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by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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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万一这几天大家都很忙没人发现呢唉,举手之劳能做就做吧。”
长陵呵呵, “你这个人倒会对敌人宽容, 他日若死在天魄手下, 再来后悔罢。”
叶麒转头看向她, 他发觉两人骑了这大半天的马,长陵一路上都没给他摆什么好脸色看,于是问:“长亭姑娘,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你了”
“没有。”
“那你笑一个”
长陵:“”
“哎哎哎,此去大昭寺就是紧赶慢赶,最快也要三日,三日之后你走你的青云路,我过我的奈何桥,不知在临死之前可否有幸能够瞻仰姑娘一笑呢”
长陵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咒自己死的,她不耐烦地道:“其实你的武功不算低,打不过总能逃得过,但若总喜欢用那些旁门左道制人,以后都别想再有长进。”
叶麒怔了一怔,这才恍然她是指用昏元散弄晕天魄之事,他移开视线,一反常态的没有回答长陵的话。
江湖中的高手最忌用毒用药用暗器,即使是面对强大的敌人,通常也是不屑用那些下三滥的招数的,否则人人都在刀剑上淬了毒,划破一个死一个,还有什么道义可言。
严格说来,昏元散不过是类似蒙汗药一类的东西,算不得是什么毒物,但长陵多年前深受同心蛊之害,难免会对这些深恶痛疾,这才忽略了叶麒是为求自保才不得出此下策。
没想到叶麒却被这句话给说住了,连笑都变得勉强起来:“嘿,我哪还有什么以后啊,倒不如下辈子投个好胎,再拜姑娘为师,练就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本事咯。”
长陵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也忒奇怪了,还不到绝境妄谈什么生死”
叶麒一呆,半晌,低声笑了一下,“说的不错,不到绝境妄谈什么生死,何况有姑娘这样旷古烁今的大美人相伴,我更要好好珍惜当下才是。”
长陵看他胡说八道没个调性,再也懒得理会他,骤然扬鞭,飞也似的策马掠了出去。
许是万事开头难。
他们在撞上天魄这样的大彩后,接下来的路倒是顺风顺水,直穿了卫城一路往西,又连过大同、安定两大府州,第三日黄昏,远远便望见了日暮下的大昭寺佛塔。
大昭寺在大雁的位有些类似于中原的少林,与之不同的是大昭寺乃国寺,不仅威震江湖,更受雁朝调遣。
所以当时长陵一说叶麒基本就信了,大昭寺有四大长老、八大金刚与五十罗汉堂镇守,实在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哪怕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无可能把人从里头全须全尾的给救出来。
长陵道:“夜深了再看看如何进去,先找个地方歇一歇。”
叶麒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这会儿香火旺,正是混入寺中的大好良机,姑娘选择在闭寺之后进寺,难道是因为艺高人胆大”
“因为饿了,吃不饱走不动。”
叶麒一噎,道:“等着,我给你烧只山鸡吃吃。”
他说烧鸡居然还真就拎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山鸡来。
本以为这公子哥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没想到他不仅抓鸡在行,连杀鸡也杀得行云流水。
长陵靠在树上小憩的一会儿功夫,他一个人从放鸡血拔鸡毛到挖内脏忙的不亦乐乎,末了匀了一层蜂蜜汁才拎上烤架,遗憾地摇着头道:“可惜在这荒郊野外找不到更多的调味,若是在鸡肚子里塞点姜蒜,那滋味一定妙不可言。”
长陵对于他随身带一瓶蜂蜜这种行为表示非常的费解,但看那鸡烤的油润发亮,亦是食指大动,叶麒十分受用的替她掰下一块带翅的腿骨肉:“你尝尝,是我的烤鸡好吃,还是明月舟的烤兔子好吃。”
“鸡本来就比兔子好吃。”长陵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只觉得肉质酥烂醇美,“不知天魄若是知晓他的刀被你用来杀鸡,会作何反应。”
