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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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姓沈的要派去主掌禹州,杜太爷这下真被恫吓住了,既不想在禹州把嫁妆摆那么老长,也不想在禹州放那么多震天响的炮了。他知道要想风光最好在海宁,禹州是由不得他太风光了。
珍卿看他有点回心转意,调皮地跟三哥眨眨眼。三哥也只抿嘴笑着不作声。
其实杜太爷被珍卿骗了,那姓沈的将军是要派去北边,不过要去鲁州而非禹州,但隔得也不太远就是了。
杜太爷蔫儿了三五天,有一回在宅子外头乱溜达,听见左近的女佣听差凑在一起议论。某某说看见杜宅的陆先生,自家抱着一些花里巴拉的绸布,又要给杜小姐做新夏衫啦。有人艳羡陆先生待杜小姐好,杜小姐吃喝花用的东西,做爹爹公公的通通不用操心,都由哥哥一手操办起。
有知道内情的就讲起来,说陆先生、杜小姐早订婚了,他哪里是哥哥养妹妹,分明是先生养着小太太呢。就有个人“哎呀哎呀”地乱拍手,笑得极夸张地尖声讲:“听他亲哥哥热妹妹的,我只当他们爹爹不一样,原来是情哥哥情妹妹哟。那杜小姐眼睛长在额头上,跟她讲话爱理不理,闹半天,是一早吃公婆家饭的童养媳啊!陆先生这般登样的,却不找个门当户对的……”
这样酸言妒语的邻家女佣,自是艳羡太过恶意中伤。杜太爷回来气鼓鼓地转述,珍卿觉得,“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人们的嘴是锁不住的。若在家庭内有这种长舌的,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可是外头人的风言风语,可以听过就算,难道真为不相干的人怄气!三哥虽不喜人们这样说,可也知道,一个人样样事都如意,难免会惹人羡嫉,免不了的。所以低调一些也应该!
可是杜太爷就如鲠在喉,他怄得吃不下睡不着。胖妈也被激起了李逵性子,问杜太爷哪些人在乱嚼舌头。好家伙,胖妈眼瞅着打了鸡血似,就带上她的一张利嘴,挨门挨户找那些下人的主家,堵着人家门户日爹骂娘不算,还把人家八辈祖宗都刨出来骂。可以说这个高尚洋房区内,无一人敢跟彪悍的胖妈正面对敌。
有个说三道四的女佣买菜回来,倒霉地跟胖妈撞个正着,好家伙,胖妈像个杀红眼的将军,直接上去扯头发撕衣服,说她小姐挣的钱吃几辈子吃不够,用得着做谁的童养媳!……(脏话疯狂输出省略!)那喝了猴尿乱嚼老婆舌头的,别说给人家当童养媳,脱个赤条精光躺马路上,穷做工的都嫌你们是麻包口……
珍卿听着真是不堪入耳,叫秦姨、袁妈给胖妈拉回来,秦、袁二人把胖妈倒拖着走,这胖老妈子犹然不住嘴。经过胖妈这一遭毒蛇广播,左邻右舍好些主家下人,看见杜家人好一阵绕着走。杜太爷却扬眉吐气,口头金钱上嘉奖胖妈,说胖妈果然是个得用的。
珍卿叫胖妈回谢公馆待待。花匠老刘的婚外情风波,最终以那个新女佣被辞退告终,胖妈并非牛心左性的笨人,待老刘也比从前耐心温柔。这老两口渐渐重归于好,胖妈的癫狂劲儿可又上来。哼,珍卿想稍微压一压她,免得胖妈跟杜太爷混在一块不着调。
这场邻里口角平息之后,杜太爷却又有了新主意。他早先就怕人说珍卿是“童养媳”,现在亲耳听见人说就更不得劲,碍于那姓沈的“抓耙子”要到禹州,他们在禹州务必不能张扬,在海宁却非张扬起来不可。
他们现住的楚州路洋房,虽早已过到珍卿的名下,但别人都以为是孙女婿的。谢董事长那边依照惯例,也给儿女精心准备了婚房。但杜太爷性子一上来,要把慕江南先生送他的房子,当作陪嫁新房也整治起来。到时小两口从楚州路搬出去,谢董事长准备的房子,一对新人住不住他不管,但才结婚必须到新娘陪嫁新房那边亮相,左邻右舍的询问起来,晓得新娘自家有陪嫁宅子,就晓得她可不是什么童养媳!
