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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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罗已大步而出,蒙礼撂下此言,亦跟了出去,等二人先后走出,等在外的阿依月婢女顿时悲哭起来,痛心的哭声传入花房内,贞元帝抬手重重地揉了揉眉心。
黄万福道:“陛下,这里冷得很,将此地交给谢大人和云阳县主,您回勤政殿等消息吧。”
贞元帝看向秦缨,“你可看出什么古怪来?如今南诏不愿验尸,可还有法子查证?”
秦缨眼波动了动,摇头,“云阳还得仔细问问谢大人今夜的细枝末节才好,至于阿月的遗体,适才我已经粗略查看过,她头部四肢几乎没有挫伤,面上和衣襟上几处血迹有些异常,但要确认无误,还要仔细勘察现场才好,案发现场如此凌乱,不可能毫无线索。”
贞元帝眼底似结了冰凌一般,肃声道:“赵永繁之死尚未讨回公道,我们周人却杀了人家的公主,崔慕之……若真是他,只怕不好转圜。”
黄万福也苦哈哈道:“老奴也不明白,世子他怎会害阿月公主呢!但若没害,匕首如何解释?又为何要当着南诏人认了罪?咱们便是想护也不占理儿了!”
贞元帝也越想越气,“先关他一夜,明日再去问他!去把崔曜和宣平郡王父子传来勤政殿!”
扫了一眼满地血迹,贞元帝转身出门,黄万福忙吩咐侍从起驾。
等他们一行先后退出,花房内便是死一般的寂静,谢星阑这时上前一步,“今夜宴过三旬,陛下与太后先行摆驾回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出了观兰殿,眼看着众人都已散尽,阿依月却不见了踪影,没多时她的婢女找来了此处,等我听到混乱赶到时,便见阿依月已经断了气,在此处的,只有崔慕之一人,他的匕首,正刺在阿依月身上。”
听完他所言,秦缨很快微微摇头,“不,或许,不是他杀人。”
第189章 推论
听见此言, 谢星阑剑眉不自觉地皱起,却并不显意外,“怎么说?”
秦缨看着地上的血迹道:“第一, 崔慕之此人,为了家族的尊荣, 绝不会干这样的蠢事,第二,案发现场的疑点过多——”
谢星阑目光沉定, 等着秦缨说下去,秦缨沉声道:“阿月肋区重伤, 前襟与腹部的衣裳都染了不少血迹, 血流至身下, 下背部, 臀部到腿部的衣裙也被打湿,但在我查验之时,便见阿依月面颊也染了血迹, 这是其一,其二,适才阿月被抱起, 我看到她肩头也沾了血, 包括伤口周围,也有几处零星的血迹, 并非溅射,也并非血色蔓延, 反更似指印。”
谢星阑八风不动听着, 秦缨又道:“死者重伤之时,若觉痛苦, 多是蜷缩着捂住伤口,而非去触碰自己脸颊,而她面上的血迹,像是有人想叫醒她,去拍她脸颊时留下,伤口周围的血色印痕,亦似有人想压住她的伤口,为她止血,肩头处的血迹,则更像有人想将她扶起——”
谢星阑道:“你觉得是崔慕之?”
秦缨点头,谢星阑这时便问:“那匕首作何解释?适才崔慕之的小厮崔阳已经认出匕首的确是崔慕之所有,人已经被拿下了。”
秦缨深吸口气,“若未看错,匕首,应该是崔慕之后刺进去的,真正刺死阿月的,并非是崔慕之的匕首。”
谢星阑这才露诧异之色,“他竟做到如此地步?”
秦缨听见此言,思绪从案子里抽回,仔细地打量了谢星阑一瞬,很快,她恍然道:“你也猜到了凶手不是他?”
