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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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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还是一日日地忙碌,忙到烦腻,写了一首表达烦闷的打油诗,取了名字叫《呆若木鸡》,三哥乐悠悠准备谱曲歌唱,就想起一直想学学作曲,便到新索邦大学报了作曲课。
  三哥报了作曲课便说起旧事,说他三年前初登梁州境内,所见村寨镇甸真像原始社会,到处看见染疫的村人居民,麻木无望如行坐在黄泉路上,他想社会的黑暗无处不在:勤劳得像工蜂的中国底层百姓,最基本的生命尊严都没有,何谈其他方面的尊严体面?可一代代烈士先锋前赴后继,努力了将近百年的光阴啊,却只造就愈加黑暗的社会吗?当时在梁州的旅行环境也恶劣,他常常怀疑努力是否有益,国家民众是否有光明前途。他在荒凉黑暗的精神世界,一日日地摧残着自己。连见惯死亡的二姐,也讲不出一点昂扬的话。
  有一次他们在山林中行路,夜宿荒郊躺在行军榻上,忍受着无处不在的蚊蚋滋扰,陡然从梵宇中传来仙音似的,细听一阵着跟二姐、姐夫讨论,才知是某处山民的缥缈歌声。那歌声是愁闷的缠绵的,无奈的愤怒的,却影影绰绰地留存着审美。三哥在那一夜忽然醒悟:尚有心情歌唱的梁州山民,想来心里尚存一丝希望吧,也许是他的生活太优渥,难免以己度人,认为梁州的生活不是人过的。
  三哥从那时就生出念头,可编些写振奋人心的音乐,先试试给他麾下的工人提神振气,或者给寻常百姓提供音乐。想要创作思路源源不绝,他还是愿意接受正规的教育。编曲不过四五门课程,离开欧洲前打发时间正好。
  珍卿很赞成三哥的决定。理想可以是宏大的征程,斗争可以是血色的浪漫,但生活一定是具体而现实的。
  珍卿吐槽自己忙碌的打油诗,未尝不是化沉重枯燥的生活,为轻快无脑的文学小馒头,吃着没什么营养但有乐趣。
 
 
第466章 趣味相投的新友
  与三哥难得的闲情逸志对比, 珍卿比前阵子还忙一些。除了兼顾学业和临摹大业,还在做散失文物图书的资料目录。有暇还读前辈译的中外经典,时常琢磨自己的翻译事业, 是主打中译外还是外译中,或者继续古典诗词的外译工作。
  想多少中外的大家学者, 成名前著作累累, 成名后却建树寥寥, 除了社交应酬虚耗了光阴, 也是抓不住事业的重点, 常常这人请那人托的,做学问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结果到最后样样稀疏平常。珍卿很怕步了前人覆辙, 早将事业定位在文学、翻译、绘画三方面,不打算向别的方面过多旁骛。可是这三个领域事务已经很庞杂。
  珍卿大量阅读前辈译作后,审慎地决定先做外译中, 就先译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的《短篇小说集》。珍卿如今做事多取务实态度, 选择莫泊桑作品也是为此。莫泊桑的现实主义风格, 令他对腐朽社会的批判撼动人心,对中国的年轻人更有教育启迪意义, 而珍卿准备在作品本身的批判性中, 注入她的翻译理论先天带来的美感。
  她先按部就班通读《短篇小说集》,驾轻就熟地开始新的文字翻译游戏。忽然一天, 看到国内报刊又出奇谈怪论, 又抽空在报纸上跟人打嘴仗了。
  海内外总有些数典忘祖之辈, 不遗余力地菲薄自己祖宗的文化, 跟食古不化的遗老遗少一样讨厌。先前国内有一个叫孟鹤吟的所谓崇洋爱国派, 发表系列文章说中国若欲自救, 应当潜心做由上至下全盘西化的工作。此人认为中国的科技、产业、交通、教育、医疗等,都应该像东洋人那样通盘西化,因中国的文化制度太低效腐败……
  孟鹤吟的文章引出不少同道中人,纷纷跳出来鼓吹全盘西化。比如他们对中医中药的否定。其实,清末就有留学东洋的半吊子,以西医理论全盘否定中医中药,这在国内早是老生常谈,叫人见怪不怪。令人瞠目的是,有些食洋不化的疯狂奇葩,竟想废除中国的饮食服裳,还说连丧葬礼仪都该学习西方。一个笔名叫“创世纪”的狂人,竟敢在报上大放厥词,说叫全体中国人都用刀叉吃饭,说四四万人用两根木棍吃饭,西方的原始人看了都会觉滑稽可笑。
