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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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跟杜教授、杜太爷在产房外,都像被提着脖子的鸭子一样,踮着脚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三哥先只听见婴儿嘶心的嚎哭,却没听见产房里有其他动静。他那颗心不由又悬吊起来。护士笑盈盈抱着襁褓出来,冲等候在外的家属们恭贺道:“恭喜各位,母子平安,是个健壮有力的男孩子,体重两千四百克。”
三哥这时候脸色都有点青了,顾不得看护士怀里的襁褓,站在产房外看里头还在忙碌,远远向里头喊了一声:“二姐,小妹好不好,我怎么听不见她的声音?”正在帮珍卿收拾的吴二姐,隔着不算短的距离向外看一眼,对身边的护士吩咐一声,那护士稍微走过来一点跟三哥说,产妇是累到虚脱现在睡着了,不用担心,待一会产妇就推出来了。
三哥听到护士这样的解释,他的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杜太爷听说是男儿高兴了一瞬,见孙女婿这样紧张他心也提起来,他只得潦草地扫了孩子两眼,扯着孙女婿一迭连声地问:“咋啦,咋还不出来嘞,咋没声嘞……珍卿是咋个了嘛?”陆浩云自己心里不大肃静,还得按捺着转头安抚杜太爷。
杜教授也担心得很,谢董事长说祖怡没说什么就是没事,他也就觉得不好再问。这护士喜气盈盈地抱孩子出来,发现就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关注他,攥着拳头的小婴儿委屈哭了,护士就又把孩子抱进去了。
吴二姐把珍卿安顿好了,还亲自给侄子填写出生证明,走出来告诉自己的弟弟和妈妈,帮小妹接生比自己生产还要累,一直要忙还要照顾家人的情绪,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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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卿从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就看到眼前胡子拉碴的三哥,她虚弱地挤出一点笑意问他:“三哥,你吃饭了吗?你像是瘦了好多!”三哥攥着她的手问她感觉如何,珍卿艰难地动动身子嘶一声说:“疼——,为人父母方知父母恩,今日生了一个孩子,我又长大了一回。”说着苍白的面孔对着他,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道:“三哥,你做爸爸了。”三哥亲亲她的手含泪笑道:“你也做妈妈了。孩子很好,你瞧瞧她,他乖起来也乖,哭起来也闹得很。”
珍卿生产后难免疼痛虚弱,三魂六魄走失了三四件似的,现在说话有气无力不说,竟然视线也有点模糊。她竟然一直没注意到孩子在旁边。
珍卿还不太敢大动弹,三哥小心翼翼地抱起婴儿,把襁褓凑近珍卿眼前叫她看。珍卿一看不由蹙起眉毛,小婴儿被羊水泡久了,才生出来皮肤发皱正常,但这皮肤的颜色怎么是黑红的?!
珍卿费解地嗫嚅半天才问:“如何这么黑红的呢,会不会孩子抱错了?”三哥哭笑不得地否定道:“我们看见他从产室抱出来,又没有进过保温箱子,放心,不会错的。”这黑红的小婴儿握着拳,犹自睡得酣沉,不晓得她亲妈嫌他长得丑了。
珍卿还是郁闷地想到亲爹,不高兴地嘟囔道:“不会是像那个人了吧。”三哥愣了会才反应过来,也瞅瞅黑红黑红的儿子,诧异又犹疑地说:“不会吧,滕将军那位独子并不黑,滕将军是沙场宿将,黑是风吹雨淋晒黑的,未必是他天生就黑,你不就挺白的吗?我早先也问过二姐,她说有的婴儿只是红,有的婴儿黑红,过一阵子自己就好了。”
他们夫妻不及说更多的话,谢董事长带着胖妈来了,珍卿艰难地上了一趟厕所,吃了些蔬菜粥和小馄饨,感觉产后胃口还可以。珍卿自己吃饭没什么问题,没多久孩子醒了努着嘴也要吃,吴二姐让珍卿抱着孩子吸奶,孩子怎么吸也吸不出来,把这小家伙急得嗷呜直叫,谢董事长忙拿了备用的奶粉喂他。
