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by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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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短命相的小侯爷进一趟皇宫,恨不得将心眼掰成七八瓣,才能让自己在各种角色上无缝衔接如今想来,东夏朝数年以来能与西夏分庭抗礼,确实与符宴归独揽朝政息息相关,如今姓符的才倒了一日,宫里就已经慌成这样,恐怕接下来,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叶麒正要跨上马车,见前方刑部侍郎正步履匆匆的往宫内赶去,他心念电闪,迎面而上,那刑部侍郎见了是他,当即一抬袖道:“见过小侯爷。”
“王大人可是为了符相遇刺一案面禀皇上不知符相伤势如何,刺客可有眉目了”
刑部王侍郎叹了一口气道:“当时在场的碧夫人说自己没有看到刺客,刺客之事,刑部还在尽力彻查符大人的伤势,唉,太医院的人就没踏出过符府,我看情势不容乐观啊不过我就是不太明白,寻常练武之人,若是要徒手反抗挣扎,下意识的动作不是应该握住剑么可是符相的右手剑痕却是伤在虎口,说明剑是顺着他的手刺过胸腔的,他这伤的就有些古怪了”他顿住,将手在心口处拍了拍,做了个示范道:“在遇刺前一刻还能拍着自己的胸,刺客的关系理应与符相很是相熟,然后在出其不意的情形下突然袭击”
叶麒眸光不留痕迹地一闪,王侍郎也觉得自己说多了,忙将后头的话咽了回去,匆匆抱拳告辞,叶麒看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心脏偏移剑穿虎口莫非”
自听说符宴归只是重伤并未身死后,长陵连觉也顾不上补,心绪不宁地在屋内来回走动。
她分明记得那一剑是正刺心口,当绝无半分生机才对,此刻却说他重伤未愈,莫非是沈曜另有阴谋,故意诓叶麒入宫
她对朝局只知大致格局,具体如何明争暗斗始终不得要领,只凭直觉认定符宴归一死,沈曜就会将矛头挪到贺家,如今叶麒已被召进宫大半日,如何不叫她心急如焚
“早知我该先给他渡送真气,若是沈曜要将他关起来,要想混进宫去,怕是不易了。”
她越这般胡乱猜测,越是一刻也等不下去,反正小侯爷已经和贺家上下打过招呼,她可以来去自如,好说歹说,先去确认一下符宴归的死活再说。
长陵不想引人注意,便不带剑,只想快去快回,谁知刚走到贺府大门前,便看到一人虎视眈眈立于门外,用一双赤红的眼死死盯住自己。
“师父,我有话想与你单独一叙,”符宴旸的嘴唇几乎不动,“不知您可否有空”
长陵光看他的眼神,便猜出他为何而来,平心而论,这小徒弟待她一向真诚,若易地而处,她也决计无法善了。思及于此,她稍稍点了一下头道:“是你进来还是我出去”
符宴旸当然不想进贺府,但也没把长陵往自家府上带,而是在街头的酒楼内包了间厢房,点了两三碟小菜,竟然摆出了一副谈判的架势。
本以为他会上来就喊打喊杀,这阵仗倒是让长陵有些拿捏不准了,但见符宴旸替长陵倒好了一杯茶,又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道:“师父心中必定奇怪,我哥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还能如此平静的坐在这儿”
“想说什么就直说,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我知道,我大哥此次遇刺,是师父的手笔别说是金陵城,纵观整个东夏武林,能将我大哥一招制伏的人,应该还不存在”符宴旸压低声音道:“除了师父以外。”
长陵并不否认,只道:“所以呢你想报仇”
“报仇我大哥既然还活着,报什么仇”符宴旸道:“师父误会了,我今日来找师父,是希望师父能救我大哥一命。”
长陵心头一颤:他当真还活着
“我大哥先天心脏偏移,虽侥幸未死,此刻也是命在旦夕,太医用了许多药,都始终不能让他的伤口停止溃烂”符宴旸顿了一下,道:“这源于他身上曾经受过的荆棘岭之毒。”
听到此处,她手指不由自主一蜷,只听符宴旸道:“当年我大哥为此毒受尽煎熬,褪了几层皮,本以为毒素完全驱尽,然而这次受伤方知此毒仍附着于他的肌理深处,只是这些年不曾受过皮外伤,所以才没有察觉。陈太医说了,灵宝阁肖尹长老所配置的止溃伤药最是灵验据我所知,小侯爷和肖长老关系匪浅,我想贺府内,一定能找出此药来。”
