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够了吗——by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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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从礼依然没吭声。
“您不知道, 以前每次截稿日期一过, 时一老师有多嗷嗷待哺, 那时候您还没来, 她一个人能吃四百块钱的火锅。”梁秋实今天显然很快乐,话比平时多了不止一点点。
顾从礼终于,抬起头来,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时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生怕下一秒,顾从礼折了梁秋实的手腕,拖着他给丢出去。
三秒钟后,顾从礼冷漠地收回了视线,卷起袖子,抽出菜刀,从另一个袋子里取出一条鱼来。
那鱼还活着,鱼鳃翕动,身子挣扎着扑腾。
苍白修长的手按着鱼身将鱼按在砧板上,冷锐刀刃唰地划过,利落开膛,挖出内脏,血水渗出来,在木制的砧板上蔓延开。
梁秋实沉默了两秒,叹道:“主编好手艺。”
时吟捂住了眼睛。
顾从礼买了不少食材过来,男人背对着客厅站在厨房里,有条不紊处理各种食材,衬衫的布料随着动作在腰背部拉成利落的褶皱,看起来赏心悦目。
梁秋实帮了一会儿忙,顾从礼始终没怎么说过话,要么就是一两个字,蔬菜洗完,梁秋实甩着手出来了,悄声对时吟道:“你有没有觉得冷?”
时吟收回偷偷看着顾从礼的余光,假装坐在沙发里玩手机:“十二月了,你还想体验体感温度二十五度以上的室温吗?”
“不是这个冷,就是那种,阴风阵阵的感觉,”梁秋实比了个手刀,高高举起,从上往下刷地划下来,“刚刚这顾主编处理鱼的时候,我看着他给那鱼开膛,不知道为啥,突然觉得腹部一痛。”
时吟:“……”
“你没觉得吗,那个凌厉的刀风,搞得我好紧张啊我。”
时吟面无表情:“你拍武侠片吗?”
梁秋实没说话。
客厅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只有厨房水龙头的声音哗啦啦响起,时吟再次偷偷地,用余光扫了顾从礼一眼。
所以他是来烧饭的?
他不是最近很忙的吗。
时吟又想起今天早上的那个三明治,还有那杯冷透了的牛奶。
她侧过身来,问梁秋实,声音压得很低:“你今天早上给我弄得三明治吗?”
梁秋实表情有些茫然:“什么三明治?”
“……”
时吟抿了抿唇,别过头去:“没什么,是我搞错了。”
是她搞错了。
她家的钥匙除了梁秋实和顾从礼以外没人有了,前者是因为认识得久,比较方便,后者……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
因为她睡起来的时候梁秋实就已经在了,所以时吟就下意识以为是他。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这是在道歉吗?
哪有这么哄人的啊……
顾从礼动作很快,四菜一汤,西班牙海鲜烩饭比餐厅里弄得还要好看,里面海鲜分量很足,青口贝,虾,鱿鱼和黄澄澄的米饭混在一起。
吃饭的时候,梁秋实家里打来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梁秋实刚好吃得差不多,跟时吟和顾从礼打了声招呼,装好电脑和本子准备走人。
时吟送他到门口,梁秋实上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
刚要关上防盗门,她动作顿了顿,垂了下眼,忽然抬起手来,冲着空荡荡的门口摆了摆手,笑容灿烂,很大声地说:“谢谢你今天早上的三明治啊。”
她关上防盗门,重新走回到餐厅。
顾从礼安静地坐在餐桌前,他大概也吃完了,正在看手机。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有点尴尬。
她坐下,他放下手机,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男人清冷的视线长久地,淡淡落在她身上。
五分钟后,时吟忍无可忍,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男人棕眸清浅,安静地和她对视。
时吟绷着表情:“我吃饱了。”
“嗯。”
“谢谢你的晚餐。”
“嗯。”
沉默。
顾从礼站起身来,倾身去端盘子。
时吟动作很快,按住盘子另一端:“一会儿我来就行了。”
