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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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李宝荪忽然蹲下身,埋着头呜呜地又哭起来,珍卿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宝荪哭成这个样子,他娘想必已经不在世了。
在珍卿的坚持之下,宝荪要被带到楚州路杜宅,说好明天再去医院。
在回家的路上,宝荪跟珍卿讲了好多话,他说去年秋天他娘就不行了。
他的三个小伙伴,玉理夭逝经年,玉琮和珍卿远在天边,同村的姑姑也不在意他娘的死活。他记得珍卿教过他,可用撒泼打滚的办法逼迫他奶他爹就犯。他娘最终被送到县城医治,大夫说他娘已经油尽灯枯,救不了。
他娘下葬不到一个月,他爹就续娶一个带儿子的俏寡妇。他们拜堂的那一天,宝荪死拧着不愿喊娘,他还当着满堂宾客跟那对新人说,她娘尚且尸骨未寒,他爹就迎娶新人,连猪狗牛马都没有这种规矩。
他爹当时狠狠打了他,他跑回永陵市的学校,但他爹后来把他的学费膳费都断了。他靠做抄写工撑过一阵,终于不得不退学。
这时他的继母已经怀上,他爹派人叫他服软认罪。今年秋末的时候,他继母生下一个男婴,之后,便有人派人到他做工的报馆捣乱——这个报馆还是玉琮二叔帮忙找的,还叫青皮流氓装麻袋打他。
他其后回过一趟杜家庄,把自己一身的伤晾给他们看,想叫他爹他奶他姑看清继母的歹毒用心,但他爹并不理会这些,一心一意叫他磕头伏罪,并诚心诚意叫继母一声娘。
李宝荪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管他奶他姑怎么劝他服软。他暗暗地下定决心,哪怕有一天死在外头,沦落到被野狗分尸,他也再不踏入那个家门,那个无情无义无耻的家门。
宝荪跟珍卿解释,她才知道,亚新旅店的掌柜两口子,大前天就把他铺盖和箱子扣下,当的钱拿回来抵房租,明明有富余的,却再不让他多住一夜,宝荪在旅馆的门阶上苦挨了两夜。
夜里寒风凛冽冻煞人,还不时有巡捕来驱赶他,他饥寒交迫地过了两天两夜,想到至亲都那般狠辣绝情,他还有什么指望呢,于是便想到自杀。
可是,当他走向冰冷发臭的江水,他忽然想到他那可怜的娘,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他只过了不到一年,就觉得生不如死,而他娘却过了大半辈子,她怎么能捱得过来,怎么能忍得下啊,当然,当然是为她亲亲的儿啊。
宝荪多年作为独子独孙,不管其他人对他娘如何,对他都是极尽宠爱的,没想到一朝翻脸无情,让他体会到世界翻覆的感觉。
在被亲爹断绝经济,一个人苦苦支撑的日子里,宝荪多少夜里不能睡去,不断想他为何到如此境地,为什么至亲之人,转眼间如此翻脸无情,有时候想得好像世界都要崩塌,有时想着干脆回去吧,只要回去服一个软,就不用过这忍饥受冻的日子。
可是宝荪每回想到娘,都会觉得悔恨无边,他是如此地痛恨自己,无法忍受向害死娘的人服软。
明明珍卿多次提醒过他,明明他曾经有机会救他娘,可他是个混混沌沌的大蠢货大傻子……
他是如此地厌恶自己,可他娘却那么爱他,因为爱他,忍受这么多年猪狗不如的日子。所以他打算不死了,哪怕还要过猪狗不如的日子,哪怕要趴在地上像狗一样活着,他也决定不死了,就当是为可怜的娘活着吧。
珍卿想到一句“虎毒不食子”,她原来觉得李家人再糟糕,总不至于对宝荪这根独苗不好。没想有人做爹做得这么绝,比杜教授这个爹还绝。
