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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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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辚辚而动时,又一童谣随着渐渐凛冽的寒风响了起来。
  “……三月飞雪哭无家,后园桃李难生花,猪儿狗儿都死尽,兔儿不仁患赤瘕……②”
  秦缨靠着车璧养神,并未听得字字真切,只依稀辨得什么“狗儿死尽”之语,秀眉微微一簇,但童谣多浅白易懂,倒也无甚奇怪。
  回侯府已至天黑时分,刚下马车,便见门口车辙印痕分明,她挑起眉头快步入府,问门房,“爹爹可是出门了?”
  门房道:“不错,下午太后宣召侯爷入宫,侯爷便依诏去了,才回来不到一个时辰。”
  秦缨心底狐疑,快步前往经室,到了门口,便听里头传来秦璋与秦广低低的叹气声,她推门而入,径直问:“太后请爹爹入宫所为何事?”
  见她回来,秦璋露出丝笑意,“太后本是信佛,近来却对道经生了兴致,向爹爹问了些道经上的典故。”
  秦璋信道多年,京城中早有声名,秦缨也不意外,只将今日施药盛况道来,末了叹道:“一日药还不够,药棚也得常设才是,就是药材比米粮贵。”
  秦璋看向秦广,秦广忙笑道:“县主不必担心钱银,小人待会儿先给县主备些。”
  秦缨摆手,“先不急,定北侯府的二公子此前施了一笔银两,还可支应。”
  秦璋微讶,“可是那杜子勤?”
  秦缨点头,“正是他,他从前多纨绔浪荡,近日倒瞧出几分与传言不同。”
  秦璋微微摇头:“定北侯杜氏是立国功臣,这么多年下来,虽逊于郑氏,但家风仍在,如今的定北侯夫人也并非无知妇人,她教出来的孩子,哪会真堕落不堪?”
  秦缨有些不解,秦璋便道:“这位夫人本是军中一位老将军的女儿,后来那老将军在战场上因救定北侯而殒命,便将女儿托付给了定北侯,彼时定北侯发妻过世两年,杜世子已三岁,他常年在幽州,家里也的确需要一位主母,他便续了弦。”
  “袁夫人婚后一年诞下杜子勤,对杜世子也悉心教导,但不知怎么教的,堂堂武将之子,教成了个文弱书生,书生也就罢了,还不考取功名,十四五岁便常在外游历山水,如此消磨时光,自是泯然众人,看这阵势,说不定将来军中之权要交在杜子勤手中。”
  秦缨疑道:“她是故意为之?”
  秦璋失笑,“这不好下定论,但世子只有一个,将来继承侯爵之位的也只有一人,掌十万雄兵的和做那闲人的,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若按原文,定北侯府内的确不甚太平,想到杜子勤近来之行,秦缨愈发担心起陆柔嘉来,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她逃脱一处,又陷入另一处。
  父女二人说了会儿话,用过晚膳后,秦缨自去歇下。
  她前脚刚走,秦璋面上笑意便淡了些许,秦广亦道:“侯爷,何不如直接告诉县主?”
  秦璋面沉如水,他今日的确是去永寿宫讲道经,但讲完道经之后,太后却向他提了秦缨的婚事,他不快道:“不论是郑钦还是郑炜,缨缨都不会钟意,我亦不会叫她入郑氏之门,告诉她也是徒增烦恼。”
  秦光叹道:“那德妃娘娘那边呢?按陛下对崔氏的倚重,只消她去开口,陛下定会答应赐婚。”
  秦璋从永寿宫出来,没多远便碰上了德妃,她如今对秦缨多有感激,言辞间无不是喜爱与拉拢,再加上从前秦缨对崔慕之的心思众人皆知,德妃竟以为,只消她有心成秦氏与崔氏的喜事,无论是秦璋还是秦缨,都会求之不得。
  秦璋冷嗤道:“从前她可不是这幅心肠,如今缨缨心思大改,一切都为之晚矣,这两家都并非有福之家,谁也别想肖想缨缨。”
  秦广忧心忡忡,“但县主年岁渐长,今年还可拖一拖,等来年便难了,除非侯爷真打算让县主一辈子留在侯府,否则还要早做打算才好。”
  秦璋深吸口气,“还得从长计议。”
  ……
  秦缨既担心陆柔嘉,第二日一早便直奔百草街,先与陆柔嘉一同晒药选药,又相携出城施药,连着两日作伴,倒未见杜子勤再来献殷勤。
  眼看着时节入腊月,秦璋风寒初愈,又见施粥施药尽数交给秦缨,毫无差池,便与城外青云观道长相约,为西北雪灾设道场祈福,为期三日。
  腊月初一清晨,秦璋带着一众仆从出了城。
  秦璋一走,府里瞬时冷清不少,秦缨今日不出城施药,便又将未央池梅林画的地图尽数拿了出来,赵永繁的案子尚余内奸之谜未解,而江原之死,几乎更佐证了大周的确存在与南诏勾结之奸细,秦缨思来想去,都笃定此人在那日赴宴众人里。
  前夜又落了雪,秦缨看向窗外皑皑银装,只怀疑老天爷都在帮这细作。
  白鸳从外进来,见秦缨又将地图铺展开,便知道她放不下案子,“这些县主不知看了多少遍了,难道您又想到什么新线索了?”
