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够了吗——by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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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尖锐的瓷质尖端深深刺进小臂内侧的皮肉,顾从礼闷哼了声,另一只手去抓她手腕,她力气极大,红着眼,死死抓着那碎片,狠狠扎着往下划,破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旁边的小护工捂住嘴巴里的尖叫声,跑出去给曹姨打电话。
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来,沾在她握着碎片的手指,她掌心被割破,两个人的血混合在一起,顺着男人苍白的皮肤蜿蜒着往下淌,滴落在柔软的白色地毯上,开出大片的血色的花。
白露忽然怔住了,愣愣地松手,丢下手里的碎片,垂头看着他的手臂,用沾满鲜血的手抱着他开始哭:“阿礼……疼不疼?阿礼别怕,没事了,妈妈在这儿……”
直到曹姨接到电话以后匆匆赶回来,打了镇定白露才安静下来。
她手上割伤也很深,曹姨叫了私家医生,顾从礼没等人过来,直接走了。
他手臂上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处理,开了两个小时车回到s市时鲜血已经渗出纱布。
顾从礼打方向盘,往医院方向去。
上次去医院,是为了把白露接回来。
这次也是因为她。
顾从礼刷卡进院,停了车进医院大厅,一抬眼,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时吟从天井那边休息厅里出来,皱着眉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走到电梯旁边,等了一会儿,又转身,往扶梯那边走,呆滞地踩上扶梯。
低垂着眼,抿着唇,眉头皱得很紧,紧张又心不在焉。
林念念给时吟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电话一接起来时吟就清醒了,林念念那头哭得天崩地裂,一边哭一边骂,背影声音嘈杂,声音含糊。
聊了一会儿,时吟才终于听出了她表达的两件事儿。
一,林念念怀孕了。
二,她和秦江提了分手。
两个人从大学开始恋爱,一直到走进社会,秦江一直是模范男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肯定会走到最后。
结果最终也还是败给了现实,婚姻,家庭差距,财产和房产,爱情回归到琐碎里以后,就变得一文不值,异常廉价。
林念念老家本来就不在阳城,她和秦江在一起五年了,跟着他回到他的家乡,现在一拍两散,发现自己除了两箱行李以外什么都没有。
时吟炸票了。
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
她强忍着想要冲到阳城去把秦江如他名字那样丢进江里的冲动,先去火车站把林念念接回来。
林念念外表属于娇小精致的小女人型,可是大学四年,时吟是清楚的,她是很刚强的性格。
此时她却像是丢了魂一样,眼睛红红的,哭着坐在沙发里:“吟吟,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了,婚都订了,没涉及到结婚什么的时候,谈恋爱的时候全都好好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但是我觉得不分手,我的一辈子就毁了,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了,”她闭上眼睛,哭着笑了,“这个时候告诉我怀孕,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时吟抿了抿唇:“你去医院看过了吗?”
林念念摇头。
“验孕棒也有不准的时候,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时吟长出口气:“也许是乌龙呢,你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去医院。”
林念念抹了把眼泪,清了清嗓子:“我没事,我不累,今天去吧,一口气给我个痛快。”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万一是真的有了,你是怎么想的,要留下还是……打掉。”
林念念茫然的看着她,声音很轻:“我不知道……”
时吟皱了皱眉:“如果真的有了,你准备和秦江和好吗?”
林念念不说话了。
时吟叹了口气。
周末的市立医院人很多,时吟她们上午到,做了一系列检查,通知下午取结果。
林念念全程都紧张得脸色发白,中饭根本没吃几口,下午到医院去,站在医院天井休息厅里抓着时吟的胳膊:“吟吟,我腿都软了,我能不能不上去。”
时吟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说些什么,她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去旁边的自动售卖机前给她买了一罐甜牛奶:“没事,别怕,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先去帮你取化验单。”
林念念嘴唇发白,恍惚地点点头。
时吟拿着她的医疗卡上楼,排了一会儿队,拿到化验单。
她从小到大也没生过什么大病,每次来医院都是每年的例行体检,时吟拿着一堆单子分辨了好久,有点茫然。
看了一眼手里的几张化验单,她伸头,小心地问窗口里的小护士:“您好,请问这是……怀孕了吗?”
小护士很忙,扫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她一眼,声音清脆:“我们这里不负责看的,你拿着孕检报告单直接去医生那边就可以了。”
时吟道了谢,一边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边往前走,上面一堆乱七八糟的数字,看得她完全懵逼。
正中是天井,越往前走光线越亮,她没走几步,忽然被前面阴影遮住。
时吟抬起头来,脸上还带着一点茫然。
顾从礼站在她面前,唇角平直,逆着光,眸子隐匿在阴影里。
时吟愣了下,下意识“唰”地把手背过去,手里的孕检报告单飞快藏在身后。
念念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顾从礼顿了顿,微眯着眼垂眸,低冷平缓问:“孕检?”
第58章 亲吻与诉说(4)
市立医院, 一所现代化的、大型综合性临床医院, s市最好的医院之一。
中央空调效果也非常好,十二月初冬, 时吟却觉得热得开始一层一层往外冒汗, 额角鬓边濡湿。
她十分镇定, 面无表情:“不是,就是血常规化验。”
顾从礼看起来平静极了:“你不是问这样是不是怀孕么?”
“你听错了。”
顾从礼沉默了几秒,冷道:“时吟。”
时吟长出了口气, 表情一下子颓了下来,苦兮兮地看着他:“行吧,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我是陪别人来的,其他的我不能再告诉你了,我怎么可能怀孕,我都还没和你——”
她说到一半, 忽然沉默了。
顾从礼浅浅地牵起唇角:“嗯?和我什么?”
