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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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需要出差的工作邀请,珍卿也跟前辈袒露为难之处:“家师慕江南先生前已有命,待晚辈这阵休养生息结束,要去海宁艺术专科学校履奉教职,且慕先生沉痼难移,不能频劳理事,晚辈教课之余还要帮先生担待一二。海宁国立大学彭博校长和中文系张元义主任,不弃晚辈后学鄙陋猖狂,已下聘书请晚辈任文科教授。这些公务之外还有私情:家祖年事已高,病体羸弱,珍卿羁游海外数年,家祖倚庐怅望,黯然垂泪,诚是晚辈不孝不恤之故。今既学成归国,当全家祖含饴弄孙之天伦至乐,请诸位先生恕晚辈暂溺私情,不能全然忘身而赴公义。今日尊长之命,智者之言,请容来日再恭敬奉听。”
大家闻言也只是怅然失望,人家既是这样说也不能强迫,毕竟珍卿的少年轶事传播甚广,众人皆知她十几岁就拼命画画买房,只为了把抚养她长大的祖父接来奉养,易宣元想要“暂溺私情”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天晚上,珍卿跟满座鸿儒高谈纵论,谈论历史的绝对真相是否可以追寻,谈论现在甚嚣尘上的文艺无用论。然后也说起各自求学时代的经历,当真是谈笑风生、乐而忘忧。
他们到十一点才送走一众雅客,回到房间洗完澡见三哥正看书,便阖上书告诉她洗澡水放好了,边给她拿换好的衣服,还回头疑似幽怨地笑问:“听你们父女在楼下的话意,现在散去还觉意犹未尽呢?”
珍卿连忙乖觉地按一按额头,一副“筋疲力尽”的低迷状态:“三哥,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从宝荪家回来就觉得累了,可是郑余周先生、明戈青先生、魏经纶先生、彭寿曾叔叔都在呢?人情世故,还有一半跟三哥学的呢?嗯,三哥,你回来怎么没见见他们?”三哥也无奈按一按脖子:“我也是回来太累了,不想再多讲一句话……”
珍卿后来听杜教授说起才知,这一日北方学宿莫名齐聚海宁,其实身上背负着重大的使命。原来北方大片国土沦限后,平京博物馆奉上头的命令,三年前就开始将文物分批南迁,数万件国宝在海宁的仓库存放三四年,而今首府应天的文物库房终于落成,平京博物院的人要把文物从海宁运到应天,洪廷燮先生跟马世炎先生这对翁婿俩,就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二。
东洋贼寇侵占北方大部领土,之后便总在平京周边挑衅滋扰,郑余周先生的中华研究院原在平京,这两年各个研究所也分批次转移到海宁与应天两地。而杜教授所在的文史研究所,最近正好转移到了海宁的华界之内,这样他就能兼顾海宁的各种事务,有空还能拉一众同仁相聚坐谈,简直是如鱼得水了。
但珍卿却借机跟三哥他们讲,显见应天当局外强中干,说不定也觉得平京早晚会保不住,反正她一有机会就给大家敲边鼓。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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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4章 吾将上下而求索(演讲很长,不喜勿购)
四月将到尾声, 珍卿终于把《我和我的祖父》画完,手头积压的其他工作越发多。除了原先规划中的事,还有新的事项加进来。杜教授近年研究冀州唐墓遗存, 搜罗来的重要资料自己收拾不过来,珍卿有空也帮他整理记档, 便兴起一点研究唐代礼制的问题。梁州庄宜邦和董南轩二先生委托, 由三哥的兴华教育基金会提供一笔经费, 叫珍卿帮忙灌制外语名著的教学留声片。他们磨了很长时间, 珍卿还是应了下来。