  秦缨摇头道:“便是还有何线索,也必定还在未央池中,我只是在想,就算当夜有人说了谎,但不可能毫无目击人证,当夜众人来回走动,被撞见的几率应是极大,怎就无人提出异样呢?”
  白鸳试探道:“不若去衙门一趟?这么些天了,谢大人说不定查到了什么新的进展。”
  秦缨秀眉皱了皱,“从江原侍从口中探查,很是不易,应该没有这样快。”
  白鸳试探道:“您这是还在生气呢?”
  秦缨看她一眼,面上波澜不惊道:“生什么气?凶手找到了,剩下便是龙翊卫的差事,我的身份也多有不便。”
  白鸳不信道:“奴婢伺候您这样多年,还看不出您的喜怒吗?虽然奴婢没想明白,但奴婢知道您在生谢大人的气——”
  顿了顿,白鸳下定论:“还气得不轻。”
  秦缨心头一梗,仍镇定道:“没有的事——”
  二人正说着,外头侍婢来禀告道:“县主,宫里来人了,太后派人来接县主入宫。”
  秦缨与白鸳对视一眼,都有些诧异,秦缨一边更衣一边道:“的确多日未入宫请安了,前次五殿下的事,太后多半不快……”
  白鸳忙道:“那今日如何哄太后高兴?”
  秦缨牵唇,“老人家嘛,顺着她心意便是。”
  待收拾好到了前厅,便见是邓春明在外等候,他恭谨行礼,又笑道:“今日太后娘娘在宫内听戏文,见县主多日未进宫,有些惦记县主了。”
  秦缨牵唇道:“本来明日打算入宫请安的,正好今日陪太后她老人家听戏去。”
  秦缨也不拖泥带水,很快便出门上马车直奔宣武门,时辰尚早,御道上人迹稀少,目之所及的百栋楼肆,千重民坊,皆被雪色覆盖。
  马车走着走着,忽听外头街市上响起争吵之声,秦缨掀帘看去,便见几个衣衫破旧的乞丐,正在糕点铺子前瑟瑟乞食,却因想讨更多,正被店家驱赶。
  秦缨眉头紧皱,身旁白鸳道:“听府里人说,近来京城内的乞丐都变多了不少。”
  秦缨沉声道:“天寒地冻的,各处都关门闭户,好些人本就异乡讨生活,没有家当,又没了生计,自然沦为乞丐,也不知何时才转暖。”
  白鸳道:“往日都是过了正月,一入二月便暖和起来了。”
  雪路泥泞,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宣武门前,等穿过城门洞入宫,没走几步,却见前面宫道之上走着一行人,而其中一人的背影,尤其煊赫挺拔。
  白鸳惊讶道:“谢大人!”
  谢星阑正与平昌侯裴正清、吏部尚书简启明,以及威远伯赵榆三人走在一处,谢坚与其他几个侍从,纷纷随侍左右。
  听见此声,谢星阑忙回头看来,见是秦缨入宫,眼瞳登时一亮,他转身道:“三位大人先行面圣,我即刻便来。”
  几人瞧见了邓春明与秦缨,心知他与秦缨常在一处办差,自是应好。
  待三人带着随侍进了去往勤政殿的仪门,谢星阑转身迎上来,先看了一眼邓春明,才克制地问:“县主今日怎会入宫?”
