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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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还没有说话,小庄登时笑容一收,冷哼一声咬牙说:“东洋人我也见过不少,貌似温恭实则猖嚣,小姨,小心起见,还是不要沾染他们。”
见小庄讲得肃然正色,珍卿也不当场解释说在做研究,怡民和元礼也默契地冷却话题。叫小庄讲讲他们宾大医学院。
说起有很多医药创举的宾大医学院,小庄自豪之情立时溢于言表。女孩子们也很愿意听。元礼也略讲学业上的事。
接着,他们就谈论美国的人物风气,说西部太开放东部太保守,本邦人有的坚信西方文明中心论,也有对悠久神秘的东方感兴趣的,有热衷向全世界卖军火的战争贩子,也有秉持世界大同主义坚决反对战争的……
晚饭一直吃到快十点钟,珍卿催促男孩们洗漱休息——毕竟近两天的旅程也累人。他们主动包揽了夜里烧煤的工作。
晚饭喝了不少酒,又吃了不少肉,珍卿睡到半夜口渴,蹑手蹑脚出来倒热水喝,回到房里,端着水站在窗前等它冷,冷不丁见院中长椅边有一黑影,珍卿吓得心提到嗓子眼,以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闯入。
珍卿正想怎么提醒男孩子们,发现院中黑影缓缓向上望,珍卿这才想起点着灯,紧张间凝神看向那个黑影,又不由抚着胸口出口长气。她作为人物肖像爱好者,对人的体态动作很敏感,那黑影一动,珍卿就知道是元礼了。
珍卿思忖一番,还是穿好厚衣服下楼去,在清寒的夜风里陪他站了一会,才问元礼是不是择床。已经长成青年人的元礼,觉得居高临下地看小姑,这种视感带来的心像很新奇。他默了片刻,含糊地说是择床睡得不舒服,刚才又做了一个噩梦,再也睡不着了。
珍卿问他要不要上楼聊聊,元礼仰着头踟蹰一会,长长地呼吸着,终究摇头,说时间太晚了。然后,他们姑侄二人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天气又是不错,珍卿从安排好的节目中,选了去本城的飞机训练场看表演。此时的大型飞机,多用于战争或载货,普通的航空客运还没实现。但本邦常有挑战性的飞机试训,有时会登广告请民众去看。
在飞机训练试演的现场,观众们仰面看得很神往,后来据说不久会有风雪,飞行试训表演就中止了,观众们乱哄哄地四散走开,雪地中摔跌叫苦的人不少。
珍卿四个人正一起走着,忽然发觉元礼好像掉队了,回头见他侧身看向路对面,一个女人拉着摔倒的儿子,正絮絮叨叨地指责他不小心,却认真检查他的裤子和腿。珍卿高声唤一声元礼,他若无其事地跟上来。
下午,珍卿带他们去哈大看曲棍球比赛,碰巧遇见萨尔责也在看比赛,他过来打招呼,珍卿给他介绍两个晚辈,大家坐在一起谈了一会。
第二天,珍卿又带元礼、小庄逛哈大,跟继云表哥等人也认识一番。前两天叫两个男孩适应环境,后面可以叫更多人一起玩耍。
天气虽然时阴时晴的,幸亏没有阻人出行的大风雪,珍卿带着两个男孩尽情吃喝玩乐,小庄适应之后就如鱼得水,元礼却越发显得郁郁寡欢。
某天在晚饭餐桌上,晚饭整个过程冷面寡言,而且跟怡民、小庄乱起哄,三人都喝了不少酒。
四人吃完晚饭该去洗漱,按这些天形成的惯例,珍卿和怡民各回房中,男孩子先洗漱下去休息。结果元礼洗漱完却没下去,敲门进到珍卿房内,一言不发地坐到她书桌前,他半醉不醉也不知是否清醒。
珍卿看他明显有话想说,干脆去弄点坚果和热茶来。其实,元礼从一大早就心事重重,这一天吃喝玩乐都心不在焉,他闷了这么多天不开口,珍卿也不想主动问他。
珍卿拿着茶果回来时,发现元礼正埋头看什么,走近一看竟然是三哥的信,她恼火地一把夺下信,放进信盒又把盒子锁进抽屉,气呼呼地踢一下元礼,抱胸质问道:
“你在楼上磨磨蹭蹭的,就是为了私看我的信。”
元礼惘然地摊着空空的手,塌拉着肩膀像是低落,嘴却闭得像蚌壳,珍卿看看手表,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忽听元礼含混地说起来:“我有时候想,要是三叔是我父亲,你给我做后妈我都乐意。”
珍卿的恼怒不耐,在一瞬间散去,很奇妙地领会了他的心理。她勾一张椅子在旁坐下,听元礼从一个奇异的角度,讲他沉埋心中的不堪心事:
“那年我跟娇娇去看她,路上经过一处古迹,二姑父指着跟我们说,那是三国时周瑜练兵的地方。我当时只看见荒草障目,断壁残砖,想到赤壁之战时,周公瑾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只剩‘荒草一堆草没了’,只觉心中惶恐凄凉,想把那种景象忘个干净。
“我到江州看见她了……可她,却把我和娇娇吓坏了,她想跟她的……相好的结婚,可大外祖父他们不同意,她天天有天无日地闹,那天也不例外……我一刻也不想在那待着。心中恨恨不已,父母为何不能就是父母呢?