眼见着四月将尽五月要来, 珍卿也将在海大和艺专带课。她在海大暂时只教一门课——《文学史》,一个礼拜共计三个大课时,一、三、五错开时间上, 避免跟在艺专的课程冲突。唐人礼学长跟慕先生商量以后,让珍卿在艺大教一二年级素描,素描是慕先生给国画系和油画系定的必修课, 虽然一礼拜只上两个半天大课, 但批改作业跟外出写生, 也很花费时间和精力啊。
准备海大《文学史》讲义期间,珍卿还打听了华界的巩桥医院, 阿葵要在那生产还是得了解一下。但二姐和众仁医院的熟人多不知道这个医院, 看来泰半是不入流的小医院。珍卿亲自去华界的巩桥医院看,一进那医院的前头大厅, 便听嘈杂一片人声, 还有混合难闻的气味, 牌坊式的廊柱上书着一副医联:负责根治花柳全科, 血清戒烟限期断瘾。再去参观他们产科的床铺, 看着像下等烟馆不像医院。
珍卿本不想太干涉宝荪夫妇, 亲自看过医院就忍不住要干涉,最终请二姐打听个靠谱的医院,苦口婆心叫阿葵和宝荪换了,还是离白马街道较近的慈惠医院,打点好这个,珍卿才能不老惦记着他们。
————
五月份的头一个礼拜一,三哥亲自陪珍卿去海大上班。海宁国大的校园原来是阔人的园林,后来捐出来给教育家们办高等学堂。校园中到处可见枝叶扶苏的古树,掩映着庄严典雅的大楼小楼,其间穿梭着博学长者和朝气学子。
珍卿看这景象不由思绪纷纷,来到这里二十余年,从坐壁上观到渐渐融入,竟从前生踽踽独行的小可怜,变成能够传道授业的高校先生。浮生幻梦有时真像天方夜谭。三哥在旁轻轻问珍卿:“在想什么?易先生也紧张吗?”珍卿笑着摇摇头:“在想我的老师们。”
珍卿基本谈不上紧张,她从十几岁就引导别人的思想,此刻,将要真正踏上象牙塔的三尺讲台,她心里是深邃、轻快、坦然、静谧。
珍卿讲《文学史》的地点,被安排在闻知楼三层第二间的大教室。三哥叫保镖把车直开到闻知楼外,闻知楼前边似乎是一个大体育场,隐听见学生们似在助威呐喊,喊着运动员的名字给他们加油打气呢。
闻知楼前面是否有大体育场未可知,不过楼外面人山人海的骇人景象明白就在眼前。张三福异常缓慢地把车停到楼下。两车上的保镖们先挤下去维护秩序,不知等候了多久的彭博校长,亲自来给珍卿开车迎她下来,珍卿惊讶地看着彭校长说“岂敢劳驾”,几乎诚惶诚恐地走下车,眼前就是中文系主任张元义先生,珍卿夫妇恭敬跟彭、张二人打招呼,还有其他面孔生疏的校领导。
然后,他们就被好些人围簇着往楼上去,学生们像雨季疯长的爬山虎,把楼道走廊挤得水泄不通,保镖们也是狼狈地挤前挤后的,珍卿在三哥和彭、张等先生帮助下,才勉强挤入闻知楼第三层的走廊上,眼前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凝神一看全是笑容满格的青年男女,挨挨挤挤地在地上都站不稳,还向珍卿辐射着密集热烈的视线,还有震得人耳朵嗡嗡轰鸣的呼喊声,不外是在喊“欢迎易先生”之类。珍卿想起当年跟姜耀祖比试手段,她在铁通大学见到过相同的景象。可是这回她没在脸上蒙着面巾,学生们清清楚楚看见她的面庞,简直像虔诚信徒遇见真神显圣一样。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有几个极限运动员似的男学生,几乎是掉挂于教室的铁窗架上,这一撮人在走廊内侧还好,还有人连站住脚的地方都没有,竟然骑在走廊的外栏杆上,不小心掉下去怕得摔个半身不遂。珍卿忙跟彭校长他们指着喊:“太危险了,太危险了。”隐约听见张元义主任跟人交代:“把这些胡乱攀爬、扰乱校园秩序者拉下来,不下来就给他们记大过。”见有专人把“耍特技”的学生带走,珍卿才稍稍松一口气
进入能容纳四五十人的大教室,见里面装了超过一倍还多的人,有的两人共用一张座椅,有的人坐在同伴的腿上,有人就凭两条腿在人丛中挺立着,还有人滑稽地坐在人家肩膀上,珍卿一想到有踩踏风险,心里就忍不住暗暗发慌。彭博校长等又叫员工“请”出一部分人。珍卿心想:这哪里像神圣的校园教学楼,简直像是到了花果山。
珍卿终于挤到三尺讲台旁边,见周围还摆着七八张椅子,待她镇定上前在讲台前站定,彭校长和张主任等校领导,纷纷在前头七八张椅子上落座。所有人向珍卿投注岩浆般的热烈视线,珍卿暗暗觉得受之有愧,只能这年头堪做偶像者太少,大家把热情放到她的身上。