谢星阑很不情愿点头,但对着秦缨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只能“嗯”一声,又淡声道:“他虽是被抓了‘现行’,但我与你想的一样,他那样的人,绝不可能在宫里行杀人之事,也绝不可能让自己被抓个正着,他负责南诏诸人的护卫与监视,彼时观兰殿外守着不少自己人,他大可以行凶后立刻离开此地,甚至,即便真是他所为,他也绝不该当着南诏人认罪,他越想坐实自己杀了人,就越显得古怪。”
秦缨很是赞同,“正是如此,实在不合常理,他如此,倒像是害怕这杀人之罪落到别人头上去,若真是这般,那他是——”
秦缨尚犹疑,谢星阑果断道:“是为旁人顶罪。”
秦缨心头一跳,谢星阑道:“起初我只以为,是其他人借他匕首行凶,他为护那凶手,自己担下罪责,却不想是他自己换的,若他连凶器也替成自己随身之物,便更是为了顶罪无疑。”
秦缨语速极快道:“他这样的身份,能让他心甘情愿做到这个地步的,要么是比他性命更重,好比他的父母,要么,便是比他更能影响崔氏一门的尊荣——”
谢星阑接道:“案发时他父亲母亲早已出宫。”
仿佛最后一层迷雾被谢星阑拨开,秦缨豁然道:“那只能是五皇子!德妃适才着急的样子,根本不像知情之人!”
谢星阑朝外看了一眼,低声道:“陛下与太后离开后,皇后与众妃嫔也离去,在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之时,阿依月也出了殿门,这时,五皇子紧随阿依月离开,虽不知他们是否去了同一处,但看崔慕之此行,必定是保他无疑。”
秦缨心跳快了起来,又看着满地狼藉道:“是五皇子杀了阿月?我分明看出他对阿月并不反感,怎会在这个档口杀人?”
谢星阑道:“这便是难解之处,在未查清之前,便是对陛下,也要慎言。”
秦缨转头看向谢星阑,四目相接,无需他多言,秦缨也明白这其中厉害,崔慕之不愿五皇子成为杀人凶手,但贞元帝也对五皇子宠爱有加,再无确凿证据之前,她绝不能轻易道出推论。
秦缨明白谢星阑的告诫,她凝重道:“只凭创口和些许痕迹,还不算铁证,若崔慕之非要替五皇子顶罪——”
谢星阑道:“那他自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秦缨缓缓摇头,“不,这不对——”
她定声道:“倘若崔慕之没有杀人,那他便不该担杀人之罪,真正杀人的,也不该毫无惩处,仍做那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甚至在将来成为大周之主。”
谢星阑眼瞳缩了缩,“大周之主?”
疑案当前,秦缨顾不上那许多,径直道:“陛下对五皇子如此看重,对崔氏满门也从来宽容,他必定是要传位给五皇子的——”
“不对。”谢星阑少见地打断她,“朝中二殿下最是贤德,极得老臣支撑,再加上郑氏一脉的权势,与皇后嫡出的身份,储君必是二殿下无疑。”
秦缨自着急摇头:“但陛下忌惮外戚,且陛下是偏心的,什么都比不上他对五皇子的宠爱,你信我……若五皇子是未来的君王,那哪怕阿月是南诏人,哪怕她是谋害赵将军的嫌疑之人,五皇子也不能如此不明不白地杀了她。”
秦缨思绪焦灼,没注意到谢星阑的眸色。
谢星阑目光沉暗,入定一般望着秦缨——若她连李玥继承皇位也知晓,那她可知道未来的他与谢将军府是何下场?谢星阑呼吸发窒,心腔内似被塞了块棱角分明的硬铁,半晌未能言语。
见他久不接话,秦缨才发觉不对,她紧张起来,“怎么了?”
谢星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眼下只你我知晓崔慕之可能是顶罪,只要我们查出铁证,到了陛下面前,便算有理可据。”
话音刚落,秦缨大大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不赞成我的说法。”
谢星阑眉眼深深,“为何?”
秦缨语气欣然道:“自是因你与崔慕之不睦,他此番就算能保住五皇子,但他一旦成为杀人凶手,那整个崔氏也再无夺嫡之力,你虽没有说过,但我猜,你心底是不赞成五皇子成为储君的,若是从前,假若五皇子无争储可能,崔慕之又身陷囹圄,身败名裂,那你只怕更是乐意——”
秦缨说至此哼道:“那自然便不赞成拨乱反正咯。”
秦缨只看到谢星阑眉眼微僵,却不知她这话,在谢星阑心底掀起了多大波澜,她说的太过精准,越发证实了谢星阑多日的猜测,面对她清明坦荡的目光,谢星阑费力地挤出一丝苦涩,“是,我从前确是如此,为对付崔氏,多有不论公义,不择手段之时——”
听他这般剖白自己,秦缨更是欣慰,“但你早就不是这样了!你以后也不会!”
谢星阑胸膛起伏一瞬,“你怎确信?”