“那天晚上我做了噩梦,就是周瑜练兵处的荒凉景象,我想不清为甚心里这么空,精神上也很恐怖,太多事叫我想不通了。我连祖母跟你们也不想见,就缠着二姑夫去他家乡玩……”
说到这里元礼忽然顿住,失魂落魄地发了好一阵呆,眼里闪烁着哀戚的水光,嘴唇颤抖着看向珍卿,无助地向她诉说:
“去年临出国前,吴祖兴的老婆打电报,说经过港岛时叫我住到家里,祖母受了启示,忽然建议我也回一趟江州,说她……我妈妈写信说惦记我了。我心里一阵雀跃,想出国前望她一回,也是应当的。这一回连仲礼也去了。
“可是,她又吓到我们了。我到那一进她的院子,就觉得里头味道很冲鼻子,一进房去,看见一个好生疏的女人,骨瘦的身子,萎黄的脸面,侧卧在烟床上吞云吐雾,等我从她脸上看出几分熟悉,我也不知怎么的,吓得拔腿就跑了,我们连夜坐船离了那里。原来,她的相好骗了她的钱跑了,她妹妹偷她的钱跑了,她妈……跟她一样是行尸走肉……从那以后,我没有一天不憎恶她。
“小姑,吴祖兴把我毁掉一半,她又毁掉剩下的一半,我自己,只剩一个边边角角的我。小姑,我都想不明白我自己,为何非得是这样?为何非得是他们生的孩子,有这样的生身父母,我还能光明磊落得起来吗?我想我是,我是没有指望的空心人了……”
珍卿看他眼泪扑簌簌的,狠狠地掐着自己手指,那模样真是疑惑又绝望,绝望又伤心。珍卿轻轻站到他的身边,抚着他的肩膀和脊背,元礼抱着她的腰呜呜哭着。
待珍卿站得不太舒服时,元礼终于抽抽着背过身拭泪,他发泄一通看来冷静多了。珍卿叫他坐着等一会,又出去给他倒了杯热糖水。
元礼抱着杯子看袅袅的热气,又寻常地说起另一桩心事。他说这些年一直厌憎娇娇,二姑在明华酒店办结婚礼,他恨娇娇的耳朵生得太伶俐,通过那么寻常的高跟鞋声响,发现生母的行迹并撞破她的奸、情,以后的事就由不得他们了。
所以元礼转嫁了仇恨,他言语行动上一直不叫娇娇好过,从来没有大哥该有的样子。临出国前,娇娇嘱咐他在国外照顾自己,他其实想说一点好听的。可是他看见生母抽大烟,积淀多年的怨气沉渣泛起,对娇娇又说了难听的话。娇娇痛哭着质问为什么那样对她,为什么别人的大哥那么好,她自己的大哥却像仇人一样,说她再不要这个大哥了。本就疏远的仲礼将他大骂一顿,说他根本不配做哥哥,他以后也不认这个大哥了……
珍卿头一次听见这件事,心里直在心疼娇娇,当年林玉馨的事情被撞破,娇娇才十岁出头的年纪,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她怎么知道生母会如此胆壮,元礼归咎于她真的让人生气。
可一味指责性格有缺憾的元礼,也差不多是对他落井下石,终究无济于事。
珍卿坐到元礼的对面,推心置腹地跟他谈:
“没有谁一生下来,注定长成光明磊落讨人喜欢的模样,也没有谁注定长成狭隘阴郁令人厌恶的样子。就比如我,我的身世在乡下惹人诟病,连同龄的朋友也交不上,环境如此人能奈何?但是,我从自怨自艾中跳出来,慢慢地交往到很多师长朋友。
“再如我们两个,初次遭遇就是两见相厌,谁也看不上谁。可是世事难料,你自己改变很多,我对你的看法也在变化。现在,你可以向我倾诉心事,我也愿意同情你、理解你、开导你,这其实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能否做个光明磊落的人,你自己是有选择权的
“元礼,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期冀别人爱你,你便先要学会爱别人。你只有付出了,才能期求获得,其他的,就交给时间吧。”
这天晚上谈过一回话后,珍卿发现元礼的阴郁状态有所改变。两个男孩子将要离开时,珍卿一帮人去火车站送他们,元礼突然拿出好大的礼盒,说买了一打arques的水晶杯,珍卿接过来真是沉甸甸的。这时元礼又跟珍卿、怡民说,另外半打是送给怡民的,也谢谢她的热情相待,让他们感觉到宾至如归。