原来到头来,还亲娘的死给宝荪当头一棒,让他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而宝荪醒悟得太晚了。
宝荪他娘是礼教的牺牲品,是个全然不晓得反抗的工具人,珍卿早就不对她抱希望。而宝荪也醒悟得太晚了,若宝荪是聪明通透的人,愿意冒险带他娘逃离苦海,珍卿会一早帮助他们母子,甚至村上的人也会有人愿帮忙。
可是宝荪他奶他爹他姑全是恶人,而宝荪又是点不醒的糊涂鬼,珍卿若贸然劝他们母子离家,在杜家庄那样的地方,罪名就可大可小了,搞不好弄个拐带人口的罪名,他们祖孙非惹得一身骚不可。
珍卿默然看向沉黑的夜,她承认她没法做个圣母,没法以自己的安全和前程作代价,无条件地帮助稀里糊涂的人,面对自己的冷漠她并不好受,可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大约还是这样的选择。
宝荪他娘已经没了,她今后尚可以好好帮助宝荪,让他成为有希望而能自食其力的人。
回到楚州路杜宅之后,给宝荪暂住的房间已收拾好,就是去年杨家二表伯住的那间。珍卿叫老铜钮教他用房里的东西,帮他洗澡并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
三哥跟珍卿在阁楼上说话,三哥问她宝荪从前的性格,珍卿靠着他肩膀闭目养神,有气无力地讲起从前。
小时候,她在杜家庄有三个小伙伴。血缘最近的是族长家的玉荪,然后是同族的玉理,还有个傻乎乎的李宝荪。珍卿跟玉琮关系最要好,不但因玉琮待她尤其好,还因他们见识更接近,脾气也相投,交谈玩耍都比较合拍。跟玉理和宝荪稍微远一些。
宝荪小时候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傻瓜,珍卿其实忌讳跟太傻的人玩。所以对宝荪是若即若离的,只不过他一直没有省觉。
陆三哥本来担心,小妹给自己找了一份重担,这样一听反而放下心来。一个养尊处优的地主家少爷,过度宠爱使他心智发育缓慢,不免会稀里糊涂地度日,但他明白残酷的生活处境后,能够决绝地离开旧家庭,说明他精神上已开始独立,这样反倒让人容易帮他的忙。
陆三哥问珍卿打算怎么办,珍卿说明天会跟宝荪谈一谈。然后珍卿搂着三哥脖子,问他:“亚新旅馆的老板和老板娘,三哥,能不能给他们小小的教训。”三哥摸着她的头发,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容易,请蒋探长给下面递个话,他们就能哑子吃黄连。”
若非碰巧她已经回城,而袁妈及时告诉了她,珍卿心有余悸地想,这么冰冷的寒夜,宝荪无论把自己浸在水里,还是顶着一身湿衣坐在室外,到明天他还能有呼吸吗?珍卿在心里叹着万幸。
而且以后来自睢县的人,要不要接待留住他,她和杜太爷若都不在,应该由袁妈和老铜钮拍板,不了解情况的胖妈,根本不能叫她有资格拿主意。胖妈还在谢公馆没回来,等她回来必须耳提面命一顿。
第二天去医院,陆三哥没有再作陪,珍卿问宝荪对将来怎么打算。真是没有想到,珍卿觉得是小傻瓜的宝荪,在来海宁之前已做过职业规划了。他想念免学费的专科学校,能尽快完成学业开始工作。这与三哥的建议不谋而合。
如果宝荪想念大学,或者有更远大的展望,三哥说,可找老师帮他提高学业成绩,然后再帮他申请奖学金,但这样做可能会旷日持久,长期接受别人的帮扶,宝荪的心态许会发生变化,或者是自尊心受不住,或者是产生依赖心理。但如果他愿意上免费或学费少的专科学校,三哥的门路就非常多了。
“那你对啥感兴趣?师范、医学、警察、工业、律师,说一个你感兴趣的?”