  珍卿对当今的奇葩怪谈,早就见怪不怪不大动气,她也习惯以日常文字为武器,不停批驳那些奇葩的怪论,以正中国社会普通民众之视听,这回针对全盘西化的论调,写了一篇《论反对全盘西化》。
  珍卿先从文化社会学的角度,讲述原生文化对族群的重要性。何为文化?它是人类对自然环境加工后产生,根本目的在于服务人的生活。社会学这个新生社会科学,是研究社会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的综合性具体科学。社会学无论从哪个学科的角度研究文化,都脱不开研究文化的社会功能。社会的良性运行和协调发展才是宗旨,若旧的文化影响这个宗旨,革除积弊才是应有之义;若新的文化妨害这个宗旨,也根本不必师法学习它。古今中外的文化是否值得保留和师法,也要以文化的社会功能定标准……
  珍卿以西洋学界名人的论断,还有她探索经史、文艺的感悟,立论说中国文化不弱于西方文化。譬如在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世俗文化,使中国神权始终不能压服皇权,从儒家孔子开始“不语怪力乱神”,中国开始数千年的世俗化进程,创造了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当中国各方面达到世界顶端,频繁的宗教战争造成的黑暗时代,还让西方人长期处在蒙昧之中。还有中国兼表音形意的汉字,也给中国历代的文学艺术形式,加入了层次丰满的审美元素……
  珍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现代化和科技化方面,师法西方是没有错处的,但本民族特有的文化要素,已经跟中国人的政治、民生各端融为一体,胡乱西化指定让中国全都乱套……
  珍卿的文章反响自然不错,国内外的文人学者纷纷发文,把这个议题吵得很热。浑沌的崇洋西化派驳她的文章,发出来的多是站不住脚的奇谈怪论,徒给有识之士增加笑柄。而声援珍卿论点的有识之士,就比那些混沌崇洋派高明得多,不必细述。不少人通过报社向易先生写信,期间珍卿又结识数位学养深顾的海外同胞,跟一位修历史古文的宋庭哉博士,笔谈得风生水起,颇有倾盖如故之感。

  宋先生说看到《论反对全盘西论》,忍不住对易先生高论拍案叫绝,拍得指头疼了有三天。宋先生在信中跟珍卿推心置腹,说得都是肺腑之言,前清提“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尚有道理,只不过,为体的“中学”还须经过一番改造,改造文化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工程,一两代人根本做不好,短智者动辄高呼西化立竿见影,诚然可笑。同时,宋先生说念书时就已经有觉悟,科技化和现代化,乃系当今不可逆的世界潮流,师法西方从这两方面着手即可,中国的其他文化远比西方强得多,全盘西化大可不必。
  珍卿跟宋庭哉先生通信后,晓得他是平京大学的史学博士,近期正好在巴黎大学讲学,说对易先生作品一直留心,时常渴盼与易先生面晤深谈,是故不揣冒昧想跟珍卿见面。
  珍卿对笔友奔现稍感犹疑,一直没有明确回复他。某一天,在国家图书馆结识的小友毛鉴,问珍卿认不认得宋庭哉先生,两下一对,才知毛鉴同学竟是宋先生高徒。现实中有了连接点,珍卿觉得笔友奔现也不妨。
  交际之事珍卿不瞒着三哥,不想三哥一听是宋庭哉先生,还诧异珍卿怎么认得他的,三哥晓得他是平京声名在外的史学博士,同时研究古文字、古史、古籍。珍卿留美的第二年,三哥去平京看望杜教授,曾偶然见过此人一面,虽然私下没有交情,说来也不算全然的生客,还让珍卿安心把他请到家里。
  三哥没意见,珍卿就把宋庭哉先生请来家里,这宋庭哉先生典型的文人模样,穿着洋装皮鞋也显得文质彬彬。三哥就叫珍卿跟宋先生随意谈谈,他则忙着催督午饭、照看茶点,中途还打电话叫四姐来吃午饭。不忙这些琐碎的时候,就像个安静的美男子坐在一旁,听珍卿跟宋先生纵论古今之事。
  宋先生性格一如他的外表,为怕易先生觉得他招摇撞骗,特意把他收集的三代(夏商周》重器资料,还有他近期著述的《殷商铜器》《西周青铜器》给珍卿看,珍卿读后大开眼界、获益匪浅。
  他们两人从历史谈到文艺,从文艺谈到神话,从神话谈到不同民族的精神,谈到中华民族精神的赓续。后来谈得实在兴起,珍卿把她做的散失文物图书的资料目录,破天荒跟相识未久的外人分享。
