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18
杜太爷先乜斜眼看这问话的人,冷哼一声举起他的龙头拐杖,很愤气地跟客人们指着说:
“这是我孙女婿买嘞,阴沉木做嘞,晓得啥叫阴沉木啵?那皇帝佬儿要打寿器,想找一幅阴沉木整板都不易,这叫千年不腐、万年不坏,贵着嘞……”
知客已经开始唱席,佣人和工人们开始走菜,一个客人拿手指头敲杜太爷那阴沉木拐杖,吸口气脸上满是赞叹,又疑惑地猜测道:“就是蜀州那的乌木嘛!”
杜太爷一把夺回拐杖,差点把端着一筛篮凉菜的工人打倒,那工人嗓门真亮真脆:
“我的老太爷唉,你老可留神些,这一桌桌都有数,?翻了淋人一身不算啥,叫我赔我可赔不起嘞!”
杜太爷瞪一眼这上菜的,白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哼,竟敢这大声跟我讲话,屁娃儿一点礼貌没得。
隔壁桌珍卿她二表姑夫听见,嘴不值钱地调笑:“二娃子,别跟杜太爷没大没小,惹急眼他要打你的,他那乌木拐棍儿,砸到头上梆梆响,脑壳给你砸破瓢喽……”
这时左近四五席的人,听见都哄哄大笑起来了。
那个叫二娃子的上菜员,愣头愣脑地把头一别:“我下苦力挣饭吃,不受哪个欺负!我看哪个敢打我!”
说着这二娃子菜已经上完,这屁娃儿一扭腚就走了,倒把杜太爷晾了个不上不下,这些人三五句的闲话,莫名把他塑造成一个老恶霸(其实本来就是嘛)。这叫人上哪儿说理去!
刚才嘴贱的表外甥女婿,还在那挑逗火气:“杜太爷,你家妮儿那后妈还生没生,不生你孙女婿那能干,愿意叫给你传宗接代?”
好嘛,这就是暗讽人是绝户,老恶霸登时火气腾腾上来,瞪着那嘴贱的外甥女婿,脸色开始凝聚毒气了。
那高士信舅舅一看不对,赶紧按着杜太爷坐下,旁边也有人按那表外甥女婿。
杜太爷想起珍卿的行事,想起后儿媳继孙子的作派,忽然觉得没必要生气,他夹起一块拌牛肉,一边嚼动一边说:
“那我以前,也不晓得啥叫文明开化,到大城市长了大见识,才晓得啥叫文明开化,我孙女婿就文明开化。我还不好意思张嘴嘞,人家就叫话说在头里,说生头一孩儿就叫他姓杜,说得开化得我都不好意思,你们见过这文明开化的人啵?!乡下这文明开化的人难找哇!”
有的人似惊似诧,有的人似信非信的,有人质疑:“他家里几个儿子?不对头,你说你孙女婿开那些工厂,她啥样老婆找不见——”
见杜太爷狠狠瞪过去,他闭上嘴不呀呀了,杜太爷忽然觉得,他明白孙女说过的夏虫不可语冰了,他有点无聊有点寂寞:
“那自然是啥锅配啥盖,我孙女写一篇文章,润笔费少了一二十块,多了七八十块,她跟人家洋人也捧的师父学画,画一幅画能挣两千块钱。
“两千块钱,哼,你们这坐井底儿的癞蛤蟆,一辈子能挣到两千块啵?见——都见不到!!!她画的画儿,人家总理夫人的弟弟都喜欢,挂到总理夫人那家里,晓得总理是啥样人啵?那相当于是皇上的地位!总理夫人那是皇后的地位!”
大家听得很惊骇。但有的人觉得可信,四里八乡关于杜家妮儿传闻多,真真假假大家总会信一些,比如启明学校的人给杜太爷送养老钱,还听说永陵市大官都许诺,将来杜家妮儿不管学的啥,一结业就给她个官儿当,还有杜家妮儿给族里捐钱,叫他们修路造水车啥嘞,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神乎其神,消息灵通的,都晓得这妮儿如今是个人物。
但还有人似信非信,觉得一个妮儿还能有这样成就,听着像说的梦话儿啊。
杜太爷那被按住的外甥女婿,一扭腚又张嘴嘲笑:“太爷,这天儿还这亮煌,你就说梦话了。
杜太爷的外甥女,顾不得男席女席的间隔,杀气腾腾地蹿过来,揪着她丈夫的耳朵当众骂:“没出息的窝囊废,灌了一碗黄汤就胡咧咧,你跟谁没大没小,表舅也是你能逗弄的?!你算哪个牌面的人物啊,啊?!”