宝荪眼中水光闪烁着,犹疑了一会儿,低下头告诉珍卿:“我想学师范专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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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陆sì姐离家去国
宝荪说想学师范专门, 珍卿略感疑惑地看他,宝荪恍恍惚惚的,直到车子抵达众仁医院, 宝荪才告诉珍卿:“我娘略识一点字,她是我外祖抱着读《女儿经》《列女传》长大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 自己把自己装进牢笼, 我想, 我想要是有机会, 教妮儿学……学点好的……”
珍卿已经听明白了,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学师范专门是积德造福的事,政府也在鼓励学师范,而且学费也可望全免, 宝荪, 我帮你联系学校, 你这几天养养身体,马上要准备入学了。”
宝荪闷不吭声地点点头, 他心里很怕给人找麻烦, 但又怕不请人帮忙大家都麻烦。
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说宝荪除营养不良和一点冻伤、擦伤, 并没有别的大毛病, 叫他一日三餐吃饱吃好些就行, 开的也是珍卿从前吃过的营养素。
宝荪听见营养素的价钱, 捏着他的手指头, 紧张地又抠又掐的, 张了几番嘴不知该怎么说。人家医生说得也明白,长身体的时候落下毛病,以后麻烦事多着呢,所以,他也许该接受这份好意,养好身体别再给珍卿添麻烦。可是,好像也难以让自己心安理得。
对于该不该拒绝这份好意,他心里在做着激烈的争斗。
珍卿拉着他坐到车上说:
“你别胡思乱想嘞,人在世上立足的根基,头一件是要有一副健康的身板儿,不然其他事只好免谈,荪,把身体养好再讲其他事。”
宝荪低低地“嗯”了一声。
珍卿看着他枯细的手指,跟小时长长的肉指头完全两样,暗暗又感到一阵难过,她拍拍他的手背说:
“小时候你姑给你糕吃,你那么贪吃的人,还想到给我留一点,荪,你现在对我的心情,是我当初对你的心情,你就当是礼尚往来,以后你飞黄腾达了,对我好一点就是了。”
宝荪头扎得低低的,搭在他手背上的女孩的手,像是挽救他冰冷生命的暖阳,让濒于崩溃的生活信念,似乎又渐渐地拼合起来。
珍卿摸摸他后脑勺,低柔地向他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宝荪的眼泪,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到她的手背上,过一会儿又听他低低呜咽起来。珍卿呼出长长的白汽,心想,宝荪还是个爱哭鬼啊。
宝荪就在楚州路养着身体,此一节不必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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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sì姐的留学预备事宜,该走的流程已经将近走完,她临离开前只有一个愿望——希望全家人提前给她过生日。
结果珍卿这天一早出门,说中午才得回来,陆sì姐在谢公馆很不高兴,问珍卿为什么事耽搁,现在还有比她出国更重要的事吗?
吴二姐给她解释:“小妹是帮人帮到底,给他那个小乡党,联系免费师范就读,但他生活费还没着落,她又想给他找个饭碗。”
陆sì姐哼哼唧唧的:“人长大男女就有别,她跟个乡下男伢粘连上,看把三哥都晾起来了。”吴二姐推她一把,叫她少胡说八道、挑三豁四的。
珍卿并没有回来太晚,十一点钟就赶过来,陆sì姐得理不饶人,叫她赔礼道歉还不算,还想要珍卿的东西,说看上她的玉平安如意了。
这四姐真是乱弹琴,她跟三哥的定情信物,怎么可能随便给陆sì姐!
为了配合陆sì姐的情绪,谢公馆所有男女老少,全都放开了吃喝玩乐,四姐还安排大家跳集体舞,不管会跳不会跳的,都凑在一起乱扭乱蹦一气,场面倒是十足的热闹。
陆sì姐不喝酒也像醉了,后来就醺醺然地拥抱亲吻大家,连日常服侍她的王嫂,她也抱着亲了两下,说谢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把王嫂哭得稀里哗啦的,连声嘱咐四小姐照顾好自己,不要动不动减肥不好生吃饭,更不要没事熬到三更半夜……
四姐也过来拥抱珍卿,警告她不许不给她写信,家里有事都要告诉她,她说赶不上珍卿的订婚礼,嘱咐珍卿要把订婚礼的情况,写一封长信给她讲清楚。还有谢公馆以后所有的事,不管有什么宴会活动,谁死了谁生孩子了,都必须一一告诉她。
珍卿可不想惯她这毛病,她又不是她的秘书,更不是她的耳报神。好在陆sì姐比从前强不少,没有乱发脾气闹事,跟珍卿抱怨几句就没再说了。
最后,她去到谢董事长和吴二姐身边。
珍卿一边吃着东西,边看四姐一时哭一时笑,此时也是心潮起伏。陆sì姐真该庆幸,她身在谢公馆这种家庭,大家既没有由着她的性子,让她的人生变得越发糟,也没有完全地放弃她。幸好祖宗保佑,在大家的良苦用心之下,她心智上成熟了不少。
很多没有被正确教养的人,到后来都没有机会了。陆sì姐还有机会,宝荪也还有机会。
她把宝荪安排到《新女性报》,只要能做的杂活他都要做。他在永陵的报馆做过工,印刷和发行都有经点验,荀学姐说再好好培养一下,可省却女孩子们许多劳作。
在珍卿的印象里,宝荪是爱吃爱哭的儿童,《新女性报》都是女性,若让别的男孩过去工作,珍卿未见得会放心,可是宝荪大约还没开窍,并且他也不住在报馆,也还好。
她心里有点不中听的话,《新女性报》的女孩子们,出身和学历都不错,难说会喜欢落魄自卑的宝荪,而宝荪也难说会喜欢强势的姑娘,他现在没有这份底气和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