元礼还不好意思地问珍卿,送礼的数量、时机、方式,小姑应该都没有想到吧,这算不算一次成功的送礼?珍卿就玩笑着说她一直盼着,还以为你忘性大混忘记了。小庄也说他才发现元礼买了礼物,只来得及买两束郁金香,黄色多的送给怡民,粉色多的送给小姨。
两个男孩子在这玩得不错,也认识了不少新朋友,算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珍卿也觉得高兴。
第425章 新年来时好运到
也许去年的一场场暴风雪, 把东部的风雪储备过早用完。公历二月份正值中国新年,往年这时候东部还是冰天雪地,忽然从二月中旬开始, 天气就开始迅速回暖。
珍卿画展的转机真的来了。
三哥去年就给珍卿提过建议,让她在天气恶劣时不妨闭馆, 把印刷精良的作品画册散出去。珍卿在去年圣诞节假期后, 就遣散两名员工暂时闭了馆。还跟纽约的周成捷师兄商议, 把她的作品画册再印刷六百册, 一半仍运回国内交予慕先生等, 另一半就托散在本邦各处的亲友,趁便在各种场合帮她赠送出去。
但去年东部的雪灾太恶劣了,机器和人员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画册的印刷一直拖到今年一月。
帮着发行《中国诗歌的精神》的上官先生, 与人书信来往间晓得珍卿在办画展,听说还要印刷六百件画册。这中年人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从居住的纽约省连夜开车来, 激情澎湃地跟珍卿大发演讲, 说中国有杜小姐这等少年英杰, 正说明华夏之人文根脉不绝,中国之道德统帅尚在。他说杜小姐的一切言谈举动, 无异于一次次中国文化的盛事, 襄助盛事怎么能少却他们爱国华侨。
珍卿见上官先生简直犯怵,之前《中国诗歌的精神》中英两版稿子, 他不惜血本地用电报发回国内, 人家凭着满腔热血不求一点回报, 珍卿反倒觉得欠下大人情。
上官先生一旦得知画展的事, 比珍卿等人更具殉道式的热情, 他不但想包揽印刷画册的事, 还想让珍卿一次性印三五千本,他不但想在美国和中国散发,还有意找商业伙伴满世界地散发。
珍卿忽然觉得活久见,她自觉已经见过不少世面,碍于自己还是籍籍无名的小画家,她办画展一直小小翼翼,不敢用任何不得体的方法自抬身价。上官先生这等放眼世界的气魄,真的让她望尘莫及。
但她还是没印那么多画册,这些画册计划要免费散发,用意还是吸引阔人看展买画,印许多画册像传单一样免费散发,再好的东西也显得廉价了。
所以,在上官先生苦口婆心地劝说,还有周围人的积极怂恿下,珍卿统共也只印了一千二百册,印好照例要发回国内一部分,余下的主要在本邦散一散。珍卿也没有花上官先生的钱,统统花的自己的私房钱。而画册将来在各地的散发,上官先生是计划大包大揽的,但珍卿的亲友不会让他专美,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呢。
她的外国朋友也不落人后。比如萨尔责,就跟珍卿提了非常中肯的建议。他说,从去年九月份到十二月份,画展是无差别地向所有人开放,不管天气和人气如何,不分对象的开放应该告一段落了。
萨尔责说卖画既为筹集善款,应当向具有购买力的买家开放,而有艺术品味又愿花钱的富豪,他作为得省炼油家族的小少爷,认识得不要太多啊。
如此,在周师兄印刷画册的过程中,珍卿和小伙伴们策划了一个贵宾邀请函,将她的画册和贵宾邀请函,通过各路神仙的玲珑手腕,送到那些或有品味或有财力或兼具二者的人手中。
总之就是办法总比困难多,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假如她散出去的六百份画册和邀请函,能引来六十个有购买能力的大佬。那么保守一点估计,六十人中有六分之一有购买意向,她花出去的真金白银,至少有希望回本了啊。老天爷,想想花出去的那些私房钱,心总在一阵阵滴血,要不是上官先生横插一脚,带动周围那么多人怂恿,她压根不想搞这么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