珍卿觉得杜太爷脑回路清奇,而且毫无疑问太能折腾了。撒出许多钱只图风光热闹,还不如拿钱买米粮做善事——有些人家嫁娶祝寿,不流行放生活物施舍衣食吗。可老头儿倔起来是真倔,拿这老头子没得法。
陆三哥却想得开,也劝珍卿别太干涉杜太爷,毕竟杜太爷只得她一个孙女,有机会亲自操持的喜事,也许也只有这一桩,若不叫他按心意尽情办,恐怕将来会遗憾难过。而且陆三哥见过不少江越财阀,娶妇嫁女的讲究和排场,比杜太爷铺张靡费得多。杜太爷这般其实尚好。
家里就杜教授反对珍卿早婚,他由珍卿妈妈的早婚早育,看到女子早婚的糟糕结果,说起来也是爱女心切。但珍卿跟他认真谈了谈,说他们有应对的措施,只早婚而不会早育,杜教授只是怅然地,并不会过多的情绪言语。等他终于接受这件事,他却似乎比谁都兴奋,这是后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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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新年前会小伙伴
随着时间的流逝, 吴二姐的肚囊越来越大。她的预产期在农历正月公历二月。珍卿他们渡过了考试周,转眼已经要放年假了。
大家喜气盈盈地迎接新年,盼着二姐肚里的新生命到来。谢公馆最小的孩子娇娇也十岁, 家里近十年没有第三代降生,谢公馆上下对吴二姐这胎都着紧, 随着她预产期越来越临近, 大家说什么不叫她再乱走动, 说万一真的生在马路上, 在海宁可是太新鲜的笑料了。
培英女中放年假之后, 到处年味越来越浓郁,珍卿带着礼物去看望阿葵——原来的施祥生。阿葵在基督教女青年会,一直在给夜校的女工扫盲, 同时日夜苦读预备考师范大学。
珍卿去看阿葵的那天,她正有三四个学生在。这帮纺织女工真的开始变样了,当初基青会初办女工扫盲夜校, 珍卿她们去柳树浦工厂招让。那些女工是麻木而滞笨的, 她们身上看不到生气和希望。
而今在阿葵住处看到的女工, 珍卿看她们言笑活泼充满生气,神态话语之间, 有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有一个不大怯场的女工, 说她们工厂的一些姐妹,最近结成了一个小社团, 共同对抗拿摩温(工头)的盘剥, 还有地痞流氓的敲诈骚扰。拿摩温无故扣她们的工钱, 她们竟晓得寻求法律途径解决这个问题。
珍卿安静地在一旁画她们, 不但女工们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连阿葵也与从前判若两人。从前的施祥生如一潭死水, 恨不得有隐身功能,叫世人都看不见她。现在的阿葵,仿佛是静水流深的一条小河,当春之时,旖旎潋滟的青春之光,开始在她身上映现出来。
这一群特殊师生的轮廓,渐渐在珍卿的笔下苏生,她觉得捕捉到异常温暖的感人力量。
虽然,在大部分世人的眼中,这些女工的生活还是没有多大希望。但她们身在黑暗中,已寻到熹微的光亮,并有意识地朝那方向走去。还有境遇尚在两可的阿葵,她在她的学生中间那么温柔镇定。新的一年已经近了,施祥生寻到新生的生活目标,且朝着这方向奋力狂奔,精神的创伤大约也在痊愈。
那些给阿葵拜早年的女工,一开始不太敢跟珍卿搭话,等看到她的群像速写完成,她们再顾不得怯懦害羞,围着珍卿看她画出的每个人,惊叹杜小姐随随便就画那么像,她们的衣着、体态、表情、面貌太传神,就像她们自己跳进画里,重新演了一遍刚才的场景。
有人兴奋地问珍卿和阿葵,她能不能也学学画画,学多久能到杜小姐的境地。阿葵说到杜小姐的水准不易,不过学一学倒也可以,阿葵就能教入门的美术课。她们这些教会学校的学生,无论水平高低多半能画两笔,不过基青会的扫盲学校,教的多是识字、算账、唱歌,前二者是实用后者是娱情,教学生画画成本就太大,设若教画画能提高学生审美,增强她们对美的生活的向往,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尝试。
大多数人热情讨论学画画,一个女工捏手捏脚地上来,低声怯气地跟珍卿说,她想拍张照相但没有钱,能否请求杜小姐给她画张像。珍卿欣然答应下来。
这一答应可揽上大事了,在场的每个女工都想画,后来还有人跑马拉松似的,跑到工厂又叫来不少人,珍卿一口气画了近三十个人,午饭到下午三点钟才吃上。
