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破案冠绝京华——by薄月栖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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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冯萧最后一言,谢星阑和秦缨都看向彼此,谢星阑又问:“争夺家主之位?”
冯萧颔首,“少卿之位是世袭的,而窦氏家大业大,如今在京城的这一嫡支便有五房人,每一房都想做家主,不做家主,也想拿走皇家丝绸茶叶的生意,有要分家的,也有不要分家的,反正闹得不太好看,这窦煜是二公子,父亲早逝,只有一个寡母在世,听说他很得窦少卿看重,可这个节骨眼上却出事了——”
冯萧没说下去,可他眼露惊色,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案子不简单。
此时天色已晚,谢星阑朝外看了看道:“窦氏可是以为明日便要定案了?”
冯萧面色微暗,“不错,属下查案不力……”
谢星阑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明日一早我们往窦氏去一趟,这案子需得重查,你眼下去一趟京畿衙门将内情告知,再令那仵作明日来重新验尸。”
冯萧连忙应是,告辞之后率先离开了义庄,秦缨这时走到了一旁放着的两具尸体处,又掀起草席看了看,王赟见状忙跟过去,“这二人都是在城外做活的散工,一个死在租的杂院之中,岳仵作验尸说是心梗病发而亡,一个是做活之时从木架上跌下来摔死,工头赔了些银钱放着,但到现在他们家里人也没来认领尸体。”
这两具尸体已经开始腐败,秦缨分别查看了一番,未发现异常便又将草席盖了回去,可她一转身,却对上谢星阑幽深的眸子。
她本以为谢星阑又要问她怎会的这样多,却不想他只是道:“已经过二更了,你该归家了。”
秦缨紧绷的心弦微松,立刻弯唇,“成,也该回去了,这一整日都在外头,爹爹该担心了。”
她出门净了手,便见白鸳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沈珞站在她跟前,二人都可怜巴巴的,秦缨叹气上前,“我说你会后悔的吧。”
白鸳瘪嘴道:“奴婢下次一定听您的话。”
秦缨拍了拍她肩头,“行了,看完了,咱们回府去。”
白鸳面色一喜,又忍不住问:“那窦家二公子,是意外被烧死,还是……”
秦缨沉声道:“是被人所害。”
白鸳和沈珞皆是一惊,待走出义庄上了马车,谢星阑也带着人御马跟在后,马车里,白鸳忍不住问秦缨,“县主可要查这个案子?”
秦缨肃容点头,“要查。”
白鸳面露纠结,“这案子与您也无关,您要查的话,便是免不了的辛劳。”
秦缨耐心道:“这窦家二公子如今才双十之龄,分明是被人害死,大家却差点以为他是自己点着了屋子自己害了自己,若查不出真相来,他年纪轻轻,岂非就这般含冤而死?而那谋害他的人用心险恶,或许还要谋害下一人下下一人,这样会有多少人无辜丧命?”
白鸳呼吸紧蹙,“您说的有道理,哪有害死了人,凶手却能好好活在世上的,这样的人死后只怕也要下地狱去……”
秦缨颔首,“你也说的不错,逞凶作恶之人会下地狱,那咱们多做些好事,也是行善积福,更何况要想这世道多些清正之气,便不能让人命关天的事糊里糊涂过去了。”
白鸳目光灼灼地望着秦缨,“真没想到县主会有这样的念头!”
秦缨可不是想教诲白鸳,只是得为自己的行事找个说法,好免去她们质疑,见白鸳眼底颇有崇敬,秦缨心底滋味复杂,又故作轻松道:“你便当咱们是传奇话本里行侠仗义的侠客好了——”
马车里的对话声隐约传出来,谢星阑高坐在马背上,目光却不自禁地往车帏上落,他从前对秦缨所知甚少,可不过十日功夫,身边这个秦缨却与传言之中大不相同,她擅长推演查案还可说是天性聪明,但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县主,到底是如何懂得那些奇技医理与验尸之道?
