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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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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红姑从矮子里头挑将军,选了一个越州盐商随他从良。不上两年却又重新回到江平。原来,红姑那年事已高的盐商丈夫,娶了红姑后待她宠爱珍重,她也过了一阵舒服日子,但没多久染上打摆子的病。盐商死后大婆把红姑虐打一顿,红姑的一条腿被打坏了。几乎是靠行乞才回到江平。红姑这时已坏了皮子跛了腿,在娼家做不了迎来送往的事,幸亏她诸般待客技艺娴熟,还能给养家做个教席先生,教导新来的女孩子们。
  若能长久占着这份营生,红姑也许还能体面一些,然而世事并不遂人愿。红姑做教席太过严厉,有个记恨她的“学生”红起来后报复她,闹来闹去的养家最终牺牲红姑,她无家可归辗转流落到古水镇,做了侍候船妓的老妈子,整日做不完的活计,还要受妓jì女和piáo客的朝打夕骂。
  给庞家帮忙的谌律师已回江平,三哥托他到红姑原来的养家打听,看红姑在到养家之前是什么来历。到这天下午谌律师就派人送信来。说那景红姑原是个女学生,才来的时候是北方口音,那养家老鸨母不很记得北方哪里,总之一定是北边拐来的。
  大约在七八年前,有个禹州来的糖贩子好像认得红姑,对红姑缠缠磨磨黏了好一阵,好像说是她爹爹在找她,但红姑咬定说他认错了人,压根没有过相认的意思。那糖贩子走了没多久,红姑就遭军汉狠打了一顿,她后来被个盐商买走做妾,后来的境遇跟花船上打听来的差不多。
  这天下午孟家的客房。
  能打听的都打听来,能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三哥不开口影响珍卿,看她一时神情凝重,一时又犹疑难定。看她沉思半个多钟头,三哥才问她究竟怎么想。
  珍卿眼眶红红地看三哥,有点沉重地说起来:
  “我祖父跟杜教授,为人处事其实糟糕,姑姑对祖父本无感情,还怨恨他拖累祖母早逝,祖父管教只会暴虐打骂,姑姑离家出走虽鲁莽,却有各种客观因素。而杜教授作为兄长,只顾与爱人卿卿我我,他一朝与人私奔,不想我姑姑一人在家,要受祖父怎样的摧残。祖父必是嫌姑姑败坏门庭,所以只她死了,杜教授态度也很淡漠,我疑心他也知道姑姑堕入风尘,还与人作妾。但是回到问题的源头,姑姑流落江湖,生死不知,实是他们为父不慈、为兄不恤。后来我生母病故,杜教授也只顾自己伤痛,远走他乡置我于不顾。
  “三哥,我多亏还有点忍耐性,总算在祖父膝下出人头地,遂了他‘荣身显亲,光耀门楣’的心愿,他从此才对我格外青眼,连脾气也改了许多。不然,我未必不是跟姑姑一同的命运。”
  陆三哥从她的话语间,听出掩藏极深的恐怖和幽怨。她不喜欢杜教授,在谢公馆就表现得明显;而她不喜欢杜太爷,却被复杂的恩情掩饰住。他一如既往地心疼着她,但不想她把一切美好都推翻:

  “小妹,感情从相处交往中积蓄,你不能奢求它凭空产生。你祖父与他的儿女,少了维持亲情的恩情,这是当时的现实。祖父自有许多不好,我们都看得出来。可你也说过,他十岁上父母双亡,碍于辈分大年纪小,其他人不好管教他,所以他为人处事很糟糕。可他对你寄望很重、感情极深,你因姑姑的事过于苛责他,甚至怀疑他对你的真心,对他很不公平。”
  珍卿深深地抽泣一下,说不清是被三哥的话触动,还是因为家庭中的复杂往事,她闭上眼平复心绪,片刻后郑重地跟三哥说:
  “三哥,我想帮帮我的姑姑。”
  说到“我的姑姑”四个字,珍卿忽然间泪落如雨,她想起上辈子的姑姑,竟然都是太不幸的人。
  她做这个决定原因很复杂。