说着她使大力要把丈夫拽走,但她丈夫脸上下不来,硬是片在椅子上不肯走。杜太爷那表外甥女,絮絮地骂了一阵,旁边人都出言劝说,今天是侄子的好日子,还是以和为贵啊以和为贵。
高士信舅舅帮着按也按不住,还是大表伯、二表伯过来,把他们表舅给拖走了。
看着丈夫叫他们拽走了,这表外甥女忍怒息声,堆起一团笑脸转过头,跟杜太爷这里点头赔笑:“表舅,你老人家别见怪,你那外甥女婿你晓得,是个没卵气的窝囊废,正事儿一件干不来,废话一篓篓地向出倒。我给你老赔不是,不是为我那混丈夫,是为我大哥大嫂,还是为你那外甥孙子。他没有礼数我记下,自叫我娘来教训女婿……”
杜太爷被外甥女给足颜面,自然也愿意大人大量,不跟这个烂腚的外甥女婿计较。
大家继续听杜太爷讲孙女,记起来那瘦伶伶的小妮儿,饿老鹰儿似的模样,咋能出落得这么有出息嘞,跟杜太爷取经是咋调理孙女的嘞。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12-28 00:02:26~2021-12-30 19:1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宝帘 50瓶;拾光、大南瓜 10瓶;Zooey、天晴dmssj 5瓶;柏林慢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3章 杨家湾喜宴纪事(二)
席上人听了杜家大小姐的光辉事迹, 纷纷请教杜太爷如何调理孙女的。
杜太爷又夹着猪肚吃,像嚼着谁的骨头似的那么使劲:
“那养个孩儿就跟伺弄庄稼一样,可不是种上就丢开手, 你要给它掐枝浇水,还要锄草打虫, 我是日里夜里不松心, 你对田地不上心它就不出庄稼。
“那我孙女为啥有出息, 还不是靠我这些年栽培他?要给她请最上道的先生, 买书买笔也舍得花钱, 吃穿用度也不能省那仨瓜俩枣。她饿了渴了冷了,叫人欺负了,想她爹娘了, 啥事儿不归我管……一有点啥事儿,她不痛快我比她还不痛快,我操心呐, 操得觉都睡不着……”
有人感同身受地附和:“那养孩儿上心的爹妈, 哪一家不是这样嘞!太爷有心得很呐!”
也有人说不一样的话:“杜太爷是敞亮, 好些人家养男娃儿,也不抵她养女娃精细, 恁家妮儿这有出息, 抵人家十个男娃儿嘞。太爷现是苦尽甘来,以后只剩下享福嘞!”
杜太爷被吹捧得很舒服, 看着南边忙乎的三外甥杨叔骏, 忽然想一件要紧的事, 清清嗓子说起珍卿对杨家的回报, 说珍卿从前给姑奶奶家寄过多少东西, 她三表叔结婚送多少厚礼, 给表哥宏云送的什么贺礼,还有春上她自己订亲时,写多少信叫姑奶奶去海宁,说给她治治身上的病,她姑奶硬是拗着不愿去。
女席那边有个年高的女声喊:“你孙女出名的大脚片子,你孙女婿也不嫌啊!”杜太爷没听出是谁,特意站起来向里头女席瞅。外面席上哄得一阵笑。有人暗笑这老头儿真厉害,一点不在意看坏人家女眷。
杜太爷伸着脖子向里瞅,见是新郎倌宏云的亲姥姥高老太,这老婆子脸吊得那么高,很有点不平不愤似的。她身边坐着她儿媳、孙媳、孙女等,一水儿的全是小脚片子。就连杨家新娶的小脚孙媳,也是高老太牵线搭桥,照她一家习惯找了个小脚,说这新娘子还得过赛脚会的头名呢。
杜太爷撇着嘴嗤笑,对高老太很不屑似的:
“都说我孙女大脚片子找不到婆家。嘁,我们家妮儿样模随她娘,长得那叫一个俊,她还能写会画,能弹西洋琴,还会讲两国的洋话,讲得要多溜巴有多溜巴。求亲的人门槛都踏烂嘞。惦记她的人可不少,我那孙女婿一表人材,家大业大,再出色也没比别个出色到三里外,他还怕我孙女不够喜欢他哟,挖空心思天天找宝贝送她哟,还怕她不喜欢嘞……
“乡里头那多小脚婆娘,就会窝到房里生娃儿——是个女的谁还不会生娃儿?那老母猪一下还下一窝,人再能生总赶不上母猪会生。常言道得好,养女不读书,不如养头猪。
“嘁,你们懂个啥嘛,坐井底儿的癞蛤蟆。多少后生想娶我孙女,眼巴巴地排不上号……
“现在人家大城市,早不时兴小脚片子,裹一双臭烘烘的小脚,走出去人家都笑话,人家那亲式的富太太,看见你伸出一双小脚,就晓得你是乡下婆娘,理都懒怠理会你,你们还以多吃香嘞!”
