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by月令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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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瑾瑜伸出手去想要挣开这个屏障,却在接触的瞬间犹如被电打了一般, 蓦地收回手。她眯着眼细细看去,才发现,临渊君用瓦砾和魔气织成了一张流动不提的网,瓦砾是每个交叉的节点,将她完完全全套在了其中。
“这是天网,虽然不是特别好使,但压制住你这样的修为还是绰绰有余的,”临渊君见她不说话,好意解释道,“安静的看我打完吧,打完,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待他回头看着踏着千秋而来的柳既明,便渐渐收敛了笑容,眼眸中的光华逐渐沉寂,是寸草不生的崖边,没有丝毫的生机,只剩下岩石似的冷硬。
“柳既明,好久不见哪。”
柳既明拂了拂袖,见到他身后的谢瑾瑜被困起来,目光微冷,“放人。”
临渊君笑了笑,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我的。”
知晓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柳既明薄唇紧抿,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曾经来过魔窟,当然见过那个高高在上的魔尊临渊君。但是,那个时候的临渊君从来都戴着一张面具,没有人能窥见他面具下的容貌,柳既明当然也不知晓。直到今天,他看见这张脸,即便再是冷情冷性,说不震惊也是假的。
“柳师弟,你总是让我那么生气。”临渊君道,他笑笑,如春风拂面,这个模样和气质却像极了贺凌,温柔的贺凌,不会训斥柳既明的贺凌。
“之前为了身后这个人,你连和我分身多年的情谊都不要了,还要和我决裂。现在,见到我又是一副要杀了我的表情”临渊君似笑非笑,“人类的感情真是奇怪啊”
“分身”柳既明略微怔愣,“你怎么可能”
“是啊,我怎么可能。”临渊君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一直放着一个在修仙界却没有人发现,怎么可能我也好奇怪啊,柳既明,你能不能替我解释一下”
“师叔你不要听他说话”谢瑾瑜脸色微变,“他是想让你分神”
柳既明和临渊君同时看向她,柳既明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要开口唤她,却被临渊君抢了先,“小瑜儿,你莫要害我生气了,好不好”
谢瑾瑜握住太素,不知不觉手心渗出了汗珠。不行,她得想办法逃出去,临渊君明显已经策划了很久,如果放任他这样说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算了,这件事情,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讨论。”临渊君不甚在意道,“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说来,我还从来没有和你正面打过,也甚是可惜。之前你来到魔窟,一直秘密躲在小瑜儿身边,怎么被我打了,也不还手呢”
柳既明的目光中,掀起阵阵波涛,遮云避雾。
为什么不还手呢
当然是,不能还手。
鬼医流照君爱找人试药,临渊君抓了一批又一批修仙界的青年才俊往她身边塞。他们之中,有的人吃过药后,对流照君念念不忘,亦或是恨之入骨,都被临渊君除去了。至于怎么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以,修仙界的人知晓流照君心狠手辣,却不知道,在她背后做事的一直是临渊君。
但临渊君似乎对杀戮没有很大的兴趣,比起杀人来说,他更喜欢折磨人,并且手段百样。如同逗弄猫咪的老鼠,抓住后不急着吃掉,却偏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老鼠惊慌的逃跑,然后再按住老鼠的尾巴,看着它绝望的表情
临渊君更喜欢这样的方式。
柳既明当时戴着面具潜伏在谢瑾瑜的身边,和她形影不离,早就成为了临渊君的眼中刺,饶是谢瑾瑜再怎么护着他,仍然被临渊君钻到了空子。但是他不敢明目张胆的带走柳既明,却在暗中使过绊子。
柳既明压制了自己的修为,隐藏了自己的灵气,即使被包围也没有办法反抗,那时候他甚至没有办法明白谢瑾瑜的心意,故而一旦暴露了身份,谁都帮不了他。
谁知道,后来,身份还是暴露了
临渊君见他脸色越来越冷峻,轻笑了一声,还未开口,却见千秋锋芒毕露,裹挟着隐隐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柳既明衣袂翻飞,眼中翻腾的血气始终没有退下,现在已经有了更甚的趋势。