珍卿端立讲台前迎视着学生们,又对排排前坐的校领导微笑,片刻后温和地问候一声:“各位先生好,各位同学好。”回应珍卿的是闷雷似的响音:“易先生好!”珍卿微笑着再次逡巡四周,拿粉笔在黑板上书写:杜珍卿,Iris Dew。然后举起手臂在黑板上虚点两下,朗声地简洁说道:“我的名字。”回应她的是热烈的呼声和潮涌般的掌声。
珍卿在掌声中又写下一行字:文学改造时代之我见。学生们有座位的都开始记笔记,坐在前排的校长和系主任们,也有人掏出小本本开始记录,珍卿努力甩掉心里的荒诞感:
“近闻国内历史虚无主义盛行,连累文学艺术也成缥缈无用之学。有人说,文艺学生不如理工机电医科生,当教中国青年全修理工机电医科,师法东洋以科学技术强国保种。
“有位孟老先生发出论断:言文艺与革命风马牛不相及,改革文艺不能促成改革时代,反而改革时代方能改革文艺。老先生批评有人鼓吹‘超越时代的文学’,就仿佛在向世人鼓吹一个歪理邪说——自己提起自己的耳朵就能离开地球。
“那么,文学艺术果真全无实益,应当被理工机电医科全面取代吗?我想在场各位人人都有见解,也许有人为捍卫自己的观点,已跟人面红耳赤地争论许多场。今日借此机会谈一谈我的看法。我认为,孟老先生的观点失之狭隘。
“我本人修过文学、美术、哲学、语言、音乐、历史等专业,它们皆属于文学艺术的范畴,或者说具有文学艺术的性质。在讨论文学艺术的存在价值之前,我们应当先讨论一个基本的问题——究竟什么是文学艺术呢?
“当原始社会的森林、高山、湖泊、草原,尚未被原始初民的足迹覆盖,飞鸟、游鱼、猛兽的世界有文艺吗?我们对文艺的定义认为它没有,因为文艺是人类心灵与自然物的产儿,自然美不能等同于文艺美。自然界产生文艺美的前提是,人类的感官捕捉到自然物的特征,人的理智和情感对它进行加工,进而发生记录和传播。譬如,山川湖泊的美要被人欣赏,人会选择一个主观认为最优的角度,或者用双手比出一个人为画框,框出符合自身审美直觉的范围,那么文艺的美就借助人的感官、头脑和心灵产生了。
“所以,文艺天然跟人的理智和情感有关。文艺发展的历史,就是人类用理智和情感战天斗地、创造奇迹的历史。美术、音乐、神话、寓言、散文、诗歌等等,它们借助远古先民创造的文艺符号,传递着先辈们与天地人一同奋斗的传奇故事。
“有人认为,学好理工机电医科,以科技力量自能强国保种。那么,是什么力量在雕琢我们的心灵,让我们认为热爱祖国是大义,造福人民是功德?为了大义功德我们拼命学习西方,绞尽脑汁地想要学以致用,扶邦济世。是科技让我们自然而然成为仁志之士,天生拥有爱国保民的自觉吗?我认为不是!
“《史记》讲上古神话的涿鹿之战,为何要站在黄帝的视角来记述?因为‘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於是轩辕乃习用干戈,以征不享,诸侯咸来宾从。而蚩尤最为暴,莫能伐。炎帝欲侵陵诸侯,诸侯咸归轩辕。轩辕乃修德振兵,治五气,蓺(音同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貙(音同出)虎,以与炎帝战於阪泉之野……
“从上古神话的记述方式即可知,中国人从原始初民的时代,就希望耳闻目见的传奇故事,由那些统一国家、安定社会、肇始文化、发展生产的英雄,来作我们神话故事的英雄主人翁,而穷兵黩武、恃强凌弱的一方,虽为强者却非我们崇拜爱戴的人。这并非是历史由胜利者书写的偏见,设若胜利者是强大暴戾之徒,后世终会把他涂抹污点的‘妆粉’抹掉。
“我们中国人最朴素的理智和情感,就是追求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由此,那些使我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英雄,被我们拱上神坛永远传诵纪念。我们从文史材料中的神话故事,习染到保种救国的重大启发:我们不是在努力成为济世救民的盖世英雄,就是在自觉培养、发掘、保护、推戴这样的盖世英雄。我们中国的文化、历史和艺术,一直在塑造着我们国人的精神,它告诉我们这群人从哪里来,经历了什么,要成为何样的人,要创造何样的世界……
“由此观之,文艺具有化育人心、启迪民智的功能,我认为此系文艺首重的一项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