顾从礼松了手,眼睫覆盖下来,站在餐桌旁。
安静沉默的样子,看起来有点阴郁,像闯了什么祸,蔫巴巴站在旁边,不敢靠近过来的小猫咪似的。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顾从礼,
时吟心软了,咬了咬嘴唇,垂下脑袋,闷闷道:“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顾从礼没出声。
半晌:“没有,”他淡淡道,“我先走了。”
当天晚上,时吟又做了个梦。
牛油果熏培根三明治长出了手和脚,在她的床上蹦蹦跳跳,一边跳一边唱着自己编的歌,旋律像海绵宝宝的主题曲,歌词只有一句话——
“我的主人是顾从礼~我的主人是顾从礼~”
时吟醒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从床头扫到床尾,确定没看见什么长了手脚的三明治以后,才恍惚地坐起来。
冷战两天,她做了两天关于顾从礼的梦。
不过还好,今天的内容比较纯洁,比昨天那个好接受多了。
时吟不确定这是不是顾从礼过于强烈的怨念,她翻身下地,刚准备去洗手间,脚步顿住了,走到门口,打开卧室门,进厨房。
餐厅桌上一个白瓷锅,下面放着隔热垫,时吟打开盖子,里面是熬得烂烂的皮蛋瘦肉粥,已经冷了,有一点点凝固。
旁边贴着一张便利贴,是她之前经常会用的,随手放在冰箱旁边的篮子里,粉红色的兔子便利贴上是遒劲有力的字体:【冷了记得加热一下再喝——顾从礼】
顾从礼三个字,他写得尤其大,像是在强调或者提醒她什么似的,笔锋凌厉,好看又醒目。
时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她昨天就是故意想气气他的,还以为他没什么反应,就是不在意了。
结果其实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像求表扬的小朋友一样的,在某些地方意料之外的幼稚啊这个男人。
时吟弯着唇,回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端着白瓷锅进厨房,加热了一下,吃完刷了一会儿微博,走进书房开电脑。
《echo》完结了很久了,最后一本单行本即将发售,她前段时间画完了完结章的单行本独家番外,现在还差一个彩页海报。
色彩一直是时吟的弱项,每次画彩页她都抓心挠肝地一把一把掉头发,偏偏她又有点儿龟毛强迫症,修了又修,画得极慢,再加上还有《鸿鸣龙雀》的连载要画,这么一张海报大图,从起稿到上色用了一周多的时间。
在这期间,时吟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不重样的,中式西式各种早餐。
她其实早不生气了,只是稍微有一点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一个人的性格太难改变,顾从礼的性格如果就是如此,时吟总不可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强行想要让他变成王从礼,张从礼什么的。
彩页海报终于画完那天,时吟久违地点开了顾从礼的头像,将文件传给他。
没过多久,顾从礼那边就回复了,他发过来一张什么东西的流程表格,时吟点开来看了一下,是《echo》的单行本签售会。
时吟之前从来没弄过签售会,一个是懒得出门,不想露面,还有就是她人气一般,也没有成品作品。
现在她有《echo》这部完结作品,《鸿鸣龙雀》势头正盛,已经连续几期的连载都排在投票顺位前五位,《鸿鸣》的第一本单行本年后会开始发售。
而时一这个漫画家本人也人气飙升,在她没意识到的时候。自从颤栗的狸猫那件事情以后,微博粉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因为这件事情而关注她知道她的人也不在少数,小姑娘画风精致,日常逗趣,性格很是讨喜,吃瓜路人们开始大批的被圈粉。
也算是拜颤栗的狸猫所赐,因祸得福了。
市场宣发那边的建议是,可以趁热办两场签售会,s市一场,帝都一场,炒一下热度,给处女作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也顺便给新作品的单行本做个宣传。
而且,还据说时一老师很好看,《赤月》这边顿时也有种想带着自己家女儿出去溜一圈,打一打网上说自家宝贝女儿是个啤酒肚谢顶猥琐宅男的,那些黑子们的脸。
时吟之前已经去过新人赏的颁奖典礼,她倒是不怎么介意,唯一的疑问是帝都那边的签售会。
她从小在南方长大,从来没去过北方,想了想,打字问道:【帝都那边也要去的吗?我没去过呀。】