谢星阑心底疑窦丛生,可今日却忍着未问出口,秦缨身上疑问太多,或许要令他花上三五月功夫才能辨清,这半年他耐性越来越差,可在这件事上,他却有格外心甘情愿。
从城南回长乐坊并不近,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才到了临川侯府之外,秦缨下马车,正要开口,谢星阑却先一步道:“明晨令谢坚接你去窦氏。”
秦缨眼底一亮,不由弯唇道:“谢钦使真是越来越善解人意了,不过也不劳烦谢侍卫来接,明日我自己去便可。”
谢星阑不为所动,“还是来接的好。”
秦缨笑意一散,不明白谢星阑在执着什么,她呼出口气去,“罢了,看你如何安排吧,告辞。”
她气呼呼进府,待沈珞将马车也赶进去,侯府正门“吱呀”一声关了上。
谢坚上前,“公子,今夜小人还在此守着吗?”
谢星阑道:“留个暗卫看着吧。”
谢坚松了口气,看了看这空无一人的长街道:“那咱们眼下在这里候着是因为……?”
“等,再等半个时辰,过子时再归府。”
谢坚去看谢咏,谢咏也一脸茫然,秋日的深夜已经有些寒凉了,一行人马在凉夜里候着,直等到马儿不耐地尥提子之时,谢星阑才下令,“归府。”
他看了一眼临川侯府大门,心底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又调转马头,马鞭扬起之时,座下宝骏似箭一般疾驰而出。
夜风呼啸,吹得谢星阑衣袍猎猎,恰在此时,天上乌云半散,半弯明月与几颗星子露了出来,月辉与星辉交映,映亮了秋夜暮霭,亦将谢星阑眼底的阴郁映亮,他姿态矫健地疾驰过长街,周身阴戾无踪,仪采绝艳,意气飞扬。
一路飞驰回了将军府,下马背时,谢星阑脚步轻快,眉眼明锐,将马鞭扔给谢坚,如风一般回了书房,谢坚和谢咏跟在其后,虽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这半年来,他们还是头一次见谢星阑如此轻松自在。
待跟去书房,进门便见谢星阑又在看那份文册,但这一回,不知是文册上什么扎了他的眼,他没看多少便将文册一合,利落地放回了抽屉深处。
但轻松不过一时,很快,那份少年老成又回到了谢星阑身上,他吩咐谢坚,“明日辰时去侯府等秦缨,径直去窦氏。”
谢坚利落应下,谢星阑便令二人去歇下。
待他们离开,谢星阑独自坐在书房之中,不知想到什么,他面色一时阴一时晴,没多时又恢复了水波不兴,直等到月色再度被浮云遮去,谢星阑才起身回房。
此时已至后半夜,天穹之中又似泼墨一般,但谢星阑知道,那个心魔一般的漫漫寒夜,终于能看见光亮了。
翌日一早,秦璋听闻窦氏的案子,很是唏嘘,“这位窦大人我知道,他家中巨富,还曾帮我收过一幅前朝名画,怎么家中孩子生了这样的意外?”
秦缨道:“听说窦家近来在争夺家主之位,极可能与此有关,女儿稍后先去瞧瞧。”
秦璋轻嘶一声,“缨缨当真喜爱此道?”
秦缨颔首,这时白鸳将昨日秦缨所言道来,听得秦璋大为震动,“没想到我的乖女儿有朝一日能如此明理,你若当真喜爱此道,父亲与刑部侍郎徐傲群是好友,不若令他来传授你些许刑案之道?还有大理寺卿贺致远,他也是三法司主官之一……”
秦缨听得哭笑不得,再度感叹秦璋大抵是天下间最疼爱女儿的父亲,婉转拒绝之后,她急匆匆出府上了马车。
谢坚早在外等候,走在路上便对秦缨道:“县主,公子让小人告诉您,这窦氏虽有五房,可他们五爷窦文珈年纪轻轻便信道,如今年过而立,却未娶亲生子,已经在城外清修多年了,还有三爷窦文彬是庶出,本就没有继承家业之权,他早知如此,一早便单干自己的产业,如今在京城有四家酒楼,都做的十分红火。”
“因此,有机会继承家主之位的,只有长房窦文运与四房窦文耀,二爷窦文德英年早逝,死者窦煜便是他的儿子,虽说家主之位都是传儿不传孙,不过窦文德早逝之后,窦煜一直养在窦少卿窦启光膝下,所以外面都说,窦启光说不定会将家主之位传给死者。”
秦缨掀着帘络听完,点了点头,“先去窦宅看看再说——”
马车沿着御街一路往南,两炷香的功夫后入了修德坊,修德坊虽不是寸土寸金之地,可就是仗着这座民坊少了掣肘,窦氏当年购置两座五进的宅院打通,又重新更改布局与园景,如今,是整个城南最为富贵气派的宅邸,其中屋阁连绵,山水楼台散布,便是皇城根下的亲王府邸都难以望其项背。
马车停在府门之外时,秦缨便见已有金吾卫和京畿衙门的差役守在外,自然是他们提前到了,秦缨快步入府,谢坚问了门外之人道:“公子和京畿衙门的人如今都在窦氏待客的前厅,县主径直过去便好。”
秦缨点头,绕过影壁后沿着廊道直走,还未到跟前,秦缨先听到了厅内里哭天抢地的吵闹声,她加快步伐,刚走入中庭,便见厅门处站着个红衣小姑娘。
那小姑娘一脸无畏地道:“是的,就是我杀了二哥……”
秦缨秀眉一挑,这么快凶手就认罪了?