  宋先生粗粗看过就如获至宝,惊喜得两眼放光、腮帮子哆嗦,问珍卿能否让他共享资料时,馋得哈剌子都快流出来。他说不远万里跑到欧洲讲学,就是想收集中国流失文物的资料,尤其是来自三代(夏、商、周)重器的资料,但他在此人生地不熟的,这项工作进展得异常缓慢,他预备在欧洲待两三年呢,欧洲待完怕还要走趟美洲,没料到易先生收罗的资料如此详实。
  珍卿还把收集的敦煌词集曲谱,也现宝似的拿出给宋先生看。对此,宋先生笑眯眯的倒不惊讶,说毛鉴是他平京大学的学生,来法国边上学边抄敦煌集子,就是他给毛鉴的勤工俭学的任务,他也算是毛鉴的老板吧。
  珍卿跟宋先生谈得真愉快,首先是她跟宋先生学术兴趣相近,不少文史观念也是不谋而合,已有“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味。当得知这位宋先生幼失怙恃,自幼被祖父一人抚养长大,珍卿就更有亲切感,仿佛遇到一个男版的她自己。
  宋庭哉先生在此盘桓一天,下午三哥也加入他们,难免谈及国内文教界的人物,不但平京大学的郑余周先生,是他们共同的相识,同属郑先生管辖的中华研究院,其间成员也都跟他们错综复杂的关系。
  宋庭哉先生自己也说,这些年他从不止一人嘴里,听过易先生自幼到长不少轶事,早就渴望有日亲聆教诲,至此番海外相见颇觉相见恨晚,对易先生和陆先生都是闻名不如见面。
  既然聊到学界的轶事新闻,三哥跟珍卿自然谈起梁州文理大学,说起领导班子、学科建设、硬件设备和学术资源,叫日常总沉浸在学术象牙塔的宋先生,听了忍不住叹服三哥的魄力。
  三哥跟宋先生聊的时候,珍卿暗暗端量三哥神态语气,心里才微微有点了悟,三哥似要招揽宋先生去主持学校历史系。宋先生听到后来,自然也心领神会,但他才受邀来巴黎讲学,看意思不会立即回国。他又是从平京大学出来,梁州文理大学系新建私立学校,论学校底蕴、政策倾斜,师资生源、学术氛围,都比梁州文理大学强大得多。换作是珍卿受三哥招揽,若不忧虑将来的形势,她也不会选择穷僻动乱的梁州。
  见宋先生无意弃平京就梁大,三哥也只笑一笑点到为止。顺着宋先生话意,聊起他跟珍卿的专业领域,宋先生跟珍卿有无穷的话要闲。他说想趁讲学的机会,收集流散在外的中国重器资料,若有幸共享珍卿现成的资料,剩下还遗漏的地方他们可以合作,到时候他已在写的的重器资料目录,就属于是他珍卿合作著述。而珍卿自作的文物图书目录,他愿意帮珍卿分担编排目录的大任,但完全不必署他的名字,只当是珍卿容他共享资料的报答。
  关于跟宋先生一道去各国探访流失文物事,珍卿也微微遗憾地叹气:“宋先生勿怪,我有难言之隐,此事恐怕难以成行。”三哥婉转地跟宋先生解释,说宋谈到的德、奥、意等地,现在局势动荡不安不说,出入的东洋人也较别处多,珍卿写了本《东洋人的民族性格》,东洋人对她虎视眈眈,前些日子的诬陷怕也有东洋人作祟。现在不敢叫珍卿往吃不准的地方走动。
  宋先生神情也凝重起来,思虑一会,忧切而肃然地跟珍卿说:“易先生安危正是大事,实不可等闲视之,是我冒撞了,该死该死。”
 
 
第467章 莫失同行同归者
  初次接待宋先生的这一天, 中午四姐说忙没回来吃饭,晚上回来说上午忙着制版,下午为他们的夏装推销应酬。汤女士的外国男友摔了一跤, 原本是汤女士的工作职责,只好她跟另一合伙人万兴禾代劳。作为交际应酬中求人的一方, 四姐说她宁愿通宵不睡去制版, 也不愿总跟洋鬼子点头哈腰。
  晚饭后下起清凉的夜雨, 便叫宋先生等雨小再走, 四姐心情烦躁郁闷, 提议珍卿和三哥唱那首《呆若木鸡》。她说原来听得滑稽的唱词,还有技巧复杂的杂交唱法,本来觉得怪里怪气, 费尽力气奏唱完却很解压。她主动坐到钢琴前准备弹奏,倚娇作痴叫三哥跟她一起弹,三哥跟她四手联弹奏出轻缓的音符, 弹奏着一同吟起唱诗班式的和声。这首歌原本是三哥先作曲, 珍卿结合在教会学校学的吟唱腔, 把中式民谣的柔缓清亮和西式美声的流丽响脆,还以快慢起伏的变换丰富歌曲的元素, 按理说该是非常怪诞的风格。不过真正表现出来就大有异趣, 正因为唱奏的技巧复杂多变,需要奏唱者在表演中全神贯注, 每回大家费劲巴力赶场似的唱奏完, 反倒能气喘吁吁地哈哈一乐。
  在四姐、三哥巧妙的奏唱声中, 唯一的观众宋先生屏气凝神, 准备奔赴一场美妙的音称之旅, 便听女主人以高雅的声腔缓声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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