  杜太爷对女儿未尽责任,却把作为长辈能付出的都倾注在她身上,她是足够幸运的既得利益者,对于不幸之人,好像有无形的愧疚和责任。她和红姑都是杜家的姑娘,不幸的红姑,仿佛是她另一种命运的化身,珍卿每一细思就觉得很不安。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往年她提起找姑姑一事,祖父与杜教授都讳莫如深,珍卿忙于站稳脚跟奔前程,最该负责的人不负责,她自然不会越俎代庖,也没有那份能力越俎代庖夫。可偏偏是她撞见了红姑,在她如此落魄不幸的时候。她感到冥冥之中的天意,加强了她莫名的责任感,非要替父祖担起这份责任才行。
  陆三哥心中还有疑虑,小妹这位姑姑命途多舛,离家之前与离家之后虽然没什么恶迹,但苦难会改变人的心性,尤其思及红姑命运悲惨的原因,难保她不会对杜太爷生出恨意啊。
  以往不管是什么事,只要是陆三哥有意劝导,小妹都会认真听他劝解改变行动。可是这一回,小妹铁了心要见她姑姑一面。
  跛了腿的花船老妈子景红姑,正在小船后头捶打衣服,捶得腰酸背痛,她也没有抬起她沉重发闷的头。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她才抬头看微蒙江天中的俊燕,岸边眺望猎物的白鸟,恍惚间想起旧事。
  她离家走出禹州后向东走,坐着船到了江越繁华富庶之地,恍惚也有过一点闲情逸致,看着澹荡的水波和踏波的水鸟,想着考上官费后去东洋留学……而现在,景红姑看着枯树枝似的手,最近水泡太多手正在裂口蜕皮,分明还是自己的一双手,可她有时候看着真生疏,就像偶尔在水面看见自己的脸,也仿佛是扛着别人的脑袋在过活。
  景红姑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继续埋下头捶起船妓的床单,这床单上的酒饭和秽物很不少,天晓得他们在上头做什么。但红姑早已经麻木无感。其实,景红姑多少年去就已经死去,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罢了。
  天色已经快黑透了,船坞里所有画舫张灯结彩,红男绿女的声流嘤嘤嗡嗡,这动静比大城市正月灯节还热闹新鲜。
  这条船上没有被人点牌的jì女喜眉,又无所事事地来找景红姑的麻烦。景红姑并非是专门侍候喜眉的,却是她唯一有资格欺凌的人。这一会儿,喜眉指斥红姑这没洗净那没狠搓,景红姑没法顶嘴只是闷头干活。喜眉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更来气,直接抬脚狠蹬红姑的背,蹬得红姑跌趴到船板上,小半截身子搭在船舷边,差点就要一头栽进水里去。
  这个喜眉是命苦而刻毒的女人,也是整个画舫上最没行市的船jì,眼下虽说有个马老板包下她,可也不怎么在意她。马老板身边跟个兔儿爷似的随从,常常把喜眉赶出来吹风,跟他那个随从凑脸对头地说话,也不知弄得什么鬼名堂。喜眉满腔龌龊气没发宣泄,总是欺负又穷又瘸的景红姑。喜眉骂骂咧咧地说景红姑是无用的废物,一天还要吃三顿真是不该,她该自己跳到河里喂鱼去。
  喜眉还要撕扯红姑的时候,冷不丁叫人揪着后脖领子,扯过脸来狠狠甩了两个脆生的,打喜眉的人一边踢她一边骂:“闲得x疼的臭biǎo子,不洗干净身子利利地去卖/屁股,你跟个老妈子闲搭扯甚呢?喜眉,掌事跟我说了,再没得客人点你侍候,就给你卖到烟花巷去,叫你没完没了地侍候跑船的穷汉……”
  作者有话说:
  为啥要详写景红姑这个女性角色呢?
  以前总看到有人说女主不像穿越的,日子过得真憋屈。但实际情况是,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社会环境和风俗习惯,你在另一个世界完成“社会化”,到一个新的地方,在适应生活环境上未必比得上土著。觉得自己多活一世就能大杀四方、所向披靡,真是过分天真。
  如果女主是个天真热血无脑的人,受不了杜太爷的封建高压,她也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她就有可能是景红姑这样的命运。真以为民国就是商界名流、□□大佬、军阀姨太太、留洋精英和大家名媛创造出来的浪漫世界?