  二人数日未见,谢星阑一时顾不得邓春明在旁,只将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秦缨尚未答话,邓春明笑道:“太后娘娘惦记县主,今日请县主入宫听戏文。”
  秦缨点头,“正是如此。”
  见她语气淡淡的,谢星阑默了默道:“赵永繁的丧事已办妥了,这几日依旧顺着此前的线索查那江原的行踪,只是所获不多,因此——”
  秦缨又点头,“陛下将此事交给龙翊卫探查,自然不会有错。”
  秦缨打断了谢星阑,亦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不敢让太后娘娘久等,我便先走一步了,谢大人也自去忙公务吧。”
  她说完这话,绕过谢星阑前行,邓春明不觉有他,连忙跟上,谢星阑微微一怔后转身看她,见她头也不回,这才觉一股子凉意袭上心头。
  事情似比他想的严重得多。
  待走远了,邓春明笑道:“县主聪颖机敏更胜男儿,连这位谢大人,也愿将陛下交代的差事与您互通有无,实是京城贵女之中头一份。”
  秦缨还担心前事惹太后不快,自不能轻易接话,转而问道:“太后娘娘这几日身体可好?”
  邓春明点头,“都好,比刚冷起来之时好的多。”

  听戏之地仍在畅音楼,待走到楼外,秦缨看着空荡荡的宫道,不由想起前次与阿依月在此争执的场面,那时候,她绝不会想到阿依月会死在大周。
  定了定神,白鸳在门口等候,秦缨跟着邓春明进了畅音楼内。
  今日并非晴天,看台两侧挂了厚厚的帐帘,对面的戏台上,一男一女两个戏伶,正凄婉地吟唱着什么,苏延庆站在帘外,看到她来,立刻上前通禀。
  “快让云阳进来——”
  秦缨一进门,便见今日的看台上,坐着许多身影,除却太后,皇后与二皇子李琨也在座,在她们身后,更有两位着华服的夫人,秦缨都认得,一位是信国公夫人杨氏,另一位,则是郑氏二夫人胡氏。
  秦缨福身行礼,太后笑道:“快到哀家身边来。”
  秦缨被太后拉着坐在身侧,太后温和道:“你来得慢了,这第一折 戏都快要完了,不过别看那姑娘哭哭啼啼,这次的戏文,却是个圆满的结局。”
  又是秦缨没听过的戏文,太后见她满眸迷惑,先令人奉上茶点,“这是你从前最喜欢的仙崖石花,快尝尝——”
  秦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太后道:“这出戏名叫《春娘传》,这叫春娘的姑娘本是大家出身,早定婚事,却因年少无知,被外头的书生哄骗了心肠,她为了退婚,与家中闹得颇为不快,谁知后来发现那书生竟是山中狐妖幻化,转为摄女子魂魄而来。”
  神鬼妖怪的戏文倒是稀奇,说着话,戏台上已至第二折,正到了春娘识破狐妖真身,其未婚夫替其斩杀狐妖一节,秦缨看得认真,一旁郑皇后道:“春娘也是呆傻,父母的眼界远胜子女,定的亲事本就是最好的,但她偏自作主张……”
  太后笑眯眯道:“所幸结局还算圆满,年纪大了,男女殉情的戏码叫人看着难受,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叫人心底舒畅——”
  戏台上的男女戏伶,唱腔婉转,身段曼妙,秦缨本看得兴味,可听着太后与皇后所言,莫名体察出几分言外之意,正这样想着,太后便看向她道:“云阳,你父亲可替你安排亲事了?”
  秦缨心中警铃大作,“父亲尚未提过。”
  郑皇后叹了口气道:“云阳,你父亲是极疼爱你的,但你可莫要学芳蕤那孩子,放着好大的姻缘不要,转头起了别的执念,叫父母跟着操心。”
  秦缨放下茶盏,背脊也挺直,“是,皇后娘娘说的有理。”
  太后笑道:“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你母亲当初也算在哀家身边长大,她过世的早,你的婚事哀家自要替你周全一二,从前几番安排,你都不喜欢,若你如今有了主意,尽管告诉哀家。”
  秦缨一阵头皮发麻,太后语声一缓,“若你还对崔家那孩子——”
  “不,娘娘,这是绝没有的事。”
  秦缨斩钉截铁道:“我早就不似当初了,如今也未有中意之人,若是有,必定请娘娘替我做主。”
  太后莞尔,“你如今的确不似从前了,但女儿家,还是要早些成婚才好,你喜欢查案子,倒可得一二趣味,但总不是长久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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