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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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姚铃儿从应天打电话来,说阮小檀之前在越州等坏名声淡化,本来海宁再乱也跟她无关的。可是阮小檀夫家叔叔王步钦将军出事了,她丈夫公婆都在为这王将军奔走,阮小檀便只身回海宁取贵重物品,现在却找不到英国和美国的船也没有飞机。姚铃儿说她在应天都知道,说阮小檀正在海宁到处求人帮忙。还问有没有求到珍卿的头上,珍卿告诉她暂时还没有。
在星汉给谢公馆使绊子的王步钦将军,正是阮小檀的夫家叔叔,姚铃儿跟珍卿贬损阮小檀,倒无意间跟珍卿透露她从应天上层贵妇那得的消息,王将军贪腐吃空饷自然是事实,但说他跟东洋人暗通款曲好像有隐情,只是应天举一城之力在大迁徙,现在顾不上审判他处决他,而他又是韩领袖爱将不会说杀就杀。
珍卿心里自然是有些失望的,若这王步钦将军以贪腐吃空饷和通敌罪就地处决,对他们谢公馆一众人无疑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也没法争持这个,王步钦解除军职送到西都恭州听候发落,谢公馆在星汉的危机也有望迅即解除。
在海宁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况下,还有北方沦陷省份的亲友说要过来,珍卿不惜钱财地打电报骂阻他们,说别人现在出不去傻子才朝这里跑。还有不懂情势者把财物寄到海宁,希望珍卿暂时帮忙保管或转移的,尚没有寄来的珍卿叫他们绝不许再寄过来,已经寄到的小件金银细软也只勉为其难帮忙处理,至于如书籍、古董、工艺品、皮料,无法随时携带走的就不勉强了。
珍卿充分说明海宁的凶险情形,并充分征求这部分寄东西亲友的意见,大件箱裹愿意就地寄存外国银行就帮她寄存,或者有别的目的地也可以帮他们邮寄,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南下后取出。战时邮路有什么问题她不负责。
若前两种方法都不愿意用,非叫珍卿代为保管和携带大件箱裹的,她不可能将风险和责任都转移到自己身上。她明讲她们家剩余的人现在想出海宁都难出,不会帮任何人额外携带大件贵重物品,最多能帮忙把东西寄存在暂时不走的朋友那。但朋友在战争形势恶化时也可能离开,战乱时人心易变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情况。总之,海宁的情形和可能后果都给这些人说清楚,采用哪种办法最终由他们自己选择,有什么后果也是他们自己承担。有任何丑话都必须讲在前头,不然以后有的掰扯——毕竟这些人寄东西事先也没跟她商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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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易宣元先生亲自主持葬礼,并给予往生者非常高的评价,东方图书馆的葛、彭、茅、庞四先生,通过报纸宣传成为保护文脉的民族英雄,他们蹈火救书的壮举连官媒也转载了,成为了官方宣传爱国主义的正面榜样。
而坊间民众得知了易先生竟还居守海宁,易先生战事未起即随谢公馆南奔的谣言,就这样不攻而破了。
淫雨霏霏的八月海宁,坊间大小报纸报道了珍卿主持的两次葬礼——其实慕先生葬礼并非是她在主持,但媒体和民众很愿意把光环都加诸其身。
有知情的报刊把谢公馆众人的各种事迹,一件件挖掘出来登于报刊。譬如珍卿帮海宁艺专南迁学校,帮华界的中小学校迁到相对安全的租界内,帮北方沦陷省份的亲戚朋友转移人员物资,还一直帮东方图书馆南迁经籍。
吴二姐的事迹也紧随其后被曝于报端和电台,譬如她带领众仁医院加入红十字会的义救行动,一直守在众仁医院救助被炸伤的伤患,一个礼拜做了近三十台外科手术。为了救助被东洋炮火重创的普通伤患,她跟自己的弟妹易宣元先生一样,多次放弃离开烽火连天的海宁……还有陆浩云先生帮助商界朋友搬迁物料和机器,以及令兴华教育基金会给寒门学子发路费……连率先离开的谢董事长一行人,都是带着自己产业下面的员工,还有她收助的许多孤儿贫儿一起南迁,赵姐夫更跟慈善组织合作为难民看病和赠药等……
海宁第一名门谢公馆的形象,借助珍卿参与的两个葬礼,由之前的急转直下又恢复了高大伟岸,即便在逃难途中也成不少人的精神图腾了。民众此时正痛恨狂轰滥炸的东洋鬼子,经过易先生和谢公馆形象的扭转,对于权贵富豪的仇恨厌恶,也全都转化成对东洋人的同仇敌忾。
慕先生在殡仪馆停灵及三天后下葬,珍卿一直是寡言镇定的低沉状态,每天带着郭寿康回谢公馆照顾。
期间,珍卿又帮助别人又求别人帮助,近来打交道最多的竟然是三一教堂容牧师。因为容牧师横跨黑白两道,吃透僧俗二界,任何需要勾连八方、打通上下的事,到他那里似乎就易如反掌轻松解决。
在海宁有迹可寻的社会党□□,由他们两党经过谈判释放出来一些,也仅仅是他们确定被关在某地的那些,但比他们原本预计的少得多,其中不能确定踪迹的失踪地下人员,说不清被他们杀害还是转移了。就包括珍卿早年认识的铁通大学的郜家俊,海宁文理大学的微琴南,他们早年在租界被捕然后引渡到华界,后来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可是现在还能怎么办呢?