秦缨眨了眨眼,“我、我比旁人了解你更多一些,自然确信……”
谢星阑定定看着秦缨,秦缨见他如此,还当自己这话太过亲近,不由轻咳一声转了目光,她看着满地狼藉与交错倒地的花架,倏地问:“当时你来此地之时,崔慕之站在何处?这地上物件,可曾被人移动过?”
谢星阑随她看去,“当时崔慕之就站在阿依月尸体旁边,双手与靴子、袍摆皆沾了血迹,我们来后,蒙礼和施罗很快也到了,二人自是大怒,蒙礼与崔慕之有过片刻推搡,后被御林军拦开,没多时,太后与陛下,还有几位娘娘皇子也到了,众人便再未如何走动,地上除了阿依月身边的泥土与兰草被踩踏过,其他东西都没有移动过。”
听至此,秦缨凝声道:“那你有没有觉得,这倒地的花架有些古怪?”
第190章 利弊
“倒地的花架古怪?”
谢星阑走到秦缨身侧, 望着满地狼藉未懂怪在何处。
秦缨轻嘶一声,“花架倒塌的方向,以及掉落在地的瓷盆、泥土, 也有些古怪……”
话虽如此,但秦缨自己也未想透, 她后退半步,打量起整间屋子,“四间花房, 前三进方正,第四进进深差不多是开间两倍有余, 而这屋子里, 进门处的五排花架分毫未损, 后面的三排六个架子, 却全都倒在地上——”
花房内的花架一排两架,前后间距五尺,中间走廊间距六尺有余, 所有架子皆是宽三尺半,高六尺,一架四层的鸡翅木柜架, 每层前无遮挡, 后有两寸宽的薄板做护栏,因要奉于御前, 养花的瓷盆皆为尺高圆口白瓷盆,盆内积满腐叶泥土, 纤长的兰草被花匠们养护的翠绿欲滴, 这般寒冬腊月,竟见三两兰株正含苞待放。
花架一层至少摆三四盆兰草, 因此目之所及尽是碎裂的瓷盆与散落的泥土,仔细一看,还有瓦砾与白石子等杂物,又因高处瓷盆倒落力大,六个花架的上两层护栏几乎全部断裂,最低处,倒尚有几盆完好无损地侧在架格间,而花匠们所用的铲子、剪刀,与铁水壶等器物,亦横七竖八地跌落在地,洒出的水浸湿泥土,被凶手与起初赶来的人踩出了不少泥泞印记。
在一片杂乱之间,那大滩血色格外触目惊心。
秦缨绕开血迹,走到东侧的花架跟前,“你看这三架花架,尽头的架子倒向西北,第二个架子,却是反着倒向了西南,因是如此,这花架上面三层的瓷盆都被摔碎,而我脚边这架,也倒向西北,正挨着阿依月倒地之处,但花架不仅坠地,坠地之后,似乎还被推移过,每一层的花盆与架格,都不一定能对上。”
她又看向西边:“西边的架子也是如此,最远处的倒向东南,倒数第二架也倒向东南,唯这第三架倒向东北,但花架也被推移,与散落的兰草也对不上号——”
谢星阑明白了秦缨说的古怪在何处,他沉声道:“此处一进来,只觉经过了一场大战,这才令花架倒地,花盆尽碎,再加上到处都是泥土水渍,更显得兵荒马乱,但倘若是凶手与阿依月打斗之时造成,一来,不同方向推倒六架花架,要花费不少功夫,花架倒地后的推移,更像是之后还在缠斗,然而若阿依月这样久还未遭毒手,为何不曾喊叫?在她身上,也并未发现其他外伤与挫伤——”
秦缨道:“在她右手虎口处,有一处擦伤,但她会武,她若想呼救早就开口了,而凶手若真是五皇子,他更不是阿依月的对手,这场面,说阿依月追着他打还差不多。”
她又问:“当时外面无人守卫?也没有人听到什么动静?我来时,也未见花匠在外。”
谢星阑摇头,“此处是专门养兰草之地,西边的观兰殿,从前也并不叫观兰,乃是因先帝继位后喜欢兰花,这才改了名字,这里的花房也是那时修建,从此处出去的西北方向,还有个兰园,听闻春夏时节,先帝几乎日日来此赏兰,到了深秋,便会将兰草移送此地,京城冬日天寒,为了使兰草不枯,这花房之下,引了宫中热泉,热泉比地龙更温润,这才能令兰草渡过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