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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by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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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只要方烛伊顺利避开,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剑架在周沁的脖子上。

方烛伊还当周沁是打红了眼,嘴角一勾,亦侧倾而上,不料周沁的铁棍在中途倏然圈转,旋出了一个极为突兀的弧度,方烛伊脚还来不及沾地,避之不及,此刻是非硬接不可了,当下长剑对准铁棍斜挥

“当啷”一声,方烛伊勉强握住剑柄,只觉得整个手臂疼的发麻,再扭头一看,钢铸的长剑竟然就这么被铁棍的暴力给砸弯了

周沁一招得手,不留任何空隙,铁棍迅疾无伦卷了过来,方烛伊甚至来不及回护,只觉得手心倏地一空,剑就这么脱手而出了

方烛伊彻底呆住了,甚至忘了要往后纵跃,此时一炷香燃尽,铁棍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她的太阳穴旁,只听监考官高声道:“本场,周沁胜”

这下,不仅是方烛伊僵在台上,连周沁都好半天没有晃过神来,直听到符宴旸高声笑道:“周沁你什么狗屎运这都能赢”

周沁讷讷地盯着自己手中棍,“我、我真赢了”

“那可不”

周沁一脸欣喜的跳下比试台,激动难耐的拉住符宴旸的手道:“我怎么赢的”

“我也没看清楚,反正你就是赢了。”

殿堂级的菜鸟赢了本应必输的比试,身为陪练的符宴旸只觉得自己至少也占了大半功劳,这会儿恨不得跟着周沁一起跳圈,连方烛伊冷着脸离开都没有发现。

长陵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时,看小侯爷朝自己抛来一个“你真行”的眼色,她眨了眨眼,递回一个“算你识货”,惹得叶麒无言笑了起来。

多抵是开头就遇上了大招,后面一场他们仨都出乎意料的顺当。

所谓顺当,于周沁和符宴旸而言是遇到了略逊于他们的对手,经过一番恶斗险胜过关;于长陵而言,则是再次完美错过王珣,装模作样的斗了半柱香将人一掌掀到台下。

连胜两场之后,三人顺理成章的进入了武进士角逐赛。

能进入前二十名的试子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符宴旸一上阵没两下就被揍个屁滚尿流;周沁仿佛是在和方烛伊那一战逆袭后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竟又给她侥幸混赢了一仗,最后得了第十七名;而长陵纵观了一下榜单,选择在十进五的比试台上表演了一场“苦战”,让自己“力竭”摔了下去无缘于王大公子决战武举之巅。

最终,王珣毫无悬念的夺得了榜首,如愿以偿的夺得了状元之衔。

只可惜,这状元迟到了三年,他希望看到的人永远也看不到了。

王珣的脸上无悲无喜,长陵淡淡的看着比试台上的他,忽然觉得,墨川也许说错了,他并不是欠人一个状元。

他和她一样,都是讨债人。

荆灿之于王珣,或许便如沈曜之于她。

而明日,她将见到沈曜。

作者有话要说:  武举里没有真正属于陵姐的对手。

想看陵姐和麒总男女携手双打,燕灵山和武林大会篇才是他们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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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朝见

演武场外, 有一条城中湖, 到了傍晚, 落日将整面湖熔成了一块金璧, 新月初生于寒鸦之上。

长陵躺在树下, 凝着柳垂枝,听着不远处湖岸边有孩童们在嬉戏打闹。

叶麒拎着一壶水囊走来,在她身旁坐下,“喝不喝水”

长陵接过水囊, 咕嘟咕嘟灌了几口,“他们都回去了”

“嗯, 那二傻都累坏了吧, 符二也都受伤了, 估计各回各家去找大夫了。”叶麒看向长陵, “你有没有受伤”

长陵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可能”

“怎么没有,你这个袖子都欸”叶麒看她右手袖口裂了个大缝,一把握住,仔细端详一番,没有发现伤口, 倒看到了一个伤疤一个状若飞蝶的淡紫色伤疤。

“没事,就是今天遇到了个脑子进水的,一个劲的想割我的腕,不小心让他给划到了。”长陵坐起身,看叶麒怔怔的望着自己的伤疤, 忙缩回手去。

叶麒收起顿在半空的指尖,“这个是同心蛊的疤”

