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有响——by周行云

　　小姑娘貌似有些疲倦，唇线绷成一条线，似乎是素颜的关系，平时上扬的眼线此刻也向下垂着，颇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哥哥，我先回宿舍了。”
　　盛凯听到这话，心底闪过一抹令他抓不住的情绪，急忙开口，“今天是不开心吗？还是有什么心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

　　陈恬冷声打断，“没有，我就是困了。”
　　她的音调有些高，此时刚好是中场休息，这边的声响惹得程祈年看过来。
　　盛凯蹙眉，这还是陈恬第一次在他面前冷了脸。
　　陈恬站在他对面，长发没有束缚，随着涌进来的风飘忽，侧脸垂下几缕青丝，从而遮住女孩的半边面容。
　　盛凯下意识地抬手，想像往常一样帮她拂过碎发。
　　却不料，陈恬偏头躲过，无比自然地抬头，一双亮眸此刻毫无波澜，平静地很，“哥哥，我先走了。”
　　陈恬说完这句话，便弯腰从一旁的位置上捞起自己的包，走之前和程祈年打了个招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篮球场。
　　篮球场中央站着一支啦啦队伍，劲爆的音乐声从音响崩裂出来，穿着超短裙的女生随着节拍起舞，场内一片喧嚣。
　　盛凯转过身，那个背影刚好消失在门口处。
　　那一刻，一枚不轻不重的石子砸进盛凯心底深处，水花不大，但涟漪却经久不衰。
　　程怡出了洗手间回到观众席上便没见到过陈恬的身影，她随口问盛凯，“你的那个妹妹呢？”
　　盛凯听到“妹妹”两字，莫名得口干舌燥，“走了。”
　　程怡“哦”了声，左手一伸，想去牵上身边人，却不料，扑了个空。
　　盛凯声音听不出情绪，“她叫陈恬，不是我亲妹。”
　　程怡一脸懵，“我知道啊。”
　　次日中午。
　　陈恬搬出学校宿舍，陈响找的房子刚好在学校附近，来回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陈恬忙了一个周末，才把新家收拾的井井有条。
　　周日晚上，她刚打算去浴室洗个澡，母上大人的视频通话便打了过来。
　　“妈。”陈恬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开口，“您还能想起来自己有个闺女啊？”
　　陈敏身为人民警察，平时工作忙，就连开学都是陈响帮忙忙前忙后的。
　　陈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住的怎么样？用不用妈妈去你那里看看？”
　　陈恬听到这话，双眼一亮地坐直身子，“好啊。”
　　陈敏声音平静，“嗯，下周末吧，那两天我刚好休假。”
　　陈恬一瞬开心了很久，挂断电话后拖延症也没了，利索的去了浴室洗了个澡。
　　新的一周。
　　陈恬的小组作业按时交了上去，她早在几天前搬出宿舍的时候便告诉同宿舍几人，自己退出小组。
　　现在吴教授在课堂上当面表扬陈恬个人完成的小组作业，剩下三人又忍不住阴阳怪气了。
　　“我们都把自己负责的板块做好了，她二话不说退出小组，整的我们现在两边不是人。”
　　吴昕不分场合地内涵别人，班里人看不下去了。
　　吴教授还在讲台上，她们三人都能说出这种话，忍无可忍。
　　林婉冷哼，“陈恬退出小组的时候不是把她负责的板块做好了吗？她知道自己半路退出小组，所以完成了原本应该做的部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别得理不饶人了，人家又不欠你们的。”
　　有人附和道：“就是，现在看到人家得了高分又开始眼红了？也不看看你们自己交上去的选题是什么水平。”
　　那三人面红耳赤的，也不在叽叽喳喳了。
　　毕竟她们留了后手。
　　果然，吴教授公布分数的时候，她们三人的分数明显比常人高了不少。
　　有人觉得不公平，“教授，她们的选题那么没水平还能拿高分？”
　　吴教授没回答这个问题，目光平静地点开三人提交上来的作业，众人幡然醒悟，原来这三人早就撇下陈恬做了别的选题。
　　刚好白板上显示着她们提交作业的时间，分明是在林婉决定退出小组之前。
　　林婉冷笑，“真行啊，在陈恬退出小组之前你们就把底牌留好了。”
　　这操作着实惊到其他学生，偌大的教室里指指点点的声音不断放大。
　　“绝了，以后可别和这种人组队啊，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就这样，三人的骚操作在专业传遍了。