之后吴二姐就叫其他人先出去。此时的西式医院已经有吸奶器,但珍卿没感觉□□多胀痛,吴二姐和护士帮忙一检查,发现珍卿根本就没有奶水,医生也不能帮她无中生有。
外面其他人闻她没奶很是忧心,除了担心孩子没有口粮,也担心是她身体有什么隐患。但吴二姐说珍卿身体很好,若不好生头胎也不会这么顺利,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健康。珍卿没奶水有可能是精神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遗传上的缘故。
吴二姐这样一说,杜教授就想起珍卿她妈妈,说生四个孩子回回没有奶水,他还以为是营养不足之故呢。如此大家就都松了一口气,除了思考替代品喂养的问题,也该开始考虑给孩子起名字了。
其实珍卿醒来之前,大家对名字已经商量过两轮了。
珍卿和三哥在孩子未出生时,就晓得会有人争着给他取名,他们商量只要名字意头不错,唤起来也朗朗上口,命名权就让给长辈图他们高兴也不妨。谢董事长对三哥跟珍卿的孩子,也着实是翘首企足,切盼久矣,但也没想跟杜太爷父子俩争命名权。那其他人就更不会跟他们争了。
可就这父子两人意见却有龃龉,不能就新生儿的名字达成一致。
杜教授说现在是大危之世,孩子要像古之君子自强不息,取名“君健、行健”都可以。也借《易经》中“蒙以养正,圣功也”“大人虎变,其文炳也”“终日乾乾,夕惕若厉”等,取出了“蒙正、文炳、惕若”等雅正名字。但杜教授自己最钟情“君健、行健”,认为这二名唤起来清晰爽利,内中意思也令人盎然振奋。其他人也都觉得很不错。
可是杜太爷这位乡土文盲绅士,却觉得杜教授取的名字没一个有福气,其实他就是要争重孙的命名权。想当年,杜太爷老婆生儿育女他没能赶回家,儿子的命名权交给族里的老先生,女儿是亡妻景氏取的名字,珍卿的名字是她父母给取的。想他儿女孙辈都没有捞到命名权,这一回生重孙子他可算是逮着了。
杜太爷暗自思忖掂量了大半年,以他资深文盲土财主的大脑壳,想出他以为至为妥帖的名字——“保堂,傅堂”。杜太爷说他叫算命先生给算过,又请教过其他博学长者,自己也琢磨过很长的时间,说珍卿的这个孩子五行缺水,用“保、傅”二字都非常利他,而“堂”字是他们族中的辈派,这个是一定不能丢的。杜太爷还给孩子取了小名叫“庆喜”,新生儿才生出来没有一天,他对着孩子总爱叫“小喜儿”。
听了杜太爷父子的取名轶事,心累身累的珍卿没有做声,看看身边黑红闪烁的婴儿“杜保堂”或“杜傅堂”,瞬间感觉自己生了一个乡下土财主,还是一个中年的乡下土财主。那小名“小喜儿”也够叫人琢磨的,去掉“小”字就能唱一出白毛女了。
杜太爷跟杜教授爷俩赛着不着调,别人来调解名字之争都不合适,还就得珍卿本人来帮忙调解。珍卿仗着自己是产妇肚子还疼,就拍板定下“杜保堂”作学前的名字,“杜行健”是上学以后的大名。
杜教授觉得珍卿折中得很好,杜太爷犹是嘀嘀咕咕不满意,觉得自己煞费苦心想的好名,被谢公馆识文断字的人们小视了。可他见珍卿小脸苍白可怜的,这一小养大的孙女才给他添了重孙,杜太爷怎么想都舍不得骂。但他转出病房把杜教授堵在墙角,东拉西扯地胡乱骂了一通,把杜教授骂得狗血喷头,摸门不着。
最后,杜太爷嗡声嗡气地抛下一句:“等我死了你们再改名,哼,眼不见心不烦。恁好的带福保命的字,你们好话儿一点听不进去。”杜教授被骂得晕头转向的,只得跟一块听训的谢董事长苦笑。名字上的章程就暂时这样定下来。
第520章 第 520 章
珍卿生这个头胎是顺产, 加上怀孕时保养得好,三天后跟孩子一起回到谢公馆时,她感觉身体上已经不大痛。汤饼会时近处亲友过来热闹一番, 之后便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家中众人对她坐月子都上心,一应衣食用物都备得妥妥的, 秦姨和胖妈两人负责照顾她跟孩子子。三哥为照顾他们母子也不出差, 谢董事长和吴二姐也每天过问。而四姐的公婆听说大儿媳怀孕, 又带着小儿子一家来到海宁, 四姐过着甜蜜又烦恼的孕期生活, 偶尔抽空过来瞧瞧珍卿和小婴儿。