“嗯。”

“你当时是怎么中的蛊”叶麒的声音非常轻缓,“能说的么”

长陵一言不发的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叶麒说:“不说也没有关系。”

“是采药的时候,蛊虫无意中钻进去的。”长陵突然开口道:“他割破了自己的手,以血诱出另外半只蛊虫,说不能让我断成两截下山。”

“他”叶麒问:“是付流景”

长陵微微点了一下头,“所以那天,我们在十字崖上结拜为兄弟,立誓同生共死。不过后来,沈曜告诉我,那蛊虫一开始就是他放的,我之所以毒发,也是拜他所赐。”

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神色也没有什么波澜,“他认为是我杀了季子凝,他想报仇。”

叶麒听说过季子凝的名字,但如此言简意赅,他一时间还没有理清人物关系,又听长陵道:“话虽如此,我始终没有想通,他为什么从没有问过我,就能够妄下杀手。”

“季子凝不是个魔教教头么你杀她不是为民除害,付流景报什么仇难道,他和季子凝私下里有一腿”

长陵看他反射弧如此长,不免怔了怔,听到“有一腿”时,终于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道:“那季子凝自然也是我扮的。”

叶麒扶额道:“你好好的扮成魔教妖女又把自己杀了”

“”

长陵突然觉得和这小侯爷述衷肠什么的,实在太不靠谱了。

她正欲起身,被叶麒一把拉入怀中,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他眼中浮起几分笑意:“逗你玩的,你怎么总生我的气。”

“是你自己不好好听我说。”

“我都听明白了,”叶麒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扮成了魔教妖女捣魔教,遇上了付流景,而他爱上了季子凝,却又不知此季非彼季,对不对”

这是一道她一直以来不愿去揭的伤疤。

方才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离明日更近了,又或者是夕阳太远,叶麒温热的指尖触到她的伤疤时,莫名被激得一哆嗦,同心蛊的事,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提了起来。

不算郑重其事,也没有咬牙切齿,但也绝非释怀忘却。

然而,只是开了那么一个头,他就能轻轻松松的猜到了结尾。

她忍不住困惑起来:都是聪明人,这么容易就想到的事,为什么当年他没有想到

叶麒见长陵半晌无语,以为自己玩笑开过了,忙松开了她,歉然道:“我只是看你有点严肃怕你越想越深,所以唉,是我说错话了”

长陵对上了他的眸,不自觉道:“是你就好了。”

叶麒没听明白,“我什么”

“如果,”长陵的语气中带着某种忌讳莫深的落寞,“当年在十字崖上,和我结拜为兄弟的人是你就好了。”

嘴上没个把门的小侯爷挑了挑眉毛,“谁要和你结拜兄弟要结拜也要结拜”

长陵问:“什么”

叶麒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看了看地,随即道:“猜猜看,猜到了请你吃盐水鸭”

长陵面无表情撑着他的肚子站起身,叶麒被压的“嚎”一嗓子,一把蹦跶起来,“你这手劲真是被周丫头传染了吧”

风拂来一阵柳絮,翩若烟云,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长陵刚想说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麒一怔,又看她接二连三的打了好几个喷嚏,“你、你冷么”

长陵摆摆手,转身就走,“我一砰到这个柳絮就阿啾会打阿啾”

叶麒忙淘了块帕子给她遮挡,看她根本停不下来的架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没想到你还有这弱点,那要和你打架,岂不是采一盆柳絮就能大获全胜了”

“阿啾”长陵懒得和他怼,一阵小跑飞也似的逃离了现场,叶麒差点就要追不上,连连道:“欸,你慢一点,等等我”