杜太爷仗着辈分高家势强,随心所欲地当众埋汰人,里里外外瞬间横扫一大片,一下子席面上都寂静下来,参加丧礼都没有这么肃静。
被骂成是癞蛤蟆的高老太,气得是面红耳朵赤,火气腾腾地跳起来,想踮着小脚跟杜太爷干仗。被她儿媳、儿子按着,然后听到动静的杨家大表伯、大表娘,赶紧进来把快气疯的老娘拉出去。
高老太太两个儿媳也离席,她家晚辈的孙媳、孙女们,却像咸鱼一样干巴巴晾在席上,个个压着脑袋面如火烧,有心也想离席避羞,但所有高家女眷都避走,那就成了杜太爷大获全胜,他们高家全口人成了落荒而逃,这不积口德的老恶霸就更得意。
高老太太和她那些媳妇,天天晃着一家的小脚儿,没少在人前卖弄显摆。她们家女眷也高傲着。如今被个颠老汉当众踹脸,多少人暗地里兴灾乐祸,周围看客们的眼风神态,都够高家人瞧半天看不完,他们当然不必贫嘴薄舌地再说什么,高家人却是如坐针毡啊。
跟杜太爷同席的高士信舅舅,其实他心里也气恼,他家里不管太太、奶奶、姑奶奶,一水儿全是小脚儿,一二十年前的各种赛脚会,他们高家女眷总能出风头,叫杜太爷这么不给脸地埋汰,好像她们都该是甩手的货,高家的门第也要衰落。
可若杜太爷讲的是实情,那如今这算是什么世道,那么美妙的三寸金莲也不吃香了?高士信舅舅完全食不知味,越想心里越没底了。
还有那家里多有小脚的人,心里跟高舅舅一般,既觉得恼火又觉得没底,还想跳起来把杜太爷捶一顿,再怎么说,这糟老头子讲话也太不中听。
生恐杜太爷还要继续放炮,生生把这喜宴给搅和了,珍卿大表伯、二表伯过来,说老太太找杜太爷说话。好歹把他们这颠表舅给拖走了。
里面珍卿的姑奶奶是气笑了,听人转述老表弟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想这好不容易办一回喜事,要被那不着调的老杆子搅和,真是恨不得没有请他来,再不然干脆断亲算了。
姑奶奶腿脚不利索,生着气倒是中气十足,她拿她的拐杖去捶杜太爷,杜太爷拿拐杖去挡,得意扬扬地说:“你那红榉木的拐棍儿,没得我阴沉木结实,留神别给你杠断喽。”
姑奶奶一辈子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一遇到这不着调的表弟回回气得七窍生烟,她别过脑袋叫杜太爷趁早快滚,要真是搅和了他大孙子的喜宴,这门亲戚以后就再别走动了。
杜太爷远远站门口嚷:“走,你叫我走哪儿去?!我千里万里回来,叫你跟我上海宁瞧病,你侄孙女婿啥都安排好喽,我话也许出去了。你不去,我跟珍卿不好做人。”
姑奶奶捶着腿颓然说道:“我这病再不必瞧它,死了好,死了清静,死了享福,活得长尽看糟心事,活得长还惹人嫌呐!”
杜太爷微生同情,然而话却很难听:“你看你,儿孙满堂有啥好嘞,你推我我推你,这个有气那个有灾,谁都想躲一下懒,我就指望珍卿一个,她谁也推不了,我就靠她……”说着杜太爷有点幸福地傻笑。
姑奶奶气得把茶杯砸过去,恼恨地咬牙:“你少给我嚼蛆,滚回你的大城市去。”
杜太爷撇撇嘴说:“珍卿天天操心你,有时候想起来还哭,我要是不带你一块上城,她不能依我。你不跟我走,我就片在你屋里头。”
新郎倌的二妹杨若云,看到新郎倌站在院外廊上,出神地看着头顶的艳阳天。心里忽地一个咯噔。她在她丈夫的脸上,仿佛也看过这样的神情:就算你和孩子在他身边,你柔情蜜意地跟他讲着话,孩子咿咿呀呀地弄出动静,他的心却不知飞哪儿去了。
杨若云一瞬间心乱得很,想不清自己哪里做不好,惹得丈夫就是不满意她,却又从来不跟她明说。连他的亲大哥对新大嫂,竟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她这回到娘家听她娘哭诉,说大哥宏云喝了洋墨水回来,整个人都变化了,新娘子等了他这么些年,跟新娘子同龄的都要抱孙子,而大哥他竟还想背信弃义地悔婚,说多少钱都愿补偿人家。
早些年大哥就想过要悔婚,一回回被祖母爹娘拦阻下。杨若云甚至在想,也许正是想着要悔婚,大哥才拖到而立之年才迎娶大嫂。
杨若云黯然心慌一刻,想着自己来是为什么,便走上去跟大哥杨宏云说:“大哥,父亲叫你出去与亲友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