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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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扪心自问,为了报答杜太爷的养恩,为了抚平杜太爷的心伤,她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她愿意做到什么地步。珍卿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拿起床头的雕花小镜子,看着镜中泪眼迷离的小姑娘,抹一抹衔在眼角的泪,对杜太爷的提议有了决定。
上辈子,珍卿看了少许言情小说,很奇怪不少小说的风格:男主和女主周围的人,似乎该无条件待女主好,不需要女主的一切合理回报,女主也无需为任何人事做妥协,一旦有人客观上需要她妥协,这个人就是恶就是渣,就该人人喊打。珍卿上辈子很小就知道,没有人无缘无故待你好,你一定该有相应地付出。更何况,对于她身边的这些人,她是心甘情愿地付出和回报。
实际上,每个人都被感情和关系包围,就是做了皇帝总统的女儿,也常要面临选择和妥协。一个完全自我中心的人,只从自身出发想问题的人,现实中会叫人避之唯恐不及。
而且,这是风云变幻的乱世,三哥是个到处走动的商人,杜太爷是过花甲奔古稀的老人,万一有谁遭遇不可挽回的厄运,她到时候,是该埋怨世道还是憎恨命运?
翌日早晨的餐桌上,珍卿难得端详杜太爷。自从晓得并非亲生后,珍卿满腹的惊痛愧疚,下意识不敢多看杜太爷。可今天偶然细看祖父,发现他数日间又添老态:他手脸上的褐斑似乎又多了;他那松垮的脸皮上,嵌着太多细密的沟壑——珍卿怎么也记不清,是他原来就有这么多,还是近来新添的;他从前微微花白的头发,现在进展得接近全白了……
珍卿陡然一阵鼻酸眼涨,赶紧把头扎下去,努力喝粥掩饰异状:该拿什么挽救你的衰老,我的祖父!
杜太爷并不觉到自己衰老,除了前一阵受刺激惊吓太多,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没有很多细腻深沉的慨叹,他的目光着落在具体的事务上。
这时,他颤颤地拿起瓢羹,给珍卿又盛一碗乳鸽汤,推到珍卿面前叫她一口闷。珍卿说她喝过一碗了,再说鸽子汤腥呐,喝多了堆在胃里想吐。杜太爷有点发恼了,努着眉头叫珍卿快喝,看她听话地喝起来,松了眉头嘀嘀咕咕的:“你瞅你瘦的,嘴壮才好养活!啥时候壮得像猪崽,你再说腥不腥的话!”
陆浩云看珍卿喝药似的,勉强把乳鸽汤灌进去,递了手绢给她擦擦嘴,看得既怜爱又心酸。
他知道小妹会答应杜太爷,就算不为她这个未婚夫,也会为一根筋的杜太爷,她是个珍视感情的傻囡囡。陆浩云自己的原则是,如果小妹自己不愿意,他一定不会勉于她,他会小心翼翼地等她回来,他知道等待是值得的。可是如果她自己情愿,他私心里求之不得,他会最大限度地保护她。
果然不出所料,一家三口人吃过早饭,杜太爷送珍卿到门外。珍卿亲口告诉他,她愿意尽快同三哥成亲,只是希望婚礼尽量简单,既不必太铺张靡费,也不必昭告天下。
杜太爷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这个妮儿这次恁好讲话。如此便各人退让一步,杜太爷也答应珍卿的要求。
到海宁城这一年多来,杜太爷经过了大起大落,岁末时节忽生世事无常之感。报纸上曝光孙女婿的绯闻,更有些小报热衷于危言耸听,让杜太爷既忿怒又惶恐。虽说若要论靠山,珍卿那亲爹也能耐得很,可这事杜太爷不想细琢磨。
杜太爷心里是门儿清的:陈世美为啥要杀秦香莲娘儿几个,薛平贵为啥叫王宝钏苦等十八年,杜十娘为啥要怒沉百宝箱,咳咳,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外头野女人勾搭的。外头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勾引人可比珍卿有手段……杜太爷的逻辑略嫌混沌,但他还是那句老话,按在碗底才是菜!
