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by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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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身形徒然顿住,她跃身而起,捻着手中针分别于他们小指头上一划,刹那间黑血滴落在地,长陵双手交握,那挥出的银针瞬间又拢回袖中,徐来风这才看清,那每一根针上还连着透明的丝线,宛若绣花针一般。
徐来风眸光一闪,“南华针”
他一愣之下没看住游三,人一眨眼腾空飞起,蹿入滚滚烟雾之中,长陵听声辨人,指尖一转,针尖倏忽而出,但听“啊”地一声,游三应声落地。
叶麒快步上前,依葫芦画瓢的划破他的小指,毒血一出,人总算静了下来。
过了须臾,这几人都跟回魂似地茫然四顾,看周遭有同伴已惨遭杀害,皆是悚然一惊:“发、发生什么事了”
“果真是中毒。”叶麒目光四下扫了一眼,“这山林的雾瘴有惑人心智之毒,诸位英雄怕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吧”
听他这么一说,有人立即道:“我方才看到他向我举刀的,我、我以为他要杀我”
“混账分明是你先拔剑,我的刀一直在我的背上,你看我现在都没拔下来”
“雾瘴有毒,”徐来风喃喃道,“为何我之前都没有发现就算是巫马他们,也不至于像今天”
“这雾气之中虽然有毒,毒性却不太深,徐岛主内力深厚,心志坚定,想必才不受侵害。巫马先生还有岑舵主他们,功力自然也不浅,所以就像游少侠这般,只是记岔了时辰,心中恐惧这才惦记着要下山。”叶麒走出几步,“我家小姐自幼擅毒,这种区区小毒,对她自然没有妨碍,当然,在下没有中毒的理由,与徐岛主也是一样的。”
长陵看他后半句瞎扯的同时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背过身去翻了个白眼叶麒没事,多半是因为近来服药服的勤,纪北阑的药中本来就有祛毒护心之功效,至于自己或许是因为释摩真气,又或许是昔日中过同心蛊,才得以不受其扰。
徐来风觉得有理,眼看着原来那十六个人死了三个,逃了五个,还有八个之中有两人受了伤,于是上前道:“我先前不知山中瘴气有毒,险些害了诸位,实在抱歉。眼下既得知缘由,各位不妨用方巾浸湿蒙上脸,应该能抵挡一阵子。前方依旧迷雾重重,若是想就此下山,现在走还来得及。”
几人相互对望了几眼,那两个受伤的血都没止住,当先打了退堂鼓,还有两个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被这阵势吓得屁滚尿流,忙不迭的抱拳告辞。
这时,游三后知后觉地恍过劲来,他见长陵出手之后,又觉得自己不妨抱一抱这神功盖世美人的大腿,于是笑道:“都走到这儿了,说不准就差几步,再多走走看吧。”
余下三人多半和游三怀着一样的心思,一边暗戳戳斜视长陵,一面对徐来风道:“徐岛主,我们跟着你就是了。”
叶麒看他们目光总瞟向长陵,心中不大痛快,上前一步,拦住他们视线问:“还未请教三位壮士大名”
“在下高轩。”
“在下高淼。”
“在下高魁。”
叶麒:“三位是亲戚”
“不,我们只是恰巧同姓罢了。”
徐来风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聊姓甚名谁,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我们抓紧赶路,务必要在天黑之前翻过此山。”
接下来的穿山过道,就顺当了许多,七人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徐来风看到前方一棵被凿得坑坑洼洼的老树干,突一抬手,“停下。”
游三“呀”了一声,“这树显然是人为砍的莫非这荒山真的住了人”
叶麒略略瞄了一眼,嘴角一弯,“痕迹尤新,是徐岛主做的记号吧。”
“嗯。”
徐来风走到树旁,树后一大片雾气就像天幕上垂坠一大块厚厚地幕帘,生生拦截了前方的道路一般
长陵留神倾听,没察觉到前方有什么活物,正待向前,叶麒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此处雾气最重,自下而上涌出,下方极有可能是”