临渊君敛了笑容,蓦地从背后抽出七弦琴,琴身在他手中翻转,他抬手,“哗”的一声,波动琴弦,琴声硁硁然,筝筝然,带着肃杀之气。
周围的气氛骤然冷凝。
连带着空气也凝结成了杀人的武器,无形之中,最是致命。
千秋“当”的一声,和琴声化作的魔气相互碰撞,擦出了隐隐的火花。柳既明挥手,剑锋划破长空,破除了临渊君的包围,剑意凌然。
临渊君冷哼一声,“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这两人打的难舍难分的同时,谢瑾瑜也发现了一些东西。
以她现在的实力和天网硬碰硬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但是不代表天网对于她来说不可挣破。魔气无形,疏而不漏,但是作为节点的瓦砾却是可以作为突破口的。
天网是流动的形态,魔气充盈编制灵巧,但是如果,她扣住一个瓦砾点,以瓦砾作为一个支撑点拉开天网,越靠近她的地方,魔气流动的就越快,但是,离她越远的地方,魔气稀疏,便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谢瑾瑜眼中金光一闪,抽出了太素。
“柳既明,我忍不住想要问问你一件事情。”七弦琴琴声泠然,在临渊君手中发出万丈光华。在招式上,临渊君和贺凌是完全不同的。
贺凌白衣胜雪,柔中带刚,一招一式端的是风雅风流,是竹林下的潇洒贤士,皎如玉树临风前。临渊君招式凌冽,招招致命,是大漠孤烟下的边城浪子,狂放不羁。
千秋在柳既明手上流转,蓦地脱手,剑气化作万道小剑,向临渊君簌簌射去。柳既明用行动表示了,他不想回答问题,甚至不愿意听临渊君说出任何话。
琴声布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小剑全然化解。
临渊君接着开口:“当年当年为何是你,主动离开魔窟的呢我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当日也是你自己潜入魔窟硬要留在她身边,流照君好不容易养了一个可以双修的好骈头,温香软玉在怀,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临渊君蹙着眉头,像是真的非常不解,紧接着意味深长道,“哦,也不是悄无声息后面,明明是回到苍羽门之后,又杀了个回马枪啊”
“你不给我说说,为什么吗”
柳既明紧抿了唇线,划出一道冷硬的弧度,一言不发。
“我猜了好久,小瑜儿也不肯告诉我。我本想着,日子还长,慢慢磨,总会问出来的,谁知道,你的回马枪杀的那么快”临渊君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藏得好好的人,到你手上,就没了”
明明在出战的那一天,说好要提着修仙界那帮老头子的头一起回来的。
最后,却听见了那个人自爆的死讯。
临渊君似是自嘲又是冷笑:“之后,我倒是找到了个东西,找几个人试了试药,这才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心甘情愿的离开了魔窟,还能硬下心来逼死小瑜儿。”
“柳既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啊”
柳既明嘴角动了动,临渊君看见后,却笑弯了眼:“她给你喂的不是南柯呢,你知道是什么”
“是斩情丹啊,斩情,过往一切斩的一干二净,从此以后,你们两个真的是再无瓜葛了。”
“真好,我的小瑜儿狠起来,真的是比谁都狠啊”
柳既明握住千秋,缓缓停了下来。他扣住千秋的剑柄,指尖已经泛白。
临渊君却笑的越发开心:“对啊,你怎么会知道呢,她给你喂的这个东西,你又怎么会知道呢。柳既明,她都已经逼着你斩断情丝了,你以为,你能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这里面对我呢”
“我知道。”柳既明突然开口,临渊君的笑声戛然而止。
柳既明抬起眼来,目光之中一片苦涩:“我早知道”
他早知道他吃的是斩情。
正是因为知道,他比所有人都更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恩大概多加了点回忆叙述
还晕么我真的慌了
第58章
“你知道”临渊君停下了抚在琴弦上的手, 眼中滑过一丝的惊异, 只那么一瞬间, 很快便消失殆尽,在抬眼时又换做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淡淡道, “是了,差点忘了柳师弟的能耐,这点小事, 又怎么瞒得过你呢”
“明知道吃了斩情, 还傻乎乎的跟在人家的后面, 瞧瞧这个傻姑娘”临渊君歪了歪头,“快被哄的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和内疚了。”