对于珍卿的婚礼,杜太爷原有不少精彩设想,总的原则是:排场得像禹州大户某家嫁女孩儿,吹拉弹唱的队伍得把动静弄得到处都知道,拉嫁妆的车马得从娘家摆到婆家,叫下到长工佃户上到省长市长,都晓得他杜家门里嫁孙女……
但碍于珍卿的再三要求,婚礼要稍微俭省低调些。然而无论如何,他一个独孙女盘到这么大,把她看得比金疙瘩都尊贵,婚礼还是不能太寒酸了。
马上就是正月过年,珍卿那二姐若在正月生孩子,满月和百日分别在阴历二月和四月,讲究一点喜事还是当避开,杜太爷在阴历三月定了个吉日。珍卿在学堂事情多得很,叫她回禹州待嫁不切实际,但该有的排场还是得有。
按照杜太爷的详细计划,他本就俭省低调得有限,结果准孙女婿真好大手笔,上来先给二十万的聘礼,又在南郊、西郊划了两幢别墅,以聘礼的名目全送给珍卿。这笔巨款就放在杜太爷手里用,他钱一足底气就更足,渐渐忽略珍卿的低调俭省要求,想他嫁孙女的排场,怎么也不能小了。
杜太爷是这样设计排场的:
现今还没有到正月,要叫黎大田开始整饬房屋,杜家庄和县城都要预备新房,好叫珍卿日后省亲住。嗯,现在乡里整房子垫路啥的,也流行起用那啥洋灰(混凝土),再不然也得用上三合土。妮儿写字念书累了,还有每回吃完饭,喜欢在外头来回溜达,院里的路也要弄成夯硬的,下过雨也能叫她随便溜达……
还有那年处置粮店林掌柜,她表叔帮存到洋人银行的首饰,也得找人都给取出来。那些多半是珍卿她奶的陪嫁,搁了几十年样子不能看了,金银首饰要找人镕了做新样式,玉料贵木料还有珍珠啥的,也要找人改成新样式。这是首饰一项,亲戚们也要添加一些……
至于那些大件笨重的家具,杜太爷也早就在预备着。从珍卿跟那浩云订了婚,他就到处搜罗红木黄木大料。老家新房的床柜箱笼肯定用得少,都是黄木为主红木为辅,海宁城里得用最上等的红木……
嫁妆该预备的都要预备好,过了农历的二月以后,叫老家一众亲戚朋友兵分两路,一路往睢县珍卿住过的院房,送上衣食住行一应陪嫁东西,一切准备妥当直等他们成亲吉日,一对新人虽然不在那里,县里和杜家庄也要连放三天八万响的高升炮,连放三天蔡家巷造的流星炮。
另一路人就要送嫁妆奔海宁来,送海宁的嫁妆比县里的实在,除了常规吃喝拉撒、起居出行的东西,还有金银珠玉、绫罗绸缎、人参皮货、笔墨纸砚、锡器绣品等等。嫁妆到海宁下了火车,要雇上二十辆洋轿车、四十辆人力车并五十辆有斗的榻车,把嫁妆一路大张旗鼓地送到楚州路,也要用十挂,不,要用二十挂八万响的高升炮开道,一路闹出动静把嫁妆拉到新房子来……对了,如果路径方便天气也好,得让送嫁妆的从那姓乔的门前过……
正在啃苹果的珍卿,目瞪口呆地看着杜太爷。这老头儿怕不是个玉皇大帝,他孙女难不成是七仙女,或者她可能是东海龙宫的公主,运嫁妆丁零当啷那么多车,找她东海龙宫里的虾兵蟹将来拉车吗?就是一男一女结个婚嘛,整得比皇帝神仙嫁闺女动静都大?
杜太爷一点不觉得动静大,早些年皇帝他老人家还在,他见过嫁闺女比这动静还大的,现在大户人家的排场也不比从前了。这一会儿,他又想起家里有亲戚当兵,想叫当兵的穿着制服迎亲,好家伙,一水儿人高马大的军汉,站在那歘歘把皮鞋一砸,五十挂八万响的高升炮一放起来,叫一溜绿皮军车在前面开道,姓乔的就晓得他杜家到底是什么门庭了。
珍卿简直匪夷所思,捏着半个苹果手都哆嗦,一万响都怕炸着人还弄八万响,还弄五十挂!难不成想攒个火箭直接上天?!还军汉迎亲、军车开道,军汉、军车是由你随便用的?!要不先给你弄个警车开道,体验一下铁窗生活好啵!这老头儿未免太会整景,她前几天还为祖父哭呢,想想该留到今天再哭!
作者有话说:
只是提前做夫妻,留学计划不变。不要喷我的男主,这个男主我很用心写,实在嫌弃可以不看,不强求……
我就没想把男主、女主写成圣人,不要总要求他们(尤其是男主)纯洁圣洁得不像个真人,有些网文主角简直设计得不通情理——缺少正常逻辑的七情六欲。
看过有个悲剧文,男主跟女主有大仇,硬是要想方设法把女主逼死,逼死的当场还哭得不得了——要说他之前没回过神后来回过神再哭,才有点合理;当场能哭出来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还非得逼死,这要不是神经病谁能干得出来……,这种男主根本没有正常的人性,逻辑上根本讲不通。
还有没有正常七情六欲的古代男主,明明是个人搞得跟个仙人一样,结婚几年不碰老婆的,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他不但忍得住而且忍得毫不费力,一个个都谪仙一样……不是说所有人都没这么份毅力,好歹把他写得像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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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杜太爷他闲不住
这天晚上, 关于结婚排场的话题,还在祖孙俩人间热烈地进行着。
“祖父,这儿不让放那高升炮!叫警察逮着要罚钱的, 弄不好还要逮你进局子,别成个亲再惹上官司!”