长陵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认定杀你大哥的人是我,我又怎么可能会去帮你救他”
“我今日既然请师父来此一叙,自然是有备而来的。”符宴旸露出了一个颇是勉强的笑,“我带了三个理由来。”
“三个理由”
“第一个理由,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他低着头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失踪的暮陵剑、大哥的甘愿受死,还有,惊世骇俗的武功我只说要进宫让皇上彻查亭姐的身份,碧嫂就和盘托出了,我想,以后若是不能唤你师父了,我该唤你一声陵姐吧”
长陵眼神不动地望着他,“喔,第一个理由,是威胁”
“算是吧。”符宴旸直言不讳道:“我知道师父的身份时,也很是震惊,虽然我对你们过去的恩怨知道的不甚清楚,但我至少想通了两件事,第一,你要参加武林大会的理由;第二,你下一个想要对付的目标一旦你的身份提前暴露,第一件事你自然是做不了了,第二件事的主动性也就变为了被动”
长陵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你们符家,倒是一脉相承的聪明啊不过,你认为这样的威胁对我有用”
“不,以小侯爷人脉和势力,以师父的心气和能力,我的威胁最多就是给你们添点麻烦所以,我还有第二个理由,”符宴旸放下杯盏道:“如果师父能答应我这一请求,我愿许诺师父,在你和小侯爷接下来的计划中,除了我哥的性命之外,我会竭力支持。”
“你的支持”
“我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大靠谱,其他的事也许帮不上忙,但师父想要办的事,或许我也并非一无是处您不妨仔细想想,我大哥此次就算勉强捡回一命,不在床上躺个三五个月是好不成的,符府大小事务,自然就落到了我的肩上,”符宴旸坦然道:“如今荆家已经没了,支持符家的人只要不给你们添乱,不就是一种帮助了么师父难道就希望看到小侯爷拿整个贺家的身家性命为赌注,为了你与所有人为敌么”
听到“贺家身家性命”时,长陵目光微微一变她对叶麒在朝中的筹谋与布局一向极少过问,问了叶麒也甚少详说,但符宴旸不同,他是符家二少爷,对于金陵城的局势应当再清楚不过,是真是假,也并非无可查证,他没有危言耸听的必要。
“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倘若你大哥醒来,你又如何能够决定他的意志”长陵没有被他的话带跑,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此次受我一剑,醒来之后必定会对我们痛下狠手,我救他,岂非是给自己找了更大的麻烦”
“我方才说过了,大哥就算保住命,也得在床上躺上好一段时日,能不能醒来,几时醒来,都不好说退一步来说,他就算醒了,也不会阻止你们的有人能替他去对付”符宴旸指了指天,“他高兴都来不及,何必提早暴露自己”
长陵“呵”了一声,“那我,岂不是为他人做嫁”
符宴旸好似全然不意外她的反应,他点了点头道:“如果前面说的两点都不足以令你心动,那我只能搬出第三个理由来了师父,你想救小侯爷的命么”
长陵后背微微一绷,“救命”
“我不知道小侯爷有没有告诉师父,我也是听陈太医说的当日,我大哥除了以寒冰指封住了小侯爷的穴道之外,还注入了一股寒冰真气在他的体内,于经脉处游走,而这寒冰真气在两三个月之内,是无法从体内驱除的,若是在此期间有人在他体内注入其他真气,不仅救不了他的性命,反而还会让两股真气相克相冲,以使他难以承受,爆体而亡。”符宴旸道:“师父是武林绝世高手,您应该很清楚,以小侯爷现在的身体状况,未必支撑得了两三个月寿期吧”
寒冰掌之事倒是她第一次听说,她心头一震,想起自己本想混入宫中为叶麒渡送真气,越想越是心惊后怕,“你大哥此举莫非本想借我的手,亲自断了贺瑜的生机”