柳既明紧抿着唇线,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论油嘴滑舌,他必然是比不过眼前的临渊君, 但是他素来也不是任人欺辱之辈, 只不过是一旦涉及到临渊君身后的那个人,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愿意将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拿来与他人道说。
语气重点他舍不得,辩解又显的油腔滑调,恨不能直接将一颗心捧出来, 好让所有人都看看的清清楚楚。
没有哄骗也不是内疚。
这一次,没有激怒柳既明。
临渊君觉得甚是可惜,他嗤笑了一声, 缓缓道:“是我愚钝了,小瑜儿不知道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你自己怎么能不知道呢怕正是因为知道了,故而这一腔真心尽付出去,还会显得惶惶然罢。”
柳既明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表情,突然裂开了一个细小的裂口,只那么小小细细的一点,却立刻被临渊君捕捉到了。
他眼中眸光一闪,紧接着道:“对了当是如此的。小瑜儿这么狠心,我知晓了也是惊讶的不得了呢。她竟舍得明明前日还是对交颈鸳鸯,转脸就给你喂了斩情,从此斩断情丝和痴缠的过往,消弭所有的回忆和情谊,你说说,小瑜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啊,说到这里,我又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理解了。她逼着你离开了魔窟,又和你以敌人的身份相对,不死不休,最后也算是遂了愿。不过说来也是奇怪,怎么偏偏她就给你吃了斩情呢,为什么没给自己吃她就这么冷眼看着你离开,又故意在你面前自爆,你该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凑巧吧”
临渊君又恢复了那戏谑的神情,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勾托抹挑之中,淡淡的曲音流泻而出,正是一首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风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但这曲子弹的轻巧极了,不带丝毫的攻击性,就好像一个放荡不羁的公子哥立在墙头,不在意有没有听众,只认真的弹奏着琴曲。这声音也是极轻的,此刻和临渊君说话的声调和在一起,竟是融为一体了一般,柔柔缓缓,沁入心脾。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些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慰我彷徨。
柳既明目光微动,仿佛看见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喝的酩酊大醉的姑娘抱着自己的小腿,下巴搭在他的膝盖上,双眼迷离的看着自己,脸蛋儿被酒气熏的红彤彤的,醉醺醺的咬着舌头:“师叔师叔我给你念首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柳既明早就知道,谢瑾瑜给他喂了斩情。关于为什么谢瑾瑜选择给他喂下,而没有给自己吃下的原因,他从来不敢细想。
但是此刻,这一点隐秘的心思都被临渊君毫不留情的全部挖了出来。
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她对他,早就没有情了。
错过就是错过了,往日的欢闹,藏在心底的情谊,也就淡去了。
流照君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极了曾经,却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中终究是少了光华。
有人早已放下了,执着的却还是自己。
他终究是失去了,那个春风拂面的和煦日子里,对自己展颜一笑的女孩。
柳既明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那一点滚烫渐渐冷却,却从心底一路蔓延到了眼角,那滚烫、热烈的情愫,渐渐掩盖住了他整个视线。
修仙之道,最忌讳的便是执着,他早就犯了大错。执念一旦生了根,就不会被轻易拔掉,他明知道这一切都是错误的,却还是放任着那一点点执着在自己的心底生根发芽。仿佛,只要握着那一点执着,一切都会如同从前。
他早就有了心魔,他放任着心魔吞噬着自己。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曾经那个慰其彷徨的人,终究使其沦亡了。
柳既明抬起了头,他的衣角无风自动,隐隐有气流盘旋着从他脚底升起,卷起瓦砾和尘埃,绕着他的脚边盘旋。
临渊君慢慢扯出了一抹笑容。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