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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by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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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碧琼不甘心,“我也想亲手了结那狗贼的性命,可我武功不好,我、我不可能”

“那是你的事,下毒也好,另寻他助也好,或者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勤加习武,十年之后若徐义还活着,再去报仇。”长陵缓缓站起了身,“在这个世道,每日都有人死,每日都有人背上血仇,你要是以为报仇是只靠三言两语就能假手于人的事,我无话可说。”

吕碧琼完全愣住了,连眼泪落下都不曾察觉。

第一次意识到,没有了父亲,她便如一叶浮萍归海,任风雨飘摇,再也不能指望去求寻另一个避风港了。

见长陵转身而去,吕碧琼突然跪下身来:“求二公子教我武功。”

“我从来不教人武功。”

“咚”“咚”沉沉叩地之声,长陵回头,见她紧紧咬着牙关,额间磕出了血痕,“求二公子教我武功”

长陵眸光微微一凝。

她在吕碧琼的眼中看到了某种熟悉的韧意。

谁也不是生来坚若顽石,奈何世事不允许柔软。

“我即将随军北征,只教三日。”长陵道:“三个月后回来,再看你是不是习武的料子。”

之后,据说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吕大小姐就跟脱胎换骨似的,短短半年时间就能耍出一套流畅有力的梨花枪。

至于那黑风寨徐义,早在归顺之初就已因违抗军令被打了六十军棍,半身不遂的瘫在牢中,怪的是越公子专门嘱人留他一条命,那口气吊了大半年,最终死于一柄锐枪之下。

当时长陵看这丫头的本事勉强够用来生存了,就琢磨着开始赶人,怎知那吕碧琼就跟个黏土似的,赖着不肯离开,还说什么要为越家效力至死不渝。

不渝你奶奶个熊早知这么麻烦,就不该听越长盛的,直接弄死那个徐义不就了事了

那年的越长陵一定想不到,后来没顾得上撵走吕碧琼,自己倒是光荣的献身沙场了。

她更想不到,十一年后的吕碧琼给自己带了顶“绿帽子”,成了东夏朝丞相府的琼夫人。

长陵的思绪在天外飘转了一大圈,直到碧琼轻轻唤了声:“南姑娘”

回过神来,长陵望着这个气质婉约的少妇,原本一络络散在肩上的长发盘成华髻,笑起来眼角多了几条浅细的纹路,依旧美丽,却已不见当初纯然。

“想不到老爷已经将我的名字告诉姑娘了,”碧琼垂眸福了福身,“那碧琼也就不用介绍了,请姑娘入座吧。紫青,去温一壶桂花酒来。”

是了,她认得出碧琼,但碧琼却认不出她。

别说她容颜大改,就连自己的女儿之身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分。

这么些年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现下的碧琼又变了多少,她不得而知。

那就更没有相认的理由了。

长陵想到此处,不由淡淡一笑,“我是听下人说起的,想不到符大人的夫人如此貌美,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

“碧琼只不过是老爷的妾室,今后南姑娘才是值得老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以后南姑娘进了府,按规矩,我还得唤你一声姐姐呢。”碧琼说到这里体贴的一笑,“南姑娘,菜很容易凉,趁热吃,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小小的一方石桌,摆着各色精致的金陵菜肴,眼熟的只有一道红焖跳鱼,从前在江东营地,难得能吃到的河鲜就是这种小跳鱼,碧琼总会变着法子捣腾,馋的连越长盛都不舍得将人撵走。

长陵夹了一小瓣肉,仍是当年那个滋味,心里淌过一阵意兴阑珊,她想起来此的目的,开口问:“不知琼夫人是如何与符大人相识的”

“我不知南姑娘有没有听过,”碧琼酌了一小口酒,“我曾经住在江东,家中变故,辗转之下被一个恩人收留,可惜世事无常,恩人逢难而去,我本欲终身不嫁,就那么守着恩人的家,谁曾想竟有人上门寻仇,是老爷救的我后来,我就带着母亲来到了金陵,进了这相府中。”

“你母亲也在府上”

“两年前就过世了,不过走的很安详。”碧琼说起这些,神情没有太多的伤感,“我听说南姑娘也是家中出了点事儿,荆将军才让老爷把你请回来的,对么”