时吟又想起之前的那个,代表了一种对性关系的渴望。
她跺了跺脚,目光游移:“那我先, ”抬手指指旁边的扶梯,准备开溜, 右脚还没迈出去, 就收回来, 皱眉:“你为什么在这儿, 生病了吗?”
顾从礼淡淡别开眼:“没什么,有点失眠。”
林念念还在下面等,时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下去了。
直到站上扶梯,她才恍惚意识到,这是两个人闹不开心以后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话,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主要还是误会太乌龙了,自然而然地就解释了,自然而然地就说话了。
时吟鼓了鼓腮帮子,站上扶梯回到天井休息的地方,找到林念念,把单子递给她。
林念念沉默地拿过来,一页一页翻,垂头看了三分钟。
表情越来越凝重。
时吟心里咯噔一下,也不自觉地凝重了起来。
林念念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所以这是怀了?还是没有?”
“……”
时吟说:“我以为你看懂了。”
“我哪会看这个,我第一次怀孕。”
“我也没怀过啊。”
林念念点点头:“也对,你估计到现在连性生活都还没有过,”她不确定地看着她,“应该还没有过吧?”
时吟:“……别再让我听见性生活这个词了。”
林念念哈哈笑出声来,拍了拍她的手臂,站起身:“反正,先去拿给医生看看吧,”
她笑容敛了敛:“虽然其实我觉得十有八九了,我这个月例假也还没来。”
时吟陪着她上了妇科楼层,林念念进了医生办公室,时吟站在门口等。
十几分钟后,她人出来,时吟赶紧站起来走过去:“怎么样。”
林念念耸了耸肩:“就我想的那样。”
时吟的表情散了。
她塌着肩膀茫然地站在原地,愣愣看着林念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念念读书晚,比时吟要大一岁,今年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太美好的年纪,青涩渐渐褪去,成熟还尚未完全到来。
林念念是有点强迫症的那种人,读书的时候就是,会将每一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关于未来,也应该做过充足的规划。
时吟不知道,她的规划里有没有秦江,但是她可以肯定,这里面绝对不会有这个孩子。
林念念之前看起来慌得不行,现在真的出了结果,她反而淡定下来了,两个人走出医院,站在门口,她突然说:“吟吟,我把他生下来吧。”
时吟猛地扭过头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不可能和秦江复合的,可是这也是我的孩子,”她笑了一下,“我有存款,也能赚钱,就算我一个人也养得起他。”
时吟瞪着她,表情里完全是不可思议,她深吸了口气:“你不要一时上头就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考虑了,这件事情不是你能不能养得起他的问题。”
“我知道,单亲家庭可能会不太健康,我会避免这个情况的,不会让他觉得缺少父爱什么的。”林念念平静地说。
“你说避免就能避免?你觉得有那么简单?”
“能有多难?”
时吟火了,声音提高了,又压下来:“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辛苦?养大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你在哪里生?你要回老家吗?你打算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你怀胎十个月,孩子出生以后要坐月子,还有可能产后抑郁,一年以后再费心费力地去找工作,因为没有很多经验又空窗太久还要跟应届毕业生竞争,几个月大的小朋友你要怎么照顾?你有多少精力可以同时消耗在工作、生活还有孩子之间?”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林念念一句都没有反驳,安静地听她说完了,才轻声说:“那我怎么办,我不想把他打掉,那种感觉你不懂,我狠不下心。”
时吟垂眼:“你先冷静冷静,也许过两天就改变主意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的,我跟秦江在一起五年了,还不是冷酷无情的说甩就甩了。”她轻松道。
时吟眼睛红了:“那你倒是像对他那样再冷酷无情一下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小说女主角?秦江又不是你的霸道总裁。”
林念念笑了:“他算个屁。”
林念念在时吟家住了两天,第三天订了回老家的机票,周六上午走。
她前脚走,时吟后脚订了去阳城的车票,顺便约了秦江见面。
她大学时期和秦江关系也还可以,虽然秦江和林念念分手了,但也还是答应了。
s市到阳城坐汽车要比自己开车稍微慢一点点,到的时候下午,时吟直接给秦江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吵,背景音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酒吧ktv什么的,秦江很大声的朝电话里吼:“喂!喂!”
“你在哪里。”时吟心平气和地问。
秦江换了个地方,噪音被隔绝了一点儿,他报了个地名,挂掉电话,随手发了个定位过来。
时吟拦了辆出租车,将定位给司机看。
司机是个体格健硕魁梧的胖子,瑟缩在小小的主驾驶座上看着异常憋屈,人非常健谈,从汽车站到市区和她聊了一路,主要聊一些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的正义事件。
看着导航上快到的时候,时吟侧头看了他一眼。
健硕的胖子司机被她直勾勾的盯着,露出了一点点害羞的表情,挠了挠头。
时吟道了声歉,从皮夹子里抽出一沓子红色的毛爷爷递给他:“不好意思,一会儿能请你帮个忙吗?”
时吟落寞的笑了:“我男朋友出轨了,我一会儿想去找他说清楚,可是我怕他打我。”
果然,健硕的小胖子司机瞬间就火了:“他打你?他还打你?就应该打他一顿,直接报警把他抓起来!”
“不用不用,”时吟吓得连忙摆手,“宣扬暴力是不对的,我不动手的,就跟他讲讲道理,您站在我后面给我撑撑场子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干。”
车子停在一家酒吧门口,时吟付了钱下车,看到在门口抽烟的秦江。
男人看起来瘦了一些,下巴上有一点点细小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将手里的烟掐灭,对她笑了笑:“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