叶麒笑嘻嘻的将勾魄刀收回去,又将另外一大块鸡腿肉撕了下来递给她,“杀鸡总好过杀人,天魂天魄两兄弟不算是穷凶极恶的,除非是明月舟下令,通常情况下他们不杀人。”
“喔,看来你对明月舟身边的人倒是知悉颇多嘛”长陵又咬了一口肉,“那怎么会连明月霏的容貌都辨识不出”
“唉,这可说来话长那个明八公主自幼流落民间,两年前雁帝才把她认领回家,刚找到人的时候长的是面目全非,别说我们了,就连雁宫中见过她真容的恐怕都挑不出几个”
“面目全非”长陵怎么记得她是个娇俏的小美人,“她流落到哪儿去了”
“她是从五毒门里出来的,说来也是雁朝老皇帝的一段风流史,你一听肯定能懂,总之是无意间把雨露沾到五毒门副门主身上去了”叶麒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那种地方你也知道,门中上上下下无不沾毒,明月霏也不例外,好在她年纪尚轻,中毒不深,戒了两年毒,脸上的斑斑点点也都褪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惯以蒙面示人,出门在外仍会遮着脸,嗯不排除是毒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担心被人找上门寻仇吧。”
“比如你们”
叶麒尴尬的笑了笑,“我们不就弄错了嘛。”
长陵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暗想,难怪那个小公主年纪轻轻的就有本事毒倒一片武林至尊,原来是从五毒门出来的,这种眨眼一哭流出的泪都能毒人的体质,确是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这样的话岂非正是良机
长陵看着被篝火照的闪烁的戒指道:“之前我听你们说过,鎏金戒能够号令三军,所指的并非是这戒指本身,而是持有戒指的人”
“不错,号令三军是夸大了,但明月霏机敏聪慧,雁帝也对这位公主极为看重,确是给了她许多皇子都没有的权力,许多明月舟的部下也对她很是信服。”叶麒嚼了两下肉道。
长陵眼中划过一线清明,她瞥了一眼叶麒别在腰间的那柄勾魄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脸上写着“料事如神”四个大字,“你是从天魄找上门的时候,就已经合计着要把他的刀给抢来吧。”
所以才兵行险招,所以用了昏元散。
叶麒“谦虚”的拱了拱油腻腻的手:“没有没有,都是巧合。”
长陵啃完最后一块肉,将骨头往火堆里一丢,站起身道:“既然都筹算好了,那就行动。”
大昭寺依山而建,沿山路蜿蜒而上方能抵达寺门。
他们二人上山时就快要到子时,恰是夜深人静沉浸梦香的好时辰。
长陵脸上蒙着一条白色丝帕,身后跟着的叶麒已换了一副装束从天魄身上扒拉下来的那套雁军劲服。
他身量颀长,挺着胸膛板着一副臭脸,乍一眼看去,还真有点神似的意思。
如果不是每走几步就时不时撩开自己额前的刘海的话。
“我真搞不懂天魄,身为一个杀手,没事垂这么长的额发,图什么,不怒自威么”叶麒嫌弃的捣腾自己的新发式,“都不觉得这样挡住视线走路很容易摔倒么”
他边说着,还真给石阶给绊了一下。
长陵充耳不闻,放眼一看前方的大昭寺门,止住了脚步:“到了。”
叶麒瞬间敛去了一脸吊儿郎当,正色道:“你打算怎么进去”
“走进去。”
长陵大步流星的步上前去,扣了扣门环,稍稍一等,隐隐约约听到里头有人小跑而来的脚步声。
叶麒自然也听到了,却见长陵假作不耐的用手掌使劲拍了几下门。
门咿呀一开,探出两个睡眼惺忪和尚的面孔,乍见门外端站的人均是一愣,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眼皮一个劲的往下垂,仍是好脾气地道:“本寺夜不待客,二位施主若要礼佛还请明早再来。”
长陵双手横抱在胸前,轻轻的“哼”了一声,“你们可瞧清楚了我是谁。”
话音方落,叶麒先是一呆,他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这几日他听惯了长陵清澈如水的嗓音,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声娇如银铃般的诘问是出自谁的口。
然而另一个和尚倒先反应过来了,他揉了揉眼定睛看了看长陵指间的鎏金戒,神情一震:“是八公主”
大和尚一脸受了惊吓,又偷瞄了叶麒腰间的佩刀,赶忙冲长陵抱拳道:“师父吩咐过了公主要来,只是小僧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说着推了一下尚在懵懂的小和尚,“云真,还不快为公主带路”
第124章 第一二四章:九连