华界教育局的相识者来找她,说实在没办法才找到易先生,他们华界教育局职员南下队伍的车子被炸坏,原本要一起带走的教师学生也带不走,所以才厚颜来找易先生帮着周旋一下,最低限度把教师和学生运出海宁去,出了炮火连天的海宁战争区,他们步行向东或向南走也可以啊。
珍卿信以为真,颠颠找容牧师给一辆拉货的火车加车厢,结果教育局职员带着家眷和师生赶到火车站,发现给他们的加车被华界官僚的亲戚佣役占住。华界高官的亲戚佣役有不少挤不进飞机和洋船,加上主人们离开时还有带不走的大宗行李,正好易先生给教育线上的人弄了洋人货车,华界的权力人士就如此这般暗箱操作,把华界教育局有良心的官员给教师学生及其家眷争取来的车厢,全都抢过去给权力人士运亲戚佣役和大件行李了。
慕江南先生终于下葬之后,这个多雨时候飞机还是不敢飞,珍卿勉力弄来船票叫唐人礼、朱书琴,还有郭寿康的姨姥姥、姨妈一家先走了,叫秦姨和女佣阿兰和听差黄大光先走。珍卿和吴二姐身边带的保镖太多,实在不行可以先让俊俊哥把他们送出城,只要到达徽州从水陆或陆路到星汉都可以。
俊俊哥却说气象台报告马上会晴,只要不是大雷雨天飞机随时可以起飞。现在东洋人对海宁的包围圈在缩小,贸然出城遇到外围的东洋军就太险了。
正在犹疑的时候,被抢了车厢的教育局人士打来电话,请求易先生务必帮他们主持公道,珍卿知道要离开的队伍中有她一些熟人,她犹疑斟酌了一番,还是在终日不息的炮声中赶到租界火车站,中途听见防空警报也顾不得。
珍卿进了火车站来到加车所在的月台上,看着原该上车的人被甩了一地的包袱藤箱,还有跟官家亲戚豪奴挣扯很得狼狈,又极端愤怒屈辱的教育阵线上的人们,当中有人哭喊知识分子尚不如奴才。
珍卿在来路上已经权衡好得失利弊,看车拥着皮箱在火车厢内桀骜下视的“豪奴们”,珍卿先拿个喇叭好声好气地说,这三节加车是为教育线上相关人士准备的,请不相干者立刻下车,不然耽误了教育阵线的队伍南迁,让国家损失传承知识的知识分子和读书种子,到时上头追究起来恐怕无以对答。
那些高官亲戚和佣役真是嚣张得很,公然说他们主家或亲戚都是谁谁谁,那可是响当当执人生死的大人物。那些华界的教师学生有绷不住的,大声哭喊着说“没有公理欺人太甚”云云。
眼见对峙的双方又要嘶吵起来,珍卿便赶紧告诉那些抢车的贵戚豪奴,说这三节车厢是她辛苦争取来的,是为国家保存薪火相传的力量的,设若达不到这个正义的目的,她一发恼三节加车重新减下来也行,或者干脆把三节车厢让出来运兵运武器,现在当兵的要撤退也要绞尽脑汁找工具呢。
珍卿给这些贵戚豪奴五分钟时间考虑,那些人先时还以为这个小妞不过虚张声势,反正火车总要开动,就看两方人谁抻得过谁。没想到,这小妞竟使唤得动火车站的人,就见她跟车站的调度人员耳语,就有人把加上去的三节车厢退下来。其他车厢的客人都在看热闹,车厢加了又退下也算一桩奇闻,不久引来本在车站蹲新闻的记者。
华界教育局的职员跟那些师生,看见加车真的被退下来了,先时还真有一阵不安的骚动,以为这位易先生不会管他们。但知识分子博古通今还是聪明镇定的多,觉得易先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而且他们还有一种信念,觉得易先生不会随便放弃他们。
在记者的镜头跟看客的视线下,珍卿跟针对这帮高官亲戚佣役的计策奏效了。眼看着发车的时间就要到了,跟这些人争扯一番,珍卿最终采取了折中的解决办法,让高官亲戚佣役们带的寻常行李扔掉,或者暂时寄存在海宁租界的火车站,只给这些趾高气扬的人一个车厢,剩下两节车厢分给教育局职员跟华界师生,剩下走不完的师生她会再想办法。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珍卿若有条件任性由情,自然想把这些无耻霸道的高官贵戚和奴才扔下,可是他们谢公馆一家全是学者和商人之类。有个俊俊哥还是在前线拼命的军人,她若把达官贵人的佣役全都得罪光,那些身居高位的小人想给他们穿小鞋就太容易。可就算她因此退了一步,那些高官跟他们的佣役也未必领情。
