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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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地处西南边陲,经济、交通、医疗、教育处处不尽人意。庄先生到梁州文理大学任校长,也是强人到了偏地方,有些方面为人掣肘,有些方面是无处为力,不给他配个地头蛇当副校长他太难了。
三哥定意给庄先生配个好帮手,珍卿也慢慢地轻闲一些,庄先生估计也晓得自己烦人,最近不大烦珍卿了,不过三哥又张罗起副校长的事。
珍卿日子稍微闲适一些,看到元礼、小庄、仲礼、娇娇的信,也有闲心长篇大论地回了。元礼常讲他学习和交际的感悟,对于恋爱反倒顾左右言他,不太愿正面交流感情之事,若非小庄来信透露一二,说那位比元礼年长的班克曼小姐,目下也只算他比较要好的朋友,元礼是小心翼翼地跟人家交往。小庄也常讲学业、读书、交友之事,说到恋爱他就说“敌虏不灭,何以家为”,不过倒有非常要好的女朋友。
至于在慕尼黑上学的仲礼,完全是个活猢狲,他信里常讲他们学业上的收获,珍卿遇有不懂的就问三哥,不觉间长了不少理工科知识。仲礼交游的男女朋友不少,说漂亮、聪明、体贴的女孩颇多,但他更愿意跟男朋友玩。还常讲跟男性朋友交往之事,说跟男朋友一起交流智识、相伴游玩,觉得比娶个媳妇有意思得多。珍卿常常看得炯炯有神,若非知道这家伙还没开窍,还不深解美好异性的好处,简直怀疑他是一条弯弯的小河。
珍卿给娇娇回信是最认真的,这小姑娘着实让人心疼,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谢董事长他们来信也感叹,女孩子到了发育的时节,性格内敛神秘得很,心里有话也不愿说了。幸好,娇娇倒愿意跟珍卿说。
娇娇说起回江平探母之事,说她母亲林玉馨越发胡为,把大好公一家人得罪光了,她做女儿的常觉得难做人。又说胸部有时候胀痛得难受,虽然知道是正常的发育,可是心里还是恐惧,前夜梦见和生母一起死去,心里觉得凄凉得很,想找二姑妈谈一谈,可她才回海宁不久又去梁州。龚英植叔叔家的龚家伦,悄悄帮同学给她递情书,英植叔叔发现后痛打小伦。娇娇说她明明不喜那男孩,见到他却感到紧张,问珍卿她这种反应算正常吗?
珍卿觉得龚家小伦跟仲礼一样,简直不着调到家了,娇娇才十五岁啊,小伦的同学少说也十八了,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英植二哥打他没有打错。
珍卿极尽耐心地回复娇娇,对生母要学会忍耐和释然,父母虽是子女生命的一部分,却正如手足是人身的一部分,既然它们并非十全十美,就只能接受原本的他们,自己学会释怀。关于青春期发育的不自在,珍卿讲述她少女时代的心路历程,还举身边女性朋友的例子,告诉娇娇这是必经的过程,不必惊惶不必自疑,过了这个时候就好了。至于朦胧的感情端倪,珍卿先列些爱情小说让她看,看完以后再讨论讨论。
给娇娇写完一封长信,听见起居室叮咚的钢琴声,听见四姐放开歌喉动情地唱着:“Blue,blue,my heart is blue……”忧郁啊忧郁,我的心是如此地忧郁。
珍卿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把信纸塞进信封粘好,拉开抽屉找邮票。
到邮筒子塞完信,回来翻邮箱发现孙离叔叔来信,国内的吴寿鹃叔叔也来信了。讲的还是梁州文理大学的副校长,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
翌日去达芒先生那上完课,珍卿立马跑到国家图书馆,继续影印法国人从中国掠来的敦煌集子,包括一些配奏曲子词的乐谱。
多亏这次为慕先生办联合画展,珍卿结识在此工作的朋友加布瑞尔,她只是偶然跟他提及,她一直在收集中国流失文物和图书的资料,他就主动而热忱地表示,愿意让珍卿影印这些敦煌曲子集,若她愿意也可以拿相机来拍。