　　但没有实质性的错误，所以几人的分数和往常一样。
　　只不过，三人的名声在同级里算是烂透了。
　　自从陈恬搬出学校宿舍后，便只有上课的时候回学校，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又到了周末。
　　周六这天，陈恬没有睡懒觉，早早便起床了，特意把家里从内而外的打扫了一遍。
　　上午九点，她出门到小区内的大型超市里买了很多新鲜蔬菜，打算露一手让妈妈看看。
　　十点，接到陈敏的电话，知道她已经出门了。
　　陈恬打开电视，慢悠悠地吹着空调择菜。
　　十点半，偌大的液晶电视自动重播昨日新闻，陈恬蹙眉，从茶几上捞起遥控想换个频道，结果就看到电视最下方滚动着一条最新消息。
　　“2017年10月29日，北城荣欣广场发生一起金店抢劫案…”
　　果然，几分钟后。
　　陈恬便再一次接到了陈敏的电话。
　　电话那头呼啸着狂风，携着陈敏快速的话钻进陈恬耳里，“甜甜，妈妈临时出任处，先不去了。”
　　陈恬心内毫无波澜地听完，还未开口，电话便被掐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她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低头看了一眼择到一半的菜，站起身，走进厨房。刚打断切菜的时候，门铃就被摁响了。
　　陈恬心底突然出了一抹惊喜，三步并两步地走到玄关打开门。
　　结果，盛凯站在门外，手上提着一个不小的白盒子，烫金的logo印在白色礼盒中央。
　　盛凯眼睁睁地看着陈恬的表情从惊喜到失落，他被气笑，“看到哥哥不开心？”
　　说完便无比自然地进屋，换了拖鞋，提着大包小包放在地上。
　　“还是说你约了人？”
　　陈恬关上门，心底的失落换成另一种复杂情绪。
　　“我妈妈本来说看我的，结果临时出了任务。”
　　盛凯闻言，脱外套的动作一顿，小姑娘的语气里浓重的失落和不开心，他也知道陈敏从小便是这样，陈恬有一段时间都是住在她外婆家。
　　盛凯余光瞥到礼盒，半蹲下身，边打开包装边讲：“那正好，哥哥这不来陪你了吗？快来看，我托人给你买的。”
　　陈恬的注意里被分过来，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大周末的，你不陪女朋友吗？”
　　盛凯闻言，站起身，“你比女朋友重要。”
　　陈恬：“渣男。”
　　盛凯：“……”
　　“你嫂子她今天有事。”
　　“你嫂子”这三个字把陈恬刚涌上来的丝丝欣喜给弄没了。
　　盛凯自顾自地在房内转了一圈，“才二居室啊，是不是太小了？哥哥给你找的房子都是二百平以上的。”
　　“二居室就够了，我一个人住，太大的房子我也住的不安稳。”
　　盛凯点头，走进厨房，注意到厨房的一片狼藉，立马走了出来，调侃道：“你这是在参加什么综艺节目？”
　　陈恬看过来：？
　　盛凯偏头，下巴朝厨房内扬了扬，“和乱室寻宝一样。”
　　陈恬：“……”
　　有那么夸张吗？
　　“扑通”一声，一个胡萝卜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恬抬眼，发现盛凯正扬着眉梢斜睨着她，狭长的眼尾上扬，眼神好像再说“乱室寻宝这个词我都有点保守形容了”。
　　陈恬再一次无声了。
　　同时，心跳砰砰砰。
 
 
第90章 全文完
　　最后, 盛凯下厨给陈恬做了一桌饭菜，但刚吃到一半，盛凯便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陈恬后来才知道, 电话是程怡打给他的，程怡开车出了事故, 盛凯才那么焦急的出了门。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2018年的农历新年。
　　以往过年那段时日，基本上都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但不知为何, 陈恬却很少看到盛凯，陈响他们一群人去会所聚会也不见盛凯人影。
　　大年初五, 陈恬和陈敏回了外公家。
　　吃完午饭, 陈恬叫住陈响，有些踌躇，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陈响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怎么？要压岁钱？你都多大了？”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掏出手机给陈恬转了两万过去。