珍卿天天鲫鱼汤、猪蹄汤、莲藕汤轮换着喝,小米粥、大米粥、红豆继变着法地吃,待稍微能吃一点正常的食物, 一天三顿饭的花样就更多了。珍卿是以经常自省而知足,虽然生在风雨飘摇的乱世,她小时候在杜家庄也是大小姐, 在谢公馆的生活也是多数人难以想象的, 比多数人幸运应对苦难就不妨比多数人从容了。
珍卿因知足而审视自己的幸福, 有时也像前世念过的课文说的,也会有幸运者对不幸者的愧怍, 总试图做点事平复这一份愧怍。她想为他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为此,今年的教学和著述恐也须暂且搁置, 都为他要为别人做的事让步。可她也常跟人说健康是第一紧要的, 就按捺着性子慢慢在心里绸缪, 在心里筹划好才跟三哥商议, 商议期间三哥帮她补阙计划, 最先生是由珍卿自己筹措资金, 然后再拿着钱和计划跟教育基金会讨论,等珍卿身体大好再循序渐进地实施开。
与此同时,珍卿请三哥开始跟杜太爷透底,他们对战争局势很不看好,海宁将来也免不了战火纷飞,珍卿要和丈夫孩子要搬到梁州工作生活。
这一日春雨潇潇人静花悄,杜太爷初初听闻以为是一时的,说跟他们到西南走走也不妨。可孙女婿说他把产业都变卖南移,把西南置产的凭证拿给杜太爷看。杜太爷不管看不看得懂文字,他倒看得出钤的印不是好造假的。
杜太爷颇觉不能招架这个现实。人岁数大了多半是故土难离。他所以远离乡土常年住在海宁,是跟珍卿相依为命多年习惯了。他这些年盼着珍卿结束学业阖家团圆,心里早不知琢磨过多少遍了,珍卿学成归国就傍着她一家人住,说什么也不分开那么远那么久。
可是梁州离着禹州乡土那么远,远到祖宗父母的坟墓都看不见,还有他多年苦心经营的几顷地,还有他的铺子和给族里建的砖窑,还有杜家庄那些生口熟面的人。到梁州就离了他们十万八千里,怎么想都有点不是滋味啊。
三哥再次下来问杜太爷心思,杜太爷杳渺的思绪飘散一会,又忍不住再次问起孙女婿:“去那啥梁州地界待几年呐,当间能回禹州瞅一瞅不,给先人上个坟不?”陆三哥唏嘘着摇头迷惘着:“这仗打到什么时候,上头的人也说不好,何况是我们下面老百姓?”
这天吃完晚饭后,杜太爷在珍卿房外转悠了好久,十一点钟到房里跟珍卿和三哥,异常爽利地给出了肯定答案,说反正到入土都跟珍卿一块过着。但他也说睢县那些田地产业,他思来想去都舍不得卖掉。其实珍卿自己也觉舍不得。所以暂时的计议是不要变卖,将来有什么差池都听天由命吧。
说服杜太爷这一关竟然轻松过了,珍卿就决定变卖楚州路的别墅,有了这笔钱再加上变卖嫁妆的钱,就能为禹州的乡亲做力所能及的事。她计划出了月子再过一月,就让三哥陪她一起回趟禹州,把一些该处置的事情处置停当。
但三哥说基金会的人说她的计划好,不妨把这计划的施惠对象再扩大些,不要紧紧只惠及珍卿的故乡禹州。珍卿当然对此没什么意见,跟三哥商量着继续筹措款项,其后,两人陆续又变卖了不少产业特品,果然筹集了非常可观的款子。
搁在心里的要紧事有了章程,珍卿就更能安心保养身体,并每天记录杜保堂这婴儿的生长变化。她以前常听人说孩子见风就长,见过小英的婴儿时期已觉惊讶,却还不似跟杜保堂日夜相对,对于人类幼崽的生命力颇感到惊诧惊喜,三哥也跟她是一般的感觉,有时候看着杜保堂静悄悄地睡觉,观察这小婴儿的细微举动,都会露出有点傻兮兮慈父微笑。
关于给小婴儿取名字这件事,珍卿有时候觉得还是挺滑稽逗乐的。
珍卿很不钟意杜太爷叫孩子“小喜儿”,每当杜太爷“小喜儿小喜儿”叫喊他,珍卿就刻意跟杜太爷喊着“杜保堂”。所以自从孩子眼睛都瞅铜见人的,一听见妈妈叫他“杜保堂”,他就露出小婴儿萌萌哒的笑容,似乎是深情脉脉地盯着妈妈。三哥实在不愿意叫儿子“杜保堂”,抱着他的时候就叫“小堂小堂”。
四姐不晓得珍卿心中的纠葛,也就随着珍卿天天“杜保堂杜保堂”地叫叫。吴二姐一听珍卿叫孩子“杜保堂”,总莫名其妙笑得不行,说别人这样叫倒不觉着什么,一听珍卿叫总觉她声气表情都古怪,莫名滑稽促狭的样子。
四姐便说“杜保堂”这名字是怪,不像称呼一个没满月的小婴儿的。四姐那婆婆听她讲电话老提“杜保堂”,之前还误以为珍卿老家来人了,还问四姐她小嫂子老家来的人,她怎么总张罗送这送那还说带人家出去玩呢?
四姐跟珍卿她们讲这事的时候,大家看着天真吐泡泡的小婴儿,想这婴儿跟名字的对比反差,也都是哭笑不得滑稽得很,杜保堂就“哦哦”地轻轻跟他们说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