珍卿当然求之不得,无论影印还是拍照,都比徒手抄写有效率有价值。期间,她还结识一位中国穷学生毛鉴,此人边上学边抄敦煌集子,已经有两年了。见珍卿在洋鬼子这面子大,毛鉴畏手畏尾好长时间,才来问易先生能否共享资料,珍卿问明了他的底细,干脆雇佣他给自己帮忙,她负责影印拍照他负责整理誊抄,免得活活把自己累死。
在国家图书馆又忙半天,到家发现三哥难得早归,珍卿跑过去问,他梁州文理大学的副校长,是不是有眉目了。
为免庄宜邦校长为枝蔓事务所累,三哥远在海外也不停跟国内沟通商议,又跟兴华基金会的人反复斟酌,又跟家里母姐继父等沟通想法,梁州当地的教育名家董南轩先生——一个比庄先生小不少的青壮年,进入副校长角逐的决赛圈,说起来也是唯一的决赛选手。
这位地头蛇董南轩先生,在梁州以外似乎名声不响,在当地可是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人家不是一二般的土生文人,正经是伦敦大学国王学院高材生。尤其让人感兴趣的是,他是汉族与少数民族通婚的结晶,对民族聚居地区的风俗人情极谙熟,与梁州土皇帝余志通也是姻亲。
正因此人是当地的事务通,官方军内也有势力,他太神通广大了也叫人不放心。梁州文理大学的教育经费,是由三哥的教育基金会控制,可是天高皇帝远的,设若董南轩先生生出坏心,轻轻松就能掣肘庄宜邦先生,那庄宜邦先生再精明强干,培养专业精英的目的也会落空。
既然要查一查董南轩先生,不但国内吴二姐和基金会帮忙查,珍卿和三哥在国外也不闲着,他们借朋友搜罗董南轩的一切资料。
不久,珍卿托国王学院教书的新朋友,搜集董南轩先生念书时的论文、译作,三哥、汤女士也找到他在国内外发表的文章,珍卿跟三哥一起研读揣摩时,对这位董先生渐渐疑虑大释。
董南轩是语音学和政治学博士。他读硕士时的兴趣点,还在于不同文化语言的起源和演变,读博士就从欧洲某个民族语言的日趋消亡,重视起弱势文化的语言保护问题,他认为中国许多民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对承载文化的文字的湮灭忧心忡忡。而他后来发表的文章,就演进到要通过在中国培养文化的人,以文化的人来保存行将消亡的文字。
从董先生回国返乡后的作为看,他一面极力促进梁州当地的教育进步,也通过田野调查来记录濒危语言。遗憾的是,在兵荒马乱、瘟疫横行的边陲之地,开展一项政府不重视、民众不在乎的工作,不啻是登天之难。所以十数年来,董先生将事业重心渐渐转到当地的教育事业上。
珍卿和三哥都觉得,这董先生有热血却也务实,不像有些人一旦在经营事业的途中碰壁,就大嚷“世道沦丧,人心不古”,缺乏了乱世最需要的坚韧圆融品质。
三哥批准给董南轩先生发聘书,任命他为主管行政的副校长,珍卿跟他一块去发的电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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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交际应酬之收获
聘好梁州文理大学的正副校长, 珍卿和三哥不紧不慢地过了一阵,身体和精神上才渐渐缓过来。但他们的生活较常人还是忙碌。
珍卿除了正常的学业事业,还有推拒不掉的社交生活。她既然不时需要朋友们出力, 也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珍卿的老师达芒先生、弗朗索瓦先生,还有手腕不凡的忘年交夏尔·莫诺先生, 都是她在本邦信重的良师益友。他们若举艺术沙龙、画展或宴会, 但凡给珍卿发出邀请她多数会赴约, 借着良师益友们的高尚平台, 跟欧洲当代文艺名家交流学习。
先生们的文艺沙龙形式多松散, 沙龙里有人喜欢卷袖子当场挥笔,有人喜欢喝完大酒吟诗作赋,有人喜欢无限制的谈话讨论, 有人喜欢以批评家自居到处刺人,还有的人嘛,就喜欢跟人评论作品、交换手稿……