　　陈恬坐到一边，秉着“不领白不领”的口号, 心安理得地收了，但还坐在那没动，也没开口说话。
　　陈响以为自己转的不够, 蹙眉看她，手机拿在手里把玩着, “看上什么东西了？”
　　陈恬懵了：“啊？”
　　陈响不耐烦地“啧”了声，“压岁钱不够？还是说你看上什么东西了？”
　　陈恬闻言, “切”了一声, “没有。”
　　陈响：？
　　那还坐这里干嘛？
　　室外冷空气暴虐, 室内暖如春季，陈恬莫名觉得口干舌燥，她压了压心悸，慢慢开口：“怎么这几天都没看到盛凯哥啊？”
　　这话一出，陈响手中动作滞住，他抬起眉梢，想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个话题，“他？估计在加班，游戏还有几个月要上线了，内测忙得他转个不停。”
　　陈恬显然是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大过年的还加班？万恶的资本者。”
　　陈响被气笑，“找他干嘛？有事？”
　　陈恬摇头，“不是。”
　　她微垂下头，掌心里静静躺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微信聊天页，只有绿色对话条，白色消息框很少。
　　陈响余光看到她这副样子，蹙眉，站起身，“他…今天陪他女朋友回家了。”
　　这个消息像个定.时.炸.弹一样，重重地砸进陈恬心窝里。
　　她猛地抬头，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刚刚不是还说他在加班吗？”
　　陈响走了几步，坐到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怕你伤心，不敢说真话。”
　　陈恬怔愣一瞬，随即硬扯了个笑，比哭还丑的笑，“伤心什么？我替盛凯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陈响闻言，双肘搭在膝盖上，目光明明灭灭，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子里就这样陷入一片沉寂。
　　大年初七那天，陈恬便回了自己家，她刷着朋友圈，突然看到什么，当下就做了个决定。
　　大一下半年的整个学期，陈恬全身心埋入学习和实验上。
　　信工系大二学生有两个交换生的名额，陈恬想努力一把去试试。
    2018年五月份，考试前一天晚上，陈恬在家接到了盛凯的电话。
　　“甜甜，我在楼下。”
　　陈恬走到阳台，透过窗户遥遥地看了一眼，果然在路灯下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换了衣服，拿着手机下了楼。
　　盛凯正站在那抽烟，细白的烟雾从他口中吐出，随后袅袅飘于空中，直至消散。
　　陈恬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站定在盛凯身前。
　　盛凯看到她之后，闷不做声地把烟恰掉，沉着嗓音开口，“先上车吧。”
　　随后他走到后座，打开后座的门。
　　陈恬看到这个动作，内心有些抗拒，是不是和网上的那些视频一样，副驾驶都不能女朋友之外的女孩坐了？
　　“哥哥，你有什么事吗？我有些累了。”
　　盛凯听到这话，微微怔愣，目光垂着，“甜甜这是不打算理我了吗？”
　　陈恬抬眼，对上那副黑瞳，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她竟然在盛凯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委屈。
　　大概是过完年，陈恬便很少回他消息，前几天他和陈响一伙人吃饭聊天，才不经意间知道陈恬要参加学校的考核，而交换生要去的地点是哥本哈根。
　　丹麦的首都，温带海洋性气候，距北城七千多公里。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和陈恬打电话没人接，那段时间工作忙，没时间来看陈恬，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看她。
　　而这段时间他和程怡也处于冷战期间，他有时候觉得是不是女人谈恋爱前一个样子谈恋爱后一个样子。
　　恋爱前端着，恋爱后黏人的很。
　　过年那段时日，程怡说带自己去个地方，结果谁承想，他被程怡直接带去了她家里。
　　“盛凯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