两个人冷战以来,第一次在社交软件上的对话,竟然还是因为工作。
时吟正感叹着,那边很快回复。
【顾从礼:嗯,算是出差,公司也派了编辑带着你,没事。】
【时吟:和谁啊?】
时吟希望能派一个她认识的编辑。
【顾从礼:和我。】
第57章 亲吻与诉说(3)
时吟一顿, 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她是没出过差, 可是吃过的粮不少。
从小说到漫画到偶像剧,韩剧日剧美剧, 只要有两人一起出去旅行、过夜、通宵, 或者出差、团建等等等等戏码中的其中一个, 的时候,男女主角的感情都会出现突飞猛进的进展。
老话有一句说,如果一个女性答应了你的旅行邀请, 那么十有八九,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信号了。
正常情况下,时吟觉得自己应该会挺期待和顾从礼单独活动的。
但是现在两个人之前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小问题。
顾从礼给她做了一个礼拜早餐, 宛如一个田螺姑娘, 也不按门铃了,悄无声息的来,默默无闻的走,房子里没有他的身影, 只餐桌上留下了他的传说。
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时吟很郁闷。
签售会在年会以前,十二月底一月初, 正是学生放寒假的时候,s市第一场, 也就是半个月以后, 在摇光社的一楼礼宴厅。
上一次来这个地方是参加欺岸的作品的周年会, 这次是她自己的签售会。
想到这个, 时吟才想起来,欺岸十有八九就是顾从礼这件事。
她心情复杂,本来当时想着一定要第一时间问问他的,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可是别的情侣因为吃醋这种原因闹个小别扭,都是很快就和好了,最后还得来个热烈的深情拥吻什么的,简直是甜蜜催化剂。
时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她和顾从礼这里,吃醋完全变成了这么苦大仇深的事情。
周末这天,顾从礼回了阳城。
白露说她想养花。
曹姨今天上午请假,小护工就早上去买了一盆绿萝回来,用漂亮的花盆装着,顾从礼来的时候,白露正哼着歌,捏着一个小水壶往植物的枝叶上浇水。
看到顾从礼进来,她惊喜地放下水壶,走过去:“阿礼,你来啦。”
顾从礼这几次过来都是想让她接受治疗,结果并不理想,几乎每次都以白露歇斯底里的尖叫告终。
可是下一次他再过来的时候,白露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样,顾从礼反复地重复着这样的,劝说的过程,他开始觉得麻木。
白露拉着他,走到窗边绿萝旁边,窗户被封得很死,铁栏杆排列紧凑,压抑昏暗的房子里,那一颗绿色的小植物仿佛变成了唯一的生气,努力地,孜孜不倦向窗外伸展着枝叶。
顾从礼突然想起,时吟家也有很多这样的植物。
只不过她养得很好,顺着绳子爬满了整个阳台,像是一片绿色的海,看起来明媚又生机勃勃。
白露在他旁边温柔地说着话:“阿礼,我那天看见你爸爸了。”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瘦,是不是最近没怎么好好休息,”她担忧的皱了皱眉,“你不要总是惹他生气,他那么忙,还要管你。”
顾从礼淡淡弯了弯唇:“他没管过我。”
白露一顿,手里的水壶“啪”地摔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朝他尖叫:“你闭嘴!你闭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爸爸!!!”
曹姨不在,小护工听见声音跑过来,都远远地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绿萝就放在窗边梳妆台上,她尖叫着捂住脑袋就要往外跑,顾从礼抬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腕。
白露却顿住了脚步,她抬头,漂亮的棕色眼睛怨毒地看着他:“就是因为你……一定是因为你,因为你惹他生气了,他才不来了……你为什么要惹他!”
她声嘶力竭喊着,忽然抓起旁边桌上的绿萝,举高,对着大理石的窗台狠狠砸下去,瓷质的花盆被摔了个粉碎,白露抓起一片碎片,狠狠地扎进顾从礼伸过来的那只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