“是什么”没说完,突听有人“哎哟”一声,却是那个叫高魁的脚下踏了个空,整个人就要跌入崖下,徐来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臂力一使,将人带回了地面上。
“断崖。”叶麒慢半拍才将后半句续完。
“这里确实是是断崖,不过,却是与寻常断崖略有不同。”
徐来风唰地打开扇面,运足内劲徒然一挥扇子脱手而出,掀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飓风,随即在半空中兜了个圈,回到徐来风手中。
沉甸甸的云雾受了这滔天一扇,顷刻间翻腾散去,露出了一道惊人光景。
峭壁前,是一根又一根高耸的石柱,梁柱之间相距数尺之长,有点像是习武之人都有练过的木桩,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斧凿石下临着深渊,多看一眼都不免怵目惊心。
这重重石柱对面一端俨然也是断崖,云雾笼罩,望不见尽处,众人还待多看一眼,不过眨眼之际,浓雾涌了回来,重新遮住了一切。
“要到对面那座山,需得借此石柱而过,但此处亦山中浓雾之出处,单凭徐某一己之力,也仅仅只能驱开瞬息,”徐来风回过身一叹,“我本来是想借多人之力,同时发出内力,或可使雾气多散一会儿,可惜我们眼下只剩七人,这个方法恐怕是行不通了。
那三个姓高的一听,脸色立马变了,高淼道:“徐岛主,你既然早知我们人数不够过不去,为何还要领我们到这里来”
高轩也附和道:“对啊,我还以为你们有办法,现在这天都快黑了,回去怕都是难事。”
游三看他们吵吵嚷嚷,嘿然一声:“都别吵了,徐岛主只说这个方法行不通,又没说没有其他法子你们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吵成不成”
“游少侠高估徐某了,我确实没有想到更好的法子”徐来风微微一笑,“不过,我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就无计可施了。你说,是不是啊,叶公子”
他说着,转头看向叶麒,笑容可掬道:“啊不对,应该说是贺公子”
第章 第八十章:隐村
叶麒正蹲在断崖边望下边的滚滚浓雾, 听到徐来风点出一句“贺公子”的时候, 他明显的怔了一下,却没有站起身来, 而是回了个一脸懵:“啊”
游三莫名道:“你不是说他姓叶么怎么又改姓贺了”
姓高的三人也奇怪的瞄了过来, 长陵正盘算着从什么角度能出其不意地把徐来风踹下去, 但见叶麒撑着膝盖直起身道:“唉,还是被认出来了没错, 在下就是传说中精通奇门秘术,鹤鸣山的鹤老的传人, 徐公子真是好眼力。”
徐来风一脸“我就静静看你怎么胡诌”, 叶麒走出两步,深深回望他一眼道:“消此迷雾的办法不是没有, 但要过这阵法却不太容易若是误入歧途, 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啊”
不知是哪个字戳到了徐来风,他一听,先是眸光一闪, 继而点头道:“贺公子既有办法,何不说出来, 让我们参详参详。”
其余几人一听什么“鹤鸣山传人”, 目光中不无崇拜之意,长陵则是被这种套路惊到了,尚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徐来风为什么不继续戳穿, 就听叶麒道:“这些雾气乃是山谷之下的沼气所凝, 遇火遇热可散, 只要我们能找到一柄巨大的火扇子,来回煽出飓风,相信可多驱逐片刻。”
高淼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来什么火扇子啊”
叶麒眉眼一弯,看向身后丛丛棕榈树,徐来风顺着他的目光掠了一眼,登时抚扇笑道:“有了,我们将树砍下,火灼树叶,再以树干为扇柄,不就是火扇子了么”
众人这才会意,高轩刚好背着斧头,二话不说就去砍树,高魁与高轩最是壮硕,主动请缨当“持扇人”。
徐来风点燃树叶之后,高魁高轩两人同时抱着粗壮的树干,“嘿”了一声,“火扇子”带着沉甸甸之力当空一扫,霎时云浪掀出数丈,高耸如竹笋的石柱再度呈现在眼前,目光所触视野,比之方才更为广阔。
叶麒与徐来风几乎同时往前一步,望着前方景致,两人眸中各有异色,齐声道:“别停”
高魁高轩二人闻言,继续奋力而扇,灼热的火气穿透湿润的空气,当跟前所有遮挡之雾都消散时,叶麒眉头一簇,不知看出了什么门道,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高淼哈哈笑了一声,“诸位,老子先走一步啦”
