柔嘉双眸晶亮,她道:“这也是因为县主,若非如此,我也不知我能做到这一步——”
  说至此,陆柔嘉忽然想起一事来,“对了,你看那最后一本薄册。”
  秦缨狐疑地换了文册,刚翻了两页,她面色大变,又忍不住站了起来,“这是……”
  陆柔嘉也起身来,她肃然道:“是我找父亲,父亲自己回忆许久,又翻看了太医院些许记载,并问了当年北上的旧识,完完整整地记录了当年疫病的全过程,你那时说你不知你母亲如何病故的,又不忍心问侯爷,那或许看了这些,你可窥见几分。”
  她重重一叹,“那是一场让人间变炼狱的浩劫。”
 
 
第168章 谢礼
  早间停了的雪, 未到午时便又纷纷扬扬下起来,地龙虽烧着,秦广还是命人再添了几个炭盆, 只怕冷着秦缨与陆柔嘉,炭火哔剥声中, 秦缨的表情越来越沉重。
  等秦缨翻了个大概,陆柔嘉才道:“贞元三年,叛军四月起兵, 五月便打到了洛州,陛下带领四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和宗室贵胄北上逃难, 六月初到丰州, 七月便生了瘟疫。”
  “当时叛军已经打到了丰州城外, 与北面几地救驾的驻军对峙, 几场乱战后,两方互有死伤,阵亡的将士尸骨暴露在七月烈日之下, 四野腐臭难当,再加上从各处逃难北上的流民,疫病便如此流传开来。”
  陆柔嘉语声幽幽地, “我父亲说, 起初只是流民之中多有恶寒高热,呕吐出血者, 渐渐,两方军中也有了染疾兵将, 听闻此事, 陛下曾令关闭丰州城门,但还是于事无补, 疫病仍然传到了城中。”
  “当时丰州城内许多民居被征用,普通百姓们被分散挤住在各处,再加上一开始逃难来的人,城门即便关了,城内也是人满为患,自难隔断疫病流传,不仅如此,当年许多被保护极好的皇亲贵戚都染过病……”
  说至此,陆柔嘉轻声道:“包括当今陛下。”
  秦缨不想叫其他人知道自己在查母亲病亡的旧事,因此屋内只有她二人,此言既出,秦缨目光从薄册上抬起,“陛下也曾染过瘟疫?”
  陆柔嘉犹疑道:“当年父亲只是个小小医官,至多能为后妃面诊,陛下的事他是没资格管的,不过那时候太医院跟去的人,只分得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医官们挤在一起,只看药方和用药稀贵程度,便能猜到汤药是给谁送的。”

  秦缨蹙眉,“此事倒未听说——”
  陆柔嘉道:“我父亲此前也从未提起过,你走后,我问起当年疫病,他还心有忌惮,我说是因为你想知道母亲与哥哥病亡经过才做此记录,他这才回忆旧事,陛下染病他说的隐晦,但我肯定是这意思没错,当年战事正酣,大周差点灭国,陛下是国之根本,他染病自是绝密,若非过了这么多年,父亲多半也不敢透露分毫。”
  秦缨点头,“正是此理。”
  陆柔嘉又叹道:“只可惜当年给你母亲诊病的太医已经过世了,其他不熟悉的医官,我父亲也不好探问,便没问到给你母亲和哥哥诊病的细节。”
  秦缨笑道:“丰州之乱是大周之耻,本是禁忌,你父亲能冒险探问,我已经很感激了,改日我登门拜谢陆伯伯。”
  陆柔嘉牵唇道:“我父亲感激你才是,当日多亏你救我。”
  说至此,秦缨道:“这月余长清侯府可曾为难你们?”
  陆柔嘉摇头,“这倒不曾,没了和我们家的亲事,他们反倒能求娶高门之女,岂不正好?”
  见她说起崔慕之神色坦然松快,秦缨不由安心几分,她目光重新落在簿册上,仔细看了良久,她抬眸看向窗外,只见大雪纷扬,像给院子披上了缟素一般。
  她轻喃道:“我母亲是十月中不适,前后坚持了月余便病亡了,那时的丰州,多半也是这样的雪天……”
  ……
  谢星阑从勤政殿出来时,殿外丹墀上已积雪寸余,谢坚递上斗篷,待走远了,才嘿嘿笑道:“恭喜公子又立一功!”
  此言落定,谢坚又颇不甘心,低声道:“就是这功劳略小了些,郑钦和段柘二人此番南下,查办了一个刺史,三个判司,底下被发落的县令都有七八个,咱们呢……咱们就为了一个小小慈山县令之死……”
  衙差被害案的凶手早已押送入京,卷宗也齐备,但谢星阑乃此案主官,由他将文书送去三法司定夺,再交由贞元帝审定,这桩案子才算真的了结。
  见谢坚语气之中不无遗憾,谢星阑也不意外,但他气定神闲道:“虽只是七品县令,但自古朝廷命官死于非命,都非同小可,我们还未归程,陛下便钦点了新的慈山县令前去赴任,足见他对此案十分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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