  幸亏没有人真能穿越,要不然有的人穿越到乱世,自己一个人闷头闷脑乱撞,在离家出走的路上,遇不上虎狼也遇见人贩子,遇不上人贩子也遇见土匪,再不然得上什么传染病,总有一种危机能改变你一生……
  所以,能够看清处境隐忍自强,比满腔不忿过分天真强……当然,女主最终能够忍下来,是因为杜太爷相比同时代同地域的家长没有那么糟糕,他后来还是很用心栽培女主的……
  算了,感觉自己多余一说,能明白的自然会明白,不明白的也说不明白………………感谢在2022-03-08 13:21:06~2022-03-09 13:1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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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姑侄相见难相亲
  正在欺凌穷苦老妈子的jì女喜眉, 被龟奴劈头盖脸的两巴掌打懵了。其实这龟奴也是不上台盘的下九流,却正正被掌事命令管着她们,行市好得脸的姐儿们, 这些狗奴恨不得给她们洗缠脚布,对她这种没行市不挣钱的就能胡乱打骂。喜眉瞪向刚爬起来的红姑, 对这龟奴却是敢怒不敢言, 缩着脖子踩着碎步狼狈走了。
  这龟奴扭脸却对红姑堆起笑脸, 拉着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老妈子, 喜气盈盈地说道:“景妈妈, 小的这厢给你道喜,您老的大喜事来了。”
  景红姑警惕而麻木地站着,垂首敛目地放轻她的呼吸。她自打在娼家开始走下坡路, 曾因多看某个红牌一眼,就被人关着饿了两天,也曾因侍候piáo客洗脚, 不经心打了个喷嚏, 就被人踹得半天爬不起……所以她权当自己是个死人, 并不晓得什么尊严喜乐了。今天这龟奴对她格外客气,叫她收拾随身的衣物细软, 随她的新主人上岸去吧。
  民国的法律明令禁止买卖人口, 不过这个法条在很多地方形同虚设,作为监督执法者的警察压根不大管, □□本身就是人口贩子, □□和警察甚至维护着人口贩卖制度, 以便能够从中渔利。景红姑是有残疾的人, 她若不自卖自身, 连个糊口的饭碗都找不见。
  灰蒙蒙的天空下起雨来, 启民扶着景红姑向山上走,到上面有两个抬轿的力夫,扶着椅轿子在等着她。被人扶着坐到椅轿子上,景红姑无措地捏着破包袱,茫然不安地问启民:“大少爷,我又老又没用,你家怎愿意买我?”
  景红姑经历过许多跌宕苦难,她晓得有句话叫“人的命,天注定”,她的命似乎从来就没有好过。即便此刻坐在椅轿子里被人抬着走,她也想不通她身上能有什么好事发生。不是好事必然就是坏事了。
  启民并不详知其中内情,但无论其间有什么内情,都当由陆先生和杜小姐亲自告知。他便告诉景红姑到地方就知道了。他们孟家的后门进去,直入最里头的后院,孟家后院常年闲置,大家正好在这空旷地方讲点私密的话。
  珍卿没有亲自出去迎接她姑姑,三哥说最先察其性情,再决定做多还是做少。珍卿也晓得要谨慎些,便没有表现得过分恭敬在意。
  启民扶着景红姑走到门前,珍卿和三哥不约而同看过去。那景红姑也狐疑看向他们,脸上神情与其说是警惕,不如说是茫然而麻木的。
  物理上讲物体要受到一个力,它才能开始动或者停止动。这位历尽沧桑的景红姑,站在门口一直没有动。她的身体,她的神情,她的心灵,似乎都受不到一点力,都是静止的。
  看动作陆三哥似乎准备出面,但珍卿用力地扯住他,示意这件事她要自己办。珍卿沉着地走到门边去,表情淡淡地摆出个“请”的手势:“嬷嬷是我的客人,我已经备下薄饮细点,请嬷嬷先上坐吧。”
  启民帮忙拉着景红姑向里进,珍卿再次做个“请”的姿势。景红姑颇为局促地坐到桌前,珍卿略显郑重地在对面坐下。陆三哥远远坐在窗前,看着小妹斟下两杯红茶,轻轻地出一口气,看着对面的沧桑苦难女人,很认真地告诉她:
  “嬷嬷,我曾听家乡的管家黎大田说起过,我离家出走的姑姑打小喜欢喝名茶禹毛尖,祖母在世时疼爱幼女,往往不惜以重金为她购得。我也觉得此茶不错,嬷嬷尝尝这禹毛尖如何?”
  景红姑的神情还是空洞,珍卿再次说了一次“请”,她才迟钝地垂下眼目,怔怔看着眼前绿幽幽的茶汤:里头碧绿的茶叶慢慢舒展着,它们的姿态那么优雅自在。这景象好看得叫人太难过。
  珍卿耐心地等红姑反应,忽见她麻木无波的浑浊眼睛里,滚出大滴大滴的眼泪珠儿。然后谁也没有料到,她霍然捉起那茶杯,把那滚烫的茶水猛然灌进喉咙里。珍卿虽然心里一惊,但并无过分关怀的举动,只是抿着嘴默默地看着她。
  仿佛烧红的铁锅里滚进三滴水,陡见一阵滋滋拉拉的爆裂动静,但微不足道的水迅速被热量蒸腾带走,等那锅底下的火一关上,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景红姑又恢复了寡淡死寂,仿佛她就是一潭无声腐臭的死水。
  珍卿神情镇定、声音平和:“好叫嬷嬷知道,我姓杜,祖籍是禹州永陵市睢县杜家庄,嬷嬷对这个地方熟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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