他俩跑的太急了,以至于一时没察觉到这一阵风的不寻常之处。

离方才他们所坐的地方,不到百丈之处,有个人至始至终都立于树后。

如此距离,虽听不到他们所言,却看的清他们一个喷嚏连连,一个畅笑不止。

符宴归的手中拎着一袋布囊,囊中装满了柳絮。

他静静的望着他们的身影远去,晚霞彻底黯淡而去,但他的眼圈倏地红了起来。

文人科举放榜那日,皇帝会办鹿鸣宴宴请登科进士,并钦点三甲,以彰天子恩宠,武科的宴席名唤会武宴,因沈曜以武立国,这会武宴的排场据说比之鹿鸣宴更为气派,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会武宴前,进士们由清城院院士莫道云带领下,由城西至城东,过秦淮河畔,环城至半,骑马游街示众。

进来金陵城中本就汇聚了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如此盛况,当然不愿错过,而普通的平头百姓为了亲睹新科武进士的风采,天蒙蒙亮时,通往皇城的十几条街道都聚满了人,加之早已部署好的皇城军,简直有些难以负荷。

长陵策于马上,居于队伍之中,随着皇城军一路往前,看着九衢三市都被人海围个水泄不通,所过之处人欢马叫,但她心中无半分喜乐。

这一路众人,所瞧见的不过是外皮的风光,而这一队的武进士,是会成为弄权者的爪牙,还是真的能为保卫百姓出一份心力呢。

符宴旸与周沁自是乐不可支,分明是骑在队尾,脸上都挂着一副“我最威风”的笑意,时不时的与左邻右舍的百姓们挥手致意,足足挥了一个时辰都不嫌累。

时至正午,新科进士们策马而过宫门,在主考官王尹、莫道云、吏部侍郎的带领下,到了偏殿处均套上了一身深蓝色宫袍,随后,去往正殿。

长陵抬起头,望着正殿上“奉天殿”三个大字。

上一次她来这儿,还是当年随越家军来擒前朝叛贼,骑着黑马拎着在殿内晃了一圈,而后匆匆离去。那时的她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以后的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踏入这个殿宇。

宦官传叫之后,莫道云带着这二十个进士步入大殿,殿内左右两边分站文臣武将,而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是沈曜。

长陵一步一步往前迈近,她平视着前方,将目光落在御前那人身上。

沈曜一身黑底金纹的冕服,头上的紫金冠悬珠抹额,鬓角的发秃了许多,四方脸庞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醒目的垂着,乍一眼看去,差点没有认出来。

十一年前的沈曜在江湖中也算是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这时礼官出了声,长陵才回过神来,跟着其他进士们行过拜礼,三呼万岁。

再次起身时,沈曜终于开口道:“朕今日甚是欣悦,诸位爱卿皆是文武双全,出类拔萃之才,方能踏入这奉天大殿,今后,只当恪守臣职,为朝廷尽心竭力,均是我东夏肱骨”

说的无外乎都是一些夸赞、笼络以及恩威并施的话语,长陵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同样的声音,她只记得多年前沈曜第一次来见大哥,连腰杆都直不起来,拱着手直道:“我沈家今后必以越家马首是瞻,为百姓,为天下生民,谋求福祉。”

沈曜说着说着,莫名的觉得哪里不太自在,貌似正被某一道眼神冷冷的盯着。他顿了一下,一眼扫了一圈,见进士们个个俯首聆听,又觉得多抵是自己多心,于是轻了一下嗓子,继续把后头的话说完。

长陵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直到沈曜吩咐礼官为他们赐宴,她随着众人又出了奉天殿。

她仰头睨着天,袖中的拳头慢慢松了下去。

长陵回头看了一眼殿阁方向,眼中流露出一丝未经掩饰的冷意。

星曜之光,终是借来之晖,终有落尽之时。

会武宴设于武英苑,由兵部与礼部同时筹办,不仅是文武大臣、皇室贵胄,连江湖各大门派宗师都被邀请在列。

夜幕将至,花灯夜放千树,宾客先后到场,丝竹之声已起。

百官按品阶位次坐一列,今科进士则坐于另外一列,离长陵距离颇远的贺小侯爷频频张望过去,发现不时有同考前去搭讪,恨不得掏出个,见一个射一个,见一双射一双。

贺小侯爷旁席的符相也不时瞧着那个位置,以至有人前来敬酒都失了神,不复往昔那般谈笑风生,左右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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