所以恰好火车站里有不少记者,她杜珍卿做了好事自然要留名,刚才那些高官亲戚和佣役报出的主家官职,珍卿在接受记者们的采访时,特意暗示记者朋友们留意一番,夸赞当局不少官员高风亮节,并不讲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离开海宁的时候叫一个干净利落,即没有所贵重财物全都带上,还留下一些亲戚跟佣役叫他们自己找出路云云。
教育局职员和师生们对珍卿就满怀感激,排队上车的时候一一过来跟珍卿鞠躬致谢,珍卿大多只简单地说“珍重”二字。若无珍卿帮助,这些人可能连两个车厢也保不住,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怨言。
大家都以为事情告一段落了,珍卿他们一行人大步铿锵向外走着,那些中外的记者围着珍卿拍照,保镖们正在拦阻着护送珍卿向外走。却陡然听见极近的一连串枪响,保镖头头黄先生警觉异常,跟属下的保镖立刻围住珍卿,按着珍卿蹲下积极寻找遮蔽物。
珍卿从小时候就不止一次遇险,晓得现下最重要的是听话,不要给保护她的人添任何麻烦。他们立刻寻到了一辆汽车做遮挡。珍卿也感觉枪声来自车站的西面,所以保镖们拉着珍卿躲在汽车东面,他们都对着西面开枪防守。而珍卿被按在保镖中间,身体不得不面向东面蜷缩着。可她忽然看见车站东南角的路沿上,莫名也有一个倒毙在血泊的人——这个人不可能是她的保镖们打死的。珍卿蓦然感到一种灭顶似的危险,全副知觉高速运转之间,看见火车站售票处斜对对的商铺外面有辆车,有一个帽檐压得很低的人,正从车窗里举着黑洞洞的枪管指着她。
珍卿一边大喊一边向那个方向指,说售票处斜对面商铺外的汽车中有枪手,身边保镖多是背对或斜对珍卿说的那个位置,转身反应的功夫对面的枪已射出,保镖们狠狠把珍卿按压在地上。珍卿身体和脸被紧紧按在地上,就听见又是一阵惊悚的连续枪击,街上满是男女老少的尖叫奔跑声。
等到火车站前的街面恢复安静,珍卿看见拿枪指着珍卿的人,已经被滕将军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扯出来,保镖们却莫名看向枪手所在汽车相反的方向。珍卿下意识随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见一个穿长衫的人仆卧于地,殷红的血从他身体下面流出来,他的头朝着瞄准珍卿的枪手所在的汽车。
珍卿来不及探清原委,滕将军留的暗保镖把车子开来,黄皕这些保镖护着珍卿冲上车,珍卿想看一眼疑似帮了她的长衫死者,在车内却被黄先生死死按住上半身。
被捉住的袭击者还没有接受审问,半路上就偷偷服毒自杀了,租界巡捕房的蒋探长跟应天的特务合作,通过法医检测最终断定,这次袭击易先生的是训练有素的东洋间谍,后来听说是从已经沦陷的冀州过来的东洋间谍。
他们若要刺杀珍卿其实机会很多,可是偏偏挨到这个时节才在人流众多的火车站动手。也许是因为珍卿一直留在海宁没走,东洋人深恨她借自身影响煽动群情,让本来惶惶无措的海宁军民重振士气,连其他地方的军民也被煽动起斗志,誓死抵抗的口号又重新喊起来。自然了,珍卿那本《东洋人的民族性格》,其实也算是多年前埋下的祸根。
要问珍卿是否后悔以身涉险,她一遍遍地扪心自问,她虽然是被时代潮流推到如今地位,很多事也算是心甘情愿的选择,国家民族沦落至此,既然做了到死也不必后悔。
这一天晚些时候,暌违多年的特务头子聂梅先,跟着俊俊哥一起来到谢公馆。俊俊哥告诉珍卿今天无雷雨,凌晨时分会有离开海宁的飞机,叫她跟二姐务必尽速离开海宁。海宁现在遍布东洋特务,着实着实不能再待了。中国的名流人物一旦为倭寇所挟,不是粉身碎骨就是身败名裂,陷在平津的一些社会名流已被迫“下海”,人家拿枪指着你跟你的亲友,不下海也得下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