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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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乐嫣的未婚夫要退婚, 这未婚夫又是米月的表亲, 几家人搅和在一起要说法, 一时半会说也不降服谁。
乐嫣悄悄告诉珍卿, 他未婚夫任先生,留学期间爱上别人,他要跟那女子结婚,便亲自登门来退婚,表示愿将乐嫣视作亲妹,给她添一份不薄的嫁妆。
乐嫣说她跟未婚夫差了六岁,也没有共同成长的经历,谈什么深情厚谊、难舍难分!任先生来退婚,乐嫣起初觉得难堪,伤心欲绝那是真没有。后来想一想,那任先生是个过分斯文的人,虽说并不是个坏人,可乐嫣也并不喜欢这一类。他能光明正大地赔罪退婚,她心里倒松一口气呢。
可是乐嫣父母很生气,因为这桩婚事,当初是任家上赶着促成,如今他家反口要退婚,乐家人觉得很受羞辱。当初给他们保媒的米家姑姑,也觉得对不起他们,在一道找任先生一家的麻烦。
当事人乐嫣不在乎,珍卿觉得就不算事,不过她们还有得搅,找米月、乐嫣玩耍是不能了,她最终想到她的韩清涧师兄。
韩师兄在粤州的审美店,引进海宁最时兴的绘画艺术品,生意是越做越红火,据闻在粤州一省都颇负盛名。所以韩师兄常在海宁与粤州来往,来海宁就住在麦吉公寓。
麦吉公寓三哥有投资,建公寓的王先生是三哥朋友,这王先生当初钱款不够,在银行贷款还是三哥担保,因此麦吉公寓建好后,王先生在二层、三层,送了三哥六个房间。这些公寓房间,三哥自己住不上,常用来安置一些朋友。
之前,施祥生自杀出院后,就在那住了两个月,韩师兄常到海宁出差,干脆也给安排一间房,常年地由他住着。
珍卿给麦吉公寓打电话,问303的韩先生在不在,那门房说韩先生刚回来。
珍卿没来得及多说,对方说有人来打电话,就把电话挂断了。这一天早上,珍卿穿得厚厚的,带着书和素描本,决定慢慢晃到麦吉公寓,在路上看看街景散心。
街市上新年气氛浓厚,两边吃喝玩乐的摊子,比任何时候都丰富热闹。
看那些耍猴跳圈的,舞刀抖竹板的,他们的声音真响亮,看客们的笑容也自然。还有那大宅院的门阶上,脚夫们抬着绑着绸子的礼担,似乎要举行什么祭祀仪式。那些卖衣裳鞋帽的铺子,正堂做生意还嫌不够宽敞,又在门前摆下桌档子陈列商品,伙计吆喝得热闹,客人选拔得认真;还有杂货铺子,各种花炮滴溜溜挂个满当,还有各种面具、泥人、竹哨子……
最叫人目不暇接的,还要属各种吃食档子。冰糖壶卢、冻梨柿饼,沾着糖霜的干果儿,还有生煎、油条、春卷、豆腐花、阳春面、胡辣汤、羊肉汤面……
腾腾升起的白色烟气,围绕着辛勤工作的人们,吃客们呼噜噜的吃饭声,在烟气中也显出圣洁来。
中国人永不变的精神是什么?就是无论什么样的政府时局,都挡不住他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望。
浸润着人间烟火气,珍卿忽然觉得被治愈,不觉之间神清气爽,回想所有的烦恼事,在这样的俗人俗态里,好像都不值一提了。
珍卿拿出素描本,画了有一个多小时。
珍卿猛打一个喷嚏,看黄大光蹲在车边上,冻得缩手缩脚的,看看时间也快十一点,珍卿说干脆就在外头吃饭。
他们吃的是生煎、春卷、胡辣汤,胡辣汤喝着真爽快,她喝了有两碗,黄大光喝了有四碗。
到了麦吉公寓303,珍卿敲半天无人应门。珍卿到楼下问门房,韩先生又出门了吗?门房说这公寓有三道门,他也说不准韩先生出没出去。
珍卿站在门口发呆,忽见一个装扮时髦的女人走进来,珍卿一眼看出她的旗袍,用的是中新绸厂的妆缎,图案是啼鸟牡丹的,中新厂的绸缎有个优点,就是它色号精准,成布看着花团锦族,一见就觉得鲜艳逼人。
这女人穿着驼色大衣,但旗袍的领口和下摆露出,珍卿心里暗暗纳罕,这位女士穿的旗袍,很像她送给荀学姐的那件。
那件旗袍是肖厂长送她的,若说裁缝师傅给其他顾客做有一样,也并非不可能,可是旗袍的图案位置、形式细节,跟她送荀学姐那一件真像。珍卿试图看清她的长相,但她脸上扑着厚厚的粉,妆容也十分浓艳。
那女士还带过一阵香风,珍卿翕动一下鼻翼,那女士用的香水,是花仙子公司产的玫瑰香油。
陆sì姐自从精穷之后,再买不起进口的香水,用得全是花仙子公司提供给谢公馆女眷的产品,玫瑰香油是陆sì姐最常用的。所以珍卿对这味道很熟悉。