珍卿给女工画肖像的场景,她自己记忆渐渐模糊了,可她画的这些女工,在以后漫长艰苦的岁月,对这个情景却越发记忆如新。一个叫朱秀英的女工,十多年后成了社会党。因为海宁长期盘踞军警特务,女工对各种主义觉悟不高,像朱秀英这样自发进步的女工,可谓是凤毛麟角。后来外战内战都结束,全国一心搞建设。朱秀英是画墙报的宣传干事,被当作劳动模范的典型抓。
当记者问朱秀英,怎么由生活窘迫的女工,成为热心绘画的知识分子。朱秀英回忆起这个场景,说杜小姐画画的那一幕,鬼使神差似的,像被刻刀刻在她脑子里,她怎么也忘记不了。杜小姐使唤手里的画笔,就像胳膊使唤自己的手指头,想都不用想画就落在纸上,画得那么快,画得那么好!朱秀英当时想,她难不成是个仙女,是用她的神力在画画。但杜小姐说不是的,她说小时候学画也没人教,就是找一些粗劣的画子册,拿了毛边纸垫上去描,她学画画也有十几年。她笑着鼓励想学画的女工,说不怕难就怕不肯下苦工。
朱秀英她们听杜小姐这样说,恍知原来再厉害的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就想若愿意下苦功夫,是不是也能像杜小姐呢。之后,杜小姐叫人送了识字字角,还帮着请了教美术的先生,她负责给她那先生发薪水。所以,她们有两个肯下苦功的女工,以后也跟美术扯上关系。
……
阿葵一路送珍卿出来,珍卿说要给夜校赠些书,再找她的傅律师牵个线,给女工们提供法律援助。
阿葵问珍卿是否回家,珍卿看天色想了想,她今天计划上午看阿葵,下午去看宝荪,虽说在基青会耗时太长,现在也不过四点钟,她想看看宝荪顺道跟他吃晚饭。
珍卿把着车门跟阿葵说话,阿葵忽然叫她等一等,说她也认得宋宝荪,正好一起过去大家多聚一会。阿葵就回去取了东西,跟珍卿一块到麦特林路《新女性报》。
阿葵说她也给《新女性报》投稿,现在宝荪在《新女性报》兼差做编辑,负责审一些外来的稿子。一个编辑和一个投稿人,一来二去成了点头之交。
腊月下旬《新女性报》也放假,连烧饭老妈子都回家过年,而宝荪也算无家可归,便担负起看守报社之责任,期间顺便审校年假期间的来稿,等过年复工时大家就有效率得多。
珍卿本意只想年前看看宝荪,给他带些衣食点心啥的,免得他一个人待着太孤清。谁曾想,他一心在意工作和读书,三朝两日尽吃些剩菜冷饭,整个人折腾得苍白憔悴,连不大熟的阿葵都看不过,说男孩子真不会照料自己。
珍卿催宝荪到浴池洗个澡,她跟阿葵去买来许多菜,打算晚上一块涮火锅,算是朋友间团圆一回。宝荪虽惭愧给她们添麻烦,心里其实很高兴。他极快地洗个澡回来,后面一切脏活累活他都包办,那什么摘菜、洗菜、切菜,是她们两个女孩子干,但阿葵总不叫珍卿多干,说她的手能干的事太多,一旦伤到许多事都耽误。
珍卿中途打电话回家,给杜太爷和三哥报告行踪,杜太爷说有个姓裴的妮儿找她,叫她到家给人家回电话。珍卿用报社的电话回裴俊瞩,裴俊瞩说也没什么事,就想约她出来玩一玩,聊一聊,听说他们几个人在报社,连忙兴匆匆跑过来会合。
他们四个这样聚会很开心,有家有主的珍卿也不例外,裴俊瞩高兴得很,说比在家看人打牌爽快。
他们没有赁专门涮菜的火锅,汤底也不是自己熬的,就是在卤煮铺子买了杂碎汤,添减一些佐料调料,这样东拼西凑出一锅底汤,照顾南方人的口味不太辣。弄好就用常在瓦斯上炒菜的锅,架到烧水的煤炉子上,搁报纸的架子抬出来放菜。这时候没有反季节蔬菜,能吃的蔬菜就是白菜、萝卜,还有干菜腌菜豆制品,珍卿还买了熟肉、鱼丸、肉丸、红肠之类。
裴俊瞩看得食指大动,先丢了好多肉进去,煮一会随便蘸点酱就大吃起来,珍卿叫她放一放再吃,她说她就喜欢吃又热又烫的。宝荪和阿葵寡言而忙碌,期间煤饼的火力不行了,是宝荪端起沉重的火锅,由阿葵熟练地换了煤饼。
因为宝荪和阿葵是这样,珍卿本无意叫更多人,裴俊瞩是恰逢其会的。珍卿干脆不聊私事,说起《新女性报》的发展。
自从珍卿的马甲相继暴露,她投稿的许多报纸都大火,《新女性报》尤其乘风高飞,销量短时间内有质的飞跃。有珍卿这声名在外的撰稿人,报社的接稿质量也大有提升,《新女性报》原来的六大板块,半年内扩充到九大板块。
《新女性报》发展势头很好,但也有不如人意之处。裴俊瞩说,珍卿没投稿的数个月,有不少读者来信反映,说《新女性报》的社评杂文,不像以前那么辛辣过瘾,希望费舂烟先生快点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