一位意大利名画家伊凡诺先生, 在夏尔·莫诺先生的沙龙宴上, 跟珍卿初次见面就邀她观赏其作品, 珍卿下一回就礼尚往来,带了自己作品就请伊凡诺先生鉴赏。珍卿觉得伊凡诺先生的人物素描很不错, 对方觉得她的新写实主义风格也美妙。经伊凡诺先生热情提议, 他们就用自己作品交换对方作品,珍卿打算寄给慕先生教学用。不料伊凡诺先生就像抽盲盒抽嗨了, 再见时就说从她画中收获惊喜, 老追着珍卿跟她交换各种素描手稿。有一回还特意登门拜访, 看见珍卿扔在纸篓的废诗稿, 他也如获至宝地捡起来, 一张张碾平夹在他的精装书籍里。
珍卿在欧洲文艺界新朋友不少, 不少人行事比伊凡诺先生还夸张,日常交往的新闻轶事也不少,她也从中得了不少知识和乐趣。以后若有闲暇写点小说,此时积累的素材正好用来刻画外国艺术家。
她除了应酬艺术界的朋友,文学界新旧相识还给她揽了兼职——给东方学会的本邦大学者们,讲中国的历史、经典、音乐、绘画等——其实去年初到法兰西时,汤韵娴女士就跟她提过此事,但那时她连环境也未适应,也懒得在开学前累倒自己,就没有上心。
现在之所以接受这份差事,还是跟她的一项工作有关,就是她从美国就开始的工作——收集流散在外的中国文物图书资料。为此她不但在东方学会讲课,还时常接受新相识们的邀请,参加欧洲文学名流的聚会座谈。珍卿只要跟他们谈得入巷时,提一下她在收集文物图书资料,各路大佬就主动帮忙接洽有关人员,甚至有人亲自上阵帮她搜罗资料。她近来积累的散失文物和图书资料越发丰富,已经着手编写散失文物图书的资料目录,为的就是国内学者和后世文人,以后涉足这个领域有详实的索引资料。不过有学问的洋鬼子一样精得多,除了一个叫加凡纳的汉学家,没人想过把抢掠来的东西送还给中国。
珍卿忙碌三哥自然也忙碌。三哥日常要忙的事务更繁杂,他除了管理小家的内务跟交际,来法后一面在撰写经济危机的论著,以符合签证上旅游学者的身份,一面跟欧洲各国的华人赈济会一起工作,帮着沟通国内外的慈善救济工作。因为三哥实在手眼玲珑、神通广大,渐渐成为欧洲各国华人赈济会越发重要人物。如今,任何组织针对国内的救灾募捐,几乎都少不了他这个灵魂人物。
而且,三哥还通过巴黎的华人同乡会,结识了一位来自国内极投契的商界朋友——来欧洲考察工业和机械的岳子璋先生。岳先生是福州的铣牙制造商,只是以前宥于资金不足,铣牙厂的规模不太大,挣钱的全是来钱快的轻工业,现在他攒了不少钱就想干点大事,想做中国人自己的铣牙铣床生意。在欧洲转悠许久终于遇到三哥。
铣牙与铣床这种重工产业,曾是三哥一度规划的事业归宿,但经珍卿等诸多亲友劝阻,考虑到时局和内政等的阻碍,三哥最终选择向现实妥协,放弃这项最终的事业规划。
上一年,三哥为避国内的政治迫害,跑到美国一路跟珍卿陪读,虽然他自己一直没闲着,为国家人民做了不少实事。对初心是实业救国的人来说,遇到同样沉潜于理想的实干家岳子璋,三哥心里的念想重新活泛起来,所以才跟岳子璋先生旬日间就十分投契。
岳先生得罪福州当地的官绅,本拟在粤州投建他的铣牙铣床厂——岳先生妻子娘家在粤州颇有势力,但蜀州也有朋友邀请他去发展实业,说蜀州腹地更能防备东洋人。岳先生犹疑再三,最终选定的厂址还是在粤州。他觉得韩领袖抱了美国大腿,东洋人想袭扰中国东南沿海,是在美国的海运商路上撒野,美国人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国情未必会坏到粤州都不安全。
但他很欣赏的陆浩云先生,也认为他选择粤州要更慎。
其实,陆浩云自己也不敢打包票,说粤州一地到战时一定不稳妥。但他也跟岳先生推心置腹,说生意人不能把鸡蛋装在一起,聪明的兔子也得备着三个窝。他正是出于留本保底的考虑,投建的高等学校就选择梁州,近来有心投资一点日用工厂,考虑的也还是蜀州或梁州,而非东南富庶已极的早开埠城市。岳子璋先生说时局如此凶险吗?首府所在的富庶之地也难保全吗?陆浩云其实也不敢笃定,他也跟时下的很多人一样想法,觉得韩领袖都抱了美国大腿,若连应天周边的江越富庶地区也保不住,那么泱泱中华还有存续之理吗?正是出于这种莫名的不确信,即便小妹对于时局一直悲观,他原本在海宁等地投资的生意,也觉得稳妥起见最好不要动,免得将来证实杞人忧天,白白地落人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