“我也不知道但我没有为他辩驳的立场,真相如何,师父可以自行回去问小侯爷。”符宴旸目光微微一躲,“也许从我大哥的角度来说,他并不希望你知道这些,但我不一样,我早说过,从一开始就不认同他对你的心思,现在也只想救他的命,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听到此处,长陵反倒是对这位小徒弟忽然升起了一点儿钦佩之意大哥遭人所害,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不是嘶声力竭的来这儿讨个“为什么”,而是冷静地带着赌注来谈判,并且每一点直切要害比起符宴归的偏执,符宴旸的通透显得更为冰冷,仿佛所有一切对结果无益之事,都不能轻易使他动摇。
长陵沉吟道:“如你所言,即使我愿意救你大哥,小侯爷的寒冰真气难道就会消失么”
“小侯爷的寒冰真气我是无能为力了,”符宴旸挪回眼,定定看着她,“但是我大哥手中握有的那半柄折扇,我愿意拿出来,以作交换。”
第107章 第一零七章:夺药
叶麒回到贺府时, 长陵正在他的屋中翻箱倒柜, 贺家虽有统一的药房,但专为小侯爷配制珍稀药品多是由他自己保管第一次闯府她受了伤,叶麒就是在里屋翻出一罐肖尹长老配制的草药,那药确有奇效, 敷上没几日便结痂生了新皮, 到现在半点痕迹也瞧不见。
她溜达了一圈,拉开榻后半人高的柜子抽屉,果然看到一堆瓶瓶罐罐, 上边都贴着“伤”“痛”“愈”“救”等单字来区分药种。
长陵瞧了半天实在没瞧出哪一罐才是符宴旸想要的止溃伤药,正发着愁,听到外头“咿呀”一声推门之响,一听脚步声就是叶麒。
贺小侯从病榻上苏醒就没个歇停,此时是鞋也不脱就躺上床睡一觉的心都有了, 但他心中仍系着长陵, 一进门便道:“陵,你在么”
“嗯,在这儿。”
长陵将抽屉送了回去,踱出外屋,看叶麒顶着两眼乌青的黑眼圈,眼皮都倦厚了一层,不由上前接过他解下的外裳, 让他往床上靠一靠, 给他倒了杯水, 试了一口水温,递到床边问:“你吃过饭了么”
叶麒被她这一连串的温柔体贴之举击的有些受宠若惊,他接过水杯,怔怔答道:“还没。”
“哦,那我帮你去厨房说一声。”
“不用。”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我回府的时候,管事官见着了,自然会安排,一会儿就会把饭菜送来的,你也没吃吧陪我吧。”
长陵“嗯”了一声,“七叔什么时候回来灵蛇蛇胆可有消息了”
叶麒摇了摇头,“还没。”
“怎么会没消息呢”长陵奇怪道:“他和纪神医也离开有一段时日了,总不能一点儿消息也不往回带吧”
“近来来回金陵城的信鸽朝廷派专人拦截,此事隐秘,七叔本就不敢轻易使用信鸽,就算有什么消息,那也是让人亲自送回来十字崖距离金陵城路途遥远,没那么快有消息也实属正常。”叶麒看她眉头紧蹙,伸出一只手指揉着她的眉心,嘴角一翘,“我已经让陶风沿途追踪贺家分哨的风声了,半个月之内必有消息,你别担心。”
半个月
长陵一颗心都沉了下去现在的每一时每一刻对他而言都是用来救命的,她可不敢再把时间浪费在虚无缥缈的等待上。
“沈曜召你进宫问话,可是将符宴归的事怪到你身上了”
叶麒大抵是真的有点困了,他半靠在软塌上,整个人都有些慵懒的闭上眼,道:“起初有这个意思,不过时间线对不上,他也无话可说而且比起符宴归的死活,他现在更担心的是他自己的死活”
长陵一愣,“什么意思符宴归死了,他心心念念的集权不就顺理成章了”
“要真那么容易,他一早就把符宴归给杀了,何必等到今日”叶麒的语气很慢,“姓符的在朝中的势力可谓树大根深,从他任吏部尚书开始,朝中有过半的重臣都是他提拔重用的,沈曜以武治国的这些年,符宴归一方面不予反对,另一方面暗中给予了被冷落的文士许多厚待,如今整个东夏朝不论是儒生还是武士,都对他推崇备至,再加上此次对荆氏兵权的掌控我只能说,只要他一日不死,至少明面上,沈曜怕都不敢轻举妄动。”
长陵轻声问:“那他若是死了呢”
“民间的动乱是在所难免的,我也并非没有料过这一日如今至少北境有贺家军在,明月舟想要破城不易,但是南境”叶麒说到这里,重新睁开眼,话音倏地一转,“其实中原一分为二,东夏与西夏苦战数年,受难的永远是边境的百姓,归统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让魏行云结束沈曜的王朝,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吧”
长陵心头一跳。
从未想过,叶麒在暗中筹谋经营,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但仔细深思,因果循环,当年沈曜嫁祸魏行云骗得了半壁江山,这或许也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