“不可”叶麒出声之际,高淼已然腾空跃向石柱,石柱之上凹凸不平,但他身手尚算不错,勉强站稳之后,骤听隆一声,那根石柱毫无预兆往下一沉,以那根石柱为中心,周围一圈崖柱轰然崩裂,高淼惊叫一声,甚至没来得及踏出第二步,整个人就跟着坍塌的山石一起跌入深谷之中
游三本来也想快走一步,被这渗人的一幕吓的腿都软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机关”高魁脸色惨白道:“这、这么多山石都是机关陷阱不成”
“此乃星宿机关,”徐来风的瞳孔一缩:“这每一根梁柱都是一圈星宿,看来若不能寻得正确的解阵之法,下场则会和高淼一样。”
“二十八星宿阵”长陵只望了一眼,颇是惊奇扭过头,“那不是”
后面的话没继续说,叶麒同她点了一下头,附耳道:“确是我贺家的二十八星宿阵。”
高轩看的目瞪口呆,一时忘了继续“煽风点火”,眼见云雾又起,叶麒突然道:“高兄,请继续扇”
徐来风看向叶麒,但见他的眼珠子飞快的转动,所有高高低低地星宿阵都汇入他的眼中,下一刻,叶麒蓦地抬头道:“我们现在所站的方位是朱雀,而对面的断崖则是玄武,过此阵的要领,乃是由南至东,由东至西,再西至北”
游三完全没听懂,“什么东南西北的鹤公子,你说的我一个字也没听明白”
“听不听得懂不重要,总之,只要按照顺序走,就不会有错。”叶麒指着距离自己所站位置的第三个石柱道:“第一个位置,是南方七宿的张位。”
所有人都看到他所指的位置,却没有人敢先动一步,就连徐来风也颇是犹豫,叶麒嘴角一勾,试探道:“徐岛主,你是不敢信我,还是不敢当过阵的第一人”
徐来风瞄了他一眼,心道:我和你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想要借此弄死我,还想激将我当过阵的第一人啊呸我信你个邪
徐岛主的内心戏尚没有演完,突然一阵人影从他跟前蹿过,但见长陵如飞叶飘起,干脆利落的落在那个“张”位之上,叶麒一颗心差点没直接从嘴里吐出来,几乎同一时间,手中的长鞭甩了出去,绕在她的腕上,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快回来谁让你过去了”
长陵面不改色的驻足于石柱之上,淡定道:“这不是没事么”
重重石柱不动如山。
前一刻,所有人还被这姑娘窒息的操作吓得虎躯一震,这会儿,空气中足足静默了两息,叶麒才徐徐吐出一口气,刷一下收回软鞭,一副高人姿态的望向徐来风:“唔,果然不出我所料。”
徐来风:“”
大哥,看你那丢了魂的样,怕不是蒙的吧。
长陵问:“少废话,下一个是什么”
叶麒看长陵眼中毫无半分犹疑之色,俨然对自己是发自骨头里的信赖,他心头一跳,往前跨出一步,在长陵身后一指:“翼位就是往左数第”
没说完第几根,长陵已翩然跃到那“翼”位之上,她这次连头也没回,直道:“不必解释,我看得懂星宿阵,你继续念就是了。”
叶麒这下才算是真正露出一点笑意,接下来,他一一朗声道:“轸位、角位、亢位、房位”
每个字只停顿瞬息,长陵落脚也几乎只是一刹之时,这石柱因长年浸于潮湿雾瘴中,面上滑不溜秋,但于她而言却是行云流水,轻而易举,仿佛足下所踏不过是普通的走桩,徐来风看在眼中,心说:这位荆小姐的身手怎么有一种眼熟的感觉
最后一个“虚”字音落定时,长陵已稳稳当当扎在对面断崖之上,朝叶麒道:“还愣着干嘛”
眼见叶麒就要动身,游三忙一把揪住这根救命稻草,“等等等等,鹤公子,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位的我都记不住啊”
“那你就挨着我后头走,”叶麒回头看了徐来风一眼,“徐岛主,这阵位可都记住了”
徐来风虽看不懂这星宿阵,但他记忆奇佳,只听了一遍,便将这破阵之法牢牢刻在心上,他一点头道:“贺公子且先去吧,这里有我。”
“二位高兄,请再加把劲,用力扇两下。”叶麒话音方落,整个人身形徒然拔起,同长陵的“镇定自若”相比,他的身法更是“虚无缥缈”,只那么几下兔起鹘落,顷刻间就跳出了好几步,自诩天下第三的游三牟足劲才勉强跟上他的节奏,待安稳落地时,他悄然看着这两位俊俏男女,想着人家轻功造诣之高,又是钦佩又是惭愧,只盼着这次事后得回炉好好学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