“嗯是有那么点儿事”让大炮给轰平来着。

长陵咀嚼着碧琼的前一番话,咬了一口灌汤包,漫不经心问:“你说是符大人救了你,那他过去也是江东的人咯”

“老爷是金陵人,那年他随皇上去江东收兵,也是无意间才路过的”

“那年”长陵停下筷子,“你说的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皇上尚未登基”

长陵眉头一皱,“你是说,十年前,符大人就跟着沈跟着皇上了”

“嗯。”

“他跟皇上多久了”

“这个”碧琼轻轻摇了摇头,“我也没问过”

长陵一时有些找不到头绪沈曜身边什么时候有过符宴归这个人的

碧琼奇怪的睨了长陵一眼:“南姑娘似想知道老爷过去的事,何不直接问老爷呢”

长陵轻咳了一声,“他、他不主动说起,我也就不主动问咯。”

碧琼不觉莞尔:“姑娘真是小孩子心性。”

“”小什么玩意儿

这一顿饭的吃的很快,眼见黑云漫过,像是要下大雨,碧琼也就不再挽留。

回去的路上,长陵收拾了一番重遇故人的心情,一边漫步一边陷入沉思。

在苍狼山时,符宴归是凭一己之力独闯的五毒门,而且第一次在树丛中相遇也能看出来,他身手奇佳,到了足够收敛瞧不出虚实的地步;十多年前,沈曜是洛阳的氏族,彼时金陵最大的诸侯是王家,符宴归舍近求远追随沈曜莫不是因为武林盟主的尊荣

话说回来,沈曜肯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交给符宴归,足见对此人颇为信。

可在长陵的印象当中,不论是沈家还是整个武林,从没有留心过有姓符的这号人啊

除非,他当时不姓符。

那会是谁

“当年和我一般年纪的人”长陵将昔日各种颇具名头的人物从脑海里一字摆开,翻来覆去都没找到能对上号的。

她穿过廊桥,潺潺流水之声不经意钻入耳缝,忽然间,鬼使神差地一顿足,抬眼觑着前方一汪碧湖。

一股没由来的念头扑面袭来,将心中那湖静水流深炸出了轩然大波。

符付。

一字之差,只差一竹。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呢

符宴归就是付流景。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是否

长陵被这个大胆的假设惊的耳畔嗡嗡作响, 连夜空上隆隆雷鸣都入不了耳了。

符宴归何许人他温润沉稳,处变不惊, 万事周全;而付流景从第一次在茂竹林见到他时,就是一个爽朗活跃,废话连篇, 却又聪明绝顶之人。

她一时间难以将这两个南辕北辙的人重合起来。

但是,谁又能说她认识的那个付流景就真实了

那张披着人皮面具下的本来面孔,她从来就不曾见识过。

正如他不露痕迹的诱她中蛊,在北溟峰许下同生共死之诺一般

等一等。

同心蛊

仿似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她掀开自己的衣袖,右臂上的疤痕在微光的映照下发着莹紫光泽同心蛊的蛊性奇特, 留下的疤比寻常的更为奇葩, 状如飞蝶,色呈淡紫, 极之与众不同。

当日的付流景为了唬她入套, 一度中了同心蛊,若符宴归就是他本人, 左腕上三寸的位置,应当也会有相仿的疤痕才对。

狂跳的心稍稍缓和,周遭的景致也涌回眼前。

长陵抬眸。

雨溅碧湖咚咚入耳,风携着水雾,袅袅飘来。

符宴归回府时, 夜已深,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马车径直进了后苑, 他人一下车,管家就撑着伞迎上前来,三两步跨入屋檐下,符宴归一面弹去袖上沁珠,一面问:“今日府中一切可都还好”

“都好,就是琼夫人听说南姑娘来府上作客,设了小宴邀请了南姑娘。”

符宴归一怔,“南姑娘去了”

“去了。也就是聊了些寻常话,饭后南姑娘就回了别苑,没什么特别的事。”

符宴归有所思付的微微颔首,止步于卧房门前,“行,这里没什么事了。”

“老爷可需沐浴”

“这都过了子时了不必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

连日来马不停蹄的赶路,一回金陵又处理大半日的公务,符宴归确实是累着了,只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熄了油灯,伴着窗外的嘈嘈切切,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