叶麒把话说到这里, 就连前事不知的七叔都反应过来了, 他登时变了脸色:“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若是就此离开,逍遥谷反而会派人对我们暗自下手”
“显而易见, ”叶麒平静道:“对他们而言,突然离去必定有诈,他们岂会轻易放过。”
七叔冷哼一声,“区区一个逍遥谷, 贺家还怕他们不成只要公子首肯,我这就放出焰火讯”
叶麒一抬手, 示意他打住:“现在的龙门山可不止逍遥派一人盯着, 西夏、大雁、沈曜还有符相几方人都在虎视眈眈,我们的人一旦提早渗入, 无异于打草惊蛇, 到时别说是服药运功了,光是应付他们, 都要伤筋动骨,切记, 不可鲁莽行事。”
长陵听他说“提早”二字, 便知以他之谨慎, 外头自然是会安排自己人的, 她道:“那就乔装易容混出去, 只要出了龙门山地界, 他们就无法轻易动你。”
“眼下这个节骨眼, 谷内人人只进不出,不论扮成什么人,只待负责监视我们的人一会儿没看到我们,自会生出疑心”叶麒耐心对长陵解释道:“在逍遥谷内,尚有莫院士、武林盟在,他们还不能太过肆无忌惮,一旦出去,其他事抛开不说,把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境地,确非明智之举。”
长陵一心记挂他那垂死之躯,如今良药近在眼前,他却道出那几条不服下的理由,偏生他字字在理,又反驳不得,不由瞪大眼怒视他道:“我当日就说你该先去和纪北阑会合,现在好了,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
叶麒一噎,苦笑道:“本以为药到手中服下就好,哪知还有这么多讲究。”
他正要将药盒收起,长陵先一步抢过,将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摘下,伸手剥开,却见内里中空,恰好能容得下拇指大小的空间。
她用锦帕包好药丸,塞入银锁内,扣紧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链子,才给他戴上,道:“随身带个盒子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丢了,藏锁里安全一点。”
叶麒微微有些发怔,这锁头从莫道云那儿拿到的那一夜,她拿了个绢布擦拭了老半天,从未见过她如此宝贝一件身外之物,如今不假思索便给了他,此间情义,早已是不可言喻了。
七叔道:“既然公子决定留下,我和陶风也留下,公子此番切不可拒绝了。”
“好。”叶麒道:“刚好这逍遥派的底尚未摸清,交给七叔来查,我也放心。”
药的事暂时说完,七叔又同叶麒说起了一些贺家的家务事,长陵无意去听,便让他们主仆呆着,自个儿先回去看看周沁回没回屋。等她离了屋,叶麒方问道:“可是朝廷的兵马已经有所动作了”
七叔颔首道:“从梁州到丰州乐平郡已有兵力整合之迹象,而从徐州至阳州一代更是牵起了防线,尤其是原荆氏兵马的几大统军,短短数个月之内已不着痕迹的清洗了一番,现下我们盯着他们,他们同样监视着贺家的兵,一旦豫州这儿生起事端,两方人马少不了要正面对敌,虽说我们的兵力不逊于符相,但他们后方军源源不绝,越是拖延对我们越是不利,但若是撤再往西,可触及西夏地界了,我担心”
叶麒若有所思踱出几步,道:“这一点无需担心,我自有后手,安排贺家军本是为了防止沈曜对武林同道赶尽杀绝,但符宴归是个聪明人,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轻易动手现在关键还是要关注符宴归他人可已到了豫州”
七叔摇了摇头,道:“ 说来也怪,符相始终卧病在榻,连金陵城都不曾出去过。”
“不可能。”叶麒斩钉截铁道:“如果他一直没有离开过符府,只能说明,符府内的符相,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公子的意思是,他是为了掩人耳目”七叔悚然一惊,“那他,又会在何处”
江水破壁穿山,两岸峻岭绵亘,雾霭中,隐约可见一条小舟不疾不徐缓缓前行,夕阳将天与水都染成了红色,连撑船的船夫都要与这岭外山水融为一色。
小舟越过奇峰,江水分奔而流,船夫眯着眼望向前方,待看清几处徒起的岩石洞,“啊”了一声,道:“是了是了,大人,那便是您要找的水潭了”
船身微微一晃,有人走出船篷,正是符宴归。
不远处,可见两面对峙的峭壁间嵌着深潭,宛如龙门欲阖,他看准了方向,示意船家继续划水,却见水潭涌动间,零星几瓣白朵儿顺水而来。
“拂晓落潭水,涧中白若纷”他喃喃念了两句,眸光微微一颤,“是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