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by老实头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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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三哥庆幸地出一口气,嘴边勾起一朵笑纹,低声问:“小妹,近来还写诗吗?”
珍卿诧异地睁大眼,她觉得三哥的眼中,似是天河中动着星辉的涟漪,那么好看!
珍卿欢喜地贪看一会,又记得要回答他的话,耸耸肩噘着嘴说:“前阵子为写诗,先生责我上课不专心。我答应他,诗一写完,定会专心致志学习。现在确该多上心学习。三哥,你怎么不写呢?”
这时,酒菜已经陆陆续续地上来。
被珍卿反将一军,陆浩云俊颜笑开,在桌下捏她的手指:“你晓得我,九岁就到东洋,写诗确不在行。”
珍卿正准备说什么,忽听吴大嫂尖声说话:“哟,你们这新式人物,新式的作派,女儿傍着娘家住的啊……”
吴大哥冷笑一声:“我倒愿意傍着你娘家住,我能在江州开家缫丝的作坊,让你母亲再别看西医,以后一律叫中医调养,你看如何?”
珍卿心里“嘁”一声,中医还就擅长病后调养,吴大哥这是瞧不起谁呢!
丈夫在此场合这样讲她,吴大嫂觉得脸上火辣辣,但一桌之上没有人给她解围。
元礼把椅子往后一搡,冷哼一声跑出去了。
陆三哥若无其事,开始慢条斯理地切鸡肉,给珍卿分两块叫她尝尝,见她有点心不在焉,温声督促她专心吃饭。
一个拎勿清的吴大嫂,让好好的气氛冷掉了。
赵先生觉得不大好,就离席亲自分大闸蟹。
他说甬安的大闸蟹最好,不过冬蟹稍微嫌瘦,来日请大家到甬安去吃最肥硕的蟹。还说甬安莲藕也出名的甜润,他从老家运来不少,今天叫这里的厨师炖了汤,待会请大家尝尝风味,他吃着好,他叫听差往谢公馆和小妹、大哥家都送些。
吴二姐接他的话:“那实在好,我们一家别的不好,向来是好吃喝玩乐的。”说着又向谢董事长说:“妈妈,你有口福了。”
心里有事的谢董事长,也对准女婿露出个笑脸。
陆sì姐干脆说:“赵先生,你们甬安好玩吗?”
吴二姐似笑非笑:“与你什么相干?”
陆sì姐说:“好玩,我就去玩玩呗。”
赵先生由她们姊妹说话,并不贸然地插话。锣鼓听音,说话听声,一听未婚妻的说话,他就晓得不能急于表现热情大方。
荀子他老人家说过:该说话的时候说话,这是智慧;不该说话的时候闭嘴,这也是智慧。
赵先生如此作派,珍卿心里暗暗点头,看得出这是个懂世故的人,比从前的柳惜烈君强,更比在场的吴大嫂强。
不得不说,二姐还是有点靠谱的。
三哥拍拍她脑袋:“专心吃饭,不要游思杂想。”
珍卿冲她噘噘嘴,摇头晃脑做个怪样子。
珍卿心里又想,三哥这样的才是大智慧:其他人讲话,他始终表现得像个背景板,看他吃饭还挺好看,嗯,优雅的背景板。
这时乔秘书走来,跟三哥耳语两句,三哥跟说一下失陪,他要去接两个电话。
然后,杜教授出去也没回来。
珍卿去上厕所回来,大房两口子带着仨孩子先走了。谢董事长和二姐、赵先生,在那里谈论疫苗的事。
吴二姐说着在建的徽州防疫局,人员一到基本框架就能搭起来,但后续的工作还很细致。
比如防疫委员会包括医务、事务、检查三组人。
医务组需组建一些诊所,除了本职的医务工作,还有针对民众的宣讲教育工作,包括对职员的培训教育。
而检查组在初期事务挺多,比如检查各地的卫生环境,需要对不合格的水井、厕所等进行改良。——所以吴二姐建的新防疫系统,对疫情的预防很重要,比以往疫情爆发后的被动应对,又高明了不少