又是一声轰雷,恰似电如刀光,将天花板上映了个清楚明晰那悬梁之上趴着一个女子,正是长陵。

她今夜本只想借个由头瞧瞧他手腕上有没有疤痕,没打算鬼鬼祟祟,只是没想到这一候足足候了两个多时辰,人回来的时候已是深更了。

半夜不睡出现在一个大男人的寝屋内,这谎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长陵只好先一步跃窗而出,待听到屋内呼吸声渐匀后,又借着雷声掩护悄然而入。

原本不该去而复返,只是她太过心急,急着求证心中的那些捕风捉影是不是事实。

事关付流景,一刻也等不下去。

托这场大雨的福,这番动静并未惊醒符宴归,他闭目沉睡,没有看见梁上的人。

长陵轻飘飘的落下,走到了床边,蹲下。

符宴归侧卧在榻,身着一件薄衣,左臂长长的挂在床沿边,天时地利,任君采撷。

她捏起他的袖口,极为缓慢的往上撂一寸,两寸,三寸。

没有。

别说一道疤,肌肤之平滑,连一个蚊虫叮咬的痕迹也没有。

长陵吃了一惊。

她来之前几乎有六分笃定此人就是付流景,甚至做好了一看到伤疤就把人脖子抹了的打算,结果啥都没瞅着,一时呆住。

但也仅是呆了那么一瞬,下一刻,耷拉在眼前的手腕骤然翻转,一把握住了她的后颈,长陵的反应算是快的了,五指反扣对方左臂,左掌拍向他的面门还是慢了一步,她颈后风府 、风池两道大穴被蕴着真气的指尖一戳,躯体不受控制的一僵,连头带尾的被重重摁在冰凉的地板上。

眼前虚光一闪,符宴归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飞镖大小的锐刀,毫不留情的往前一刺,就在刃口离她喉口不到毫厘之际,他看清了来人,动作戛然而止:“南絮”

“嗯,是我。”

长陵脸色不大好看,此刻符宴归整个人倾压在上,一只手还托着她的后颈,吐息近在寸许,若不是自己双手使不出力气,真想狠狠的给他来几拳。

符宴归收了刀,愣愣地看着她:“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能不能先帮我解穴”

“抱歉”符宴归这才扶她坐起身,温热的指尖在她肩颈处轻轻一拂,“我以为是刺客潜入房中”

“没事。”长陵揉了揉自己的脑仁儿,“是我自己没吭声,我以为你睡着了。”

“我是睡了”符宴归看长陵一身湿漉漉的,额前的发丝还挂着水,忙拿起床边的外袍给她罩上,“被你身上的滴的水给弄醒了。”

长陵一怔,这下反应过来方才她那么一出一进淋了点雨,掀袖子的时候也没留神,符宴归半梦半醒间被水珠子滴了一下,想着自家豪居岂会漏雨,这才一骨碌就窜起身来。

“你还没回答我,”符宴归也给自己披了件中衣,“大半夜的,怎么会到我这儿来为何要”他的眼神在半拢的窗门上瞟了一眼,十分给情面的把“爬窗”二字给省略了。

长陵轻咳了一声,将之前打的腹稿背了一遍:“我来只是想看看你的手腕有多宽。”

“什么”

“我想编个手绳给你。”长陵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家乡有这样的传统,女子要在出嫁前亲手给未婚夫婿编一条手绳,寓意百年好合。”

符宴归一脸我信了你的邪。

“嗯你这是不相信么”长陵指着符宴归的左腕,“我进来之后,除了掀开你的袖子之外,什么也没做过啊。”

“南姑娘可以等白天再来问我”符宴归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温文尔雅的风度,“如你这般深更半夜出现,若被我误伤那不”

“不就没有惊喜了么”

“”

见长陵翻来覆去都端着这副“你爱信不信反正这就是真相”面孔,符宴归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如此多谢南姑娘费心了。”

“不客气。”长陵伸手掩去小半个哈欠,“你继续歇着,我也回去睡了,两步路,不用送了。”

说完,也不去理会对方是何神情,就这么堂而皇之推门而出,等符宴归想到外边还下着雨的时候,跨出门槛,已不见了长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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