第29章 剖尸
“榕儿, 你疯了!”
小姑娘话音刚落,一个蓝袍中年男子立刻站起了身来,“你二哥如今是被人所害, 两边衙门都来查问,你可莫要乱说, 若真将你当做犯人捉拿住,可是要进大牢的!”
“可你们不是不相信我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承认是我害了二哥。”小姑娘说完又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父亲不是也不信我吗?”
被反问的男子面色微僵,又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位的谢星阑, 缓了声道:“自然不是不信你, 只是你一个人证也没有, 便是我们信了, 衙门的大人们也不信,你是我女儿,我难道还能坑害你不成?”
小姑娘唇角紧抿着, “可我那天晚上就是一个人在陶然亭里,父亲大抵忘记了,那天傍晚父亲斥责了女儿, 女儿心中自责, 这才去那里闷坐了小半个时辰,当时没有人经过那里, 自然没有人为女儿作证。”
中年男子有些着恼:“你……”
窦氏共有五房,这偌大的厅堂, 此刻次第坐了近二十人, 谢星阑手中捧着杯茶,对这父女二人的闹剧没有任何责难之意, 仿佛吵得越凶越好。
忽然,谢咏轻声道:“公子,县主来了。”
谢星阑这才抬眸往中庭看,见秦缨果然来了,便放下茶盏朝外走,边走又边道:“你们说你们的,说清楚为好。”
秦缨见他出来,也迎了上来,二人在中庭丈宽的荷花池旁相会,秦缨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差点以为你破案神速,凶手已经认罪了。”
厅内争执还在继续,谢星阑道:“这姑娘是窦家三小姐窦榕,适才多是赌气,应话的是他父亲四爷窦文耀,我来的这片刻,正问案发当夜大家都在何处,这窦榕半晚上都无人证,被她父亲多问了几句,便胡言乱语起来。”
秦缨做了然之状,这时,厅内又有一道女声响起,“姐姐也别和父亲犟了,父亲也是为了咱们四房好,你既无人证,便让官府衙门的人查就是了,一定不会冤枉姐姐。”
“此人是四小姐窦楠,是窦文耀的庶女,窦榕是嫡出。”谢星阑又道。
秦缨听得意味深长,她来得晚,自然是要认人的,谢星阑干脆挨个说一遍,“左起首位是窦少卿长子,窦文运,在他身边的是夫人周氏,他们下手位上的,是其长子窦烁与少夫人伍氏,他二人育有一女今年四岁,大房还有个长女嫁去了范州,与此案无关。”
“右起是三房的窦文彬和夫人蒋氏,他们身边的是女儿窦桐和儿子窦晔,一个行二一个行四,最末位上的,是五爷窦文珈,窦文耀身边的,除了窦榕和窦楠,还有其庶子窦焕,他夫人楚氏有病在身,卧病在床多年,窦煜的母亲黄氏也因窦煜之死悲痛过度,眼下在房中歇着。”
秦缨按照他说的一个个认下来,看到窦文珈时,目光在他身上多留了片刻,侄子身死,堂内众人亦各怀心思,但他坐在末位却气定神闲,全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谢星阑接着道:“起火时间在十二日晚上戌时初刻,当时是窦家人用晚膳的时候,久等窦煜未来,窦老爷正要派人去请,这时下人发现他住的含光阁起了火,等赶过去的时候,半个含光阁火势熏天,救人已经来不及了,事发之后,窦少卿病情加重,这几日卧床不起,半昏半醒,适才我来时,他人还昏睡着。”
秦缨道:“窦煜的死因还不明,既然先来了窦家,便去案发现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