杜太爷想不到有这等事, 他说有时跟街坊扯闲话的时候, 说那谁家娶放的不就是高升炮, 当年说是轰动全城呢!珍卿只好给他解释章程变了, 租界当局原来对这种事宽容, 但架不住有的鞭炮放出来扰民伤人啊!
杜太爷不悦地沉吟一会,退而求其次地说:“就放五万响的,放他三十挂, 哎,算了,放四十挂!”珍卿觉得这老头开国际玩笑:“祖父, 放这么多炸着人, 那可不是玩的, 大喜的日子要是伤了人,才不吉利, 放一万响的就行了……”
杜太爷浑身透着不愿意, 一万响才听个声就没了,别人还没弄清咋回事情呢。
珍卿觉得一万响真是够了, 够够的了, 就算不怕噪音扰民还怕路上伤人呢。但不好太扫杜太爷的兴。也许从老一辈的角度看来, 这安排已足够减省低调。
在一旁啃苹果的陆三哥, 暗暗地忍俊不禁, 这爷孙俩的性子真正是南辕北辙。小妹恨不得结婚只去注册, 最好连酒席也不要摆一桌;老爷子恨不得昭告天下,他杜家一门将孙女风光大嫁了。有时候两人性格都倔强,遇到想较真的事项,都是不想让人的。
一般警告杜太爷无关痛痒,珍卿微嗔地瞪三哥一眼。死抠的杜太爷所以漫天撒钱,也是三哥和谢董事长给他这份底气。他们置办聘礼的手笔太大了,不说可以传家的房产地产,他一上来就给了二十万,这笔钱就够人受用一辈子。大家风范的谢董事长也不遑多让,不说经不住放的各种食物,那金银玉器、绸缎瓷器、古董字画、市内洋房等,都是千里挑一的好东西。不过,杜太爷怕男方聘礼太厚,衬得女主家业简薄寒酸,有些聘礼没有大方摆出来,若不然得叫多少人眼酸心妒。总而言之,杜太爷现如今财大气粗,难免手底下就散漫了。
杜太爷不能轻易就范,珍卿讲起一个耸人的故事,誓把杜太爷这股邪气扼下去。
“祖父,应天韩领袖的手下,有个叫沈向华的将军。他是远近闻名的‘抓耙子’,说的就是他最爱贪钱。他在西北带兵的时候,有个卖酱菜的严姓的阔人,也是嫁闺女陪送得多,那一抬抬嫁妆把街面堵住,赶巧叫进城的沈将军瞅见,那姓沈的正愁没钱给兵们发饷嘞。他就派人跟姓严的掌柜讹钱,这严掌柜脾气可大不受他讹。
“没过多大一阵,省里盐务缉私队的人,在严家酱菜里找出大片盐面,非说严家酱园借卖酱菜贩私盐,这罪名又要折财又要折命,他们一下从严家讹走八万块钱。祖父,晓得这八万块到了谁的腰包啵?就是入了那个抓耙子沈将军的腰包,盐务缉私队就是受他指使。姓沈的从严家咬下一大块肥肉,那些个当官当兵,可不都是豺狼虎豹,见了这血腥味儿,还不一忽拉上去吃肉喝血,好好一个严家酱园,嫁闺女那么大风光,叫上头人盯上说倒就倒嘞……,祖父,说那严掌柜后来上吊死嘞,家破人亡呐!”
杜太爷听得脸上老皮乱打颤,那严掌柜不过嫁闺女晒嫁妆,咋就叫当兵的弄个家破人亡。哎,老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真是没有说错。
不过杜太爷惊疑一会,也有点省过味儿来,眉纹皱得异常深邃,问珍卿:“那……那个啥姓沈的兵官,他不在西北上带兵,离禹州八百里远嘞,也管不到海宁城吧……”
珍卿双目炯炯地说:“我的傻祖父啊,你以为我为啥没事跟你提他!这姓沈的早不在西北干,他去年投了韩领袖,而今受器重得很,韩领袖打算给他派到禹州嘞,咱们要是不夹着尾巴做人,卖肥卖到这‘抓耙子’手里,不一定被他折腾得家破人亡,伤筋动骨是免不了嘞……你老人家是我们家顶梁柱,可不能只顾眼前风光,计事要往长远了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