珍卿甩一甩脑袋,也许确实是巧合吧。她今天出来本为散心,还是不要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珍卿跟门房说一声,说要是韩清涧先生回来,到对面来喊她一声,她就在对面玩一会儿。
那个风姿绰约的旗袍女士,走到麦吉公寓209房间,一位面色白晰的中年文士开门,白面文士向走廊上瞅一眼,这个时段并没有人。一进房就感到空气浑浊,窗户挡帘关得严实,大家坐在地上低声议论,
一个年青男子在说:“……鲁州新任省主席,禁烟口号喊得震天响,军警到处抓烟贩烟民,实际上缴获的鸦片、白面儿,都进了执法者的私囊,他们有的留下自用,有的转手继续贩卖,毒品之害更甚从前,他们一次招待军官的茶酒舞会,请女招待、女先生,就能花去一个营半年的军饷……这样的腐败政府,非要用无产阶级的铁拳打碎不可……”
另一男子拿拳头捶手掌,恨恨道:“这帮天杀的贪官污吏,仗着德国制美国造的枪炮,把大城市把得铁桶一样,可我们有什么?只有工人的扳手,还有农民的?头,有什么条件跟他们决战,决战又如何取得胜利?我们的前景究竟在哪里?”
那白面文士与浓艳女子对视,浓艳女子上前拍手说:“同志们,我们与城市资产阶级和封建地主阶级力量悬殊,这是客观存在的真实情况,我们应该正视客观情况,一步步地积蓄力量,由我们酿成决战的时机。既不是盲目决战,也不是悲观等待……
“我们一次次的经验证明,只有最受帝国主义和军阀、地主压迫的阶级,才是最有持久的革命意愿、最能持久革命的阶级,这个阶级就是工人、农民……历次的斗争经验证明,如果放弃这一最具革命性的阶级,我们最容易走向失败,而若团结好这一阶级,我们的事业就势如破竹。所以我们当前的任务,还是要深入到工厂、农村,和工友、农友拉家常、做朋友,关心他们的疾苦,重视他们的情感,用我们先进的思想,来改造他们,唤醒他们。
“半个月前,我们闽地的一位邵峰三同志,组织被税吏剥削的农民协会烟农,带着铁锹、?头攻打县城税务局,把税务局的贪腐税吏打得仓皇逃窜,省城的官员发现激起民/变,立刻下令把那些贪腐税吏全部革职。可见觉醒而敢于反抗者,拥有多么大的伟力……”
那些年轻的同志,很有能听进去的人,听进去就感到欢欣鼓舞,但也有人不以为然地唱反调,说剥削阶级是狡诈多变的,腐朽的政府没有被推翻,反动势力随时翻脸杀人,他们应该组织城市总暴/动,推翻这压迫人奴役人的反、动政府。
白面中年人语重心长地说:
“同志们,阶级斗争和社会改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即便是最具革命性的阶级,不拿先进的思想武装他们,不让他们醒悟悲惨命运的根源,他们就不知道谁是他们的敌人,不知道该与谁殊死搏斗,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同志们,妄图凭借还未全部觉醒的无产阶级,与武装到牙齿的强大敌人斗争时战无不胜,这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观……”
一个气冲斗牛的年轻人:“我们进行的是必胜的正义战争,应当不间断地组织城市武装暴、动,让豪绅地主阶级和叛变的民族资产阶级,在我们的正义战争面前瑟瑟发抖……”
白面中年人连忙说:“俊武同志,你声音要放低一些,现在海宁的租界遍布警察、特务,老百姓也有他们的眼线……”
这个叫俊武的同志,反倒更加怒气勃发,大义凛然地冷哼道:“你们害怕军警特务,我不怕,我随时愿为革命理想献身,把热血洒在敌人的枪头上,死一万次也无悔……”
麦吉公寓左近多是用于租赁的建筑,住户包括在校学生、公司职员、中产商户、无职业的有产者、小有财力的独居人士等,这公寓里动静还挺多,楼里有人放西洋唱片,有人开着收音机,里面戏曲的笛萧真热闹,好像还有印报纸的机器声,好像还又有人梆梆地捶衣服:这里住客复杂,环境也是够嘈杂的。
这么多住户在这做家过日子,周围各种商店小摊很多,珍卿先跑到地摊上玩套竹圈,套了三件粗糙的手工艺品,然后看卖空竹的小贩在那表演抖空竹,她又拿出素描本来写生。
画着画着手有点发僵,珍卿看时间快一点钟,决定去看韩师兄有没回来,他要是没回来,她还是回家算了。
珍卿准备过马路时,发现报摊那站着一个人,看着似曾相识,她赶忙若无其事地回头,把帽子围巾拉严实,过马路快速上楼梯,到三楼韩师兄门外,刚举手准备敲门,听见楼下有人上来,竟然还就是韩师兄。
第212章 鬼手青的鬼名堂
珍卿刚到韩师兄门前准备敲门, 就见他从楼下上来。
韩师兄见珍卿很意外,笑微微地走过来,揽着珍卿问她:“怎么没打电话来?若我不在怎么办?”
珍卿鼻子动了一动, 韩师兄身上的味道,不就是和那个旗袍女郎身上一样的玫瑰香嘛。
真是怪事天天有, 今天格外地多啊。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花仙子的玫瑰香油销量不错, 说不好韩师兄跟谁鬼混去了呢?
珍卿琢磨麦吉公寓对面, 站在报摊前的聂梅先属下, 之所对此人有印象,是上回聂梅先吓唬她时,这个属下一直守在餐厅门口。
很难说那人是来盯她的。珍卿闭着眼回想, 她从家里来麦吉公寓,那个人前有没有出现过。珍卿其实想不起什么,那个盯梢的特务, 一直对着麦吉公寓, 珍卿又轻易地发现他, 直觉上不会是来盯梢的。
聂梅先这个神通广大的狗子,到处都排布着他的狗腿子。珍卿心不在焉地在房里晃荡, 韩师兄把她按坐在桌前, 说:“我有两本书送给朋友,马上就回来。你等我一会儿。”
珍卿拿起桌上的白纸, 本来想卷着玩儿的, 发现这纸张很特张, 是滤纸。
珍卿要是啥也不懂, 肯定不会胡乱猜想, 可是她学化学并且做过实验, 今天还有这么多巧合,她自然会多想一想。
她拉开书桌的抽屉,见屉斗内有三瓶墨水,两瓶是正常的墨水,另一瓶中有酒精的气味。在有的碟战剧中,特工会用无色的酸碱指示剂,在纸上写出无色的字,晾干后还是一张白纸,用酸性或碱性溶液一抹,就能显出有颜色的字来。
说来也是巧了,这学期珍卿学了酸碱指示剂,因为仲礼热爱科学、喜欢动手,他们还在家做过酸碱测试。有一些酸碱指示剂用酒精溶解,所以会有淡淡的酒精味。
珍卿瞬间把很多线索连起,开门拉回快走到楼梯口的韩师兄,她把门紧紧关上,拉着他坐到客厅,挑眉问他:
“师兄,我听闻有一种‘釜薪论’,认为做一件伟大的事,就好比是烧一顿饭,需釜(锅)和薪(柴禾)。做釜的话,下面受烈火的炙烤,上面受滚水的烫煮,需要长期地忍受折磨,而薪只需要一瞬间的燃烧。师兄,你是在做釜,还是在做薪,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呢?”
韩师兄的白面一凝,露出微微惊肃的神情,却若无其事地跟珍卿笑:“小师妹,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从哪里受到的启发吗?”
珍卿了解的线索是这样:她在公寓下面见过的那个女人,穿的是她送给荀学姐的旗袍,那女人身上的玫瑰香水,韩师兄身上同样也有。可她并不能断定什么,在她与韩师兄有限的交往中,感觉他并不是个坏人。
如果在错误的对象面前表错情,说错话,等来的也许就是灭顶之灾。对韩师兄来说如此,对珍卿来说也是如此。
珍卿下意识犹豫了,可若能帮到荀学姐那样的人,难道不是安慰心灵的事吗?她还是决定豪赌一把,她若有深意对韩师兄说道:
“也确实有感而发,我刚才在楼下,看到一个人。此人曾经和他的上司,一起到我们家讹过钱,他是个腐败的公民党狗腿子——这么寒天腊月的,我想不通他图什么,就想起了锅和柴禾的事,跟师兄随便聊聊……”
珍卿说到这里时,韩师兄神情变化不大,他笑着跟珍卿说:“既然遇到不好的人,心里有烦恼,我给你放点高兴的音乐吧。”
说着他打开北窗下的留声机,放上一张唱片之后,音乐声慢慢地响起来。
珍卿竖着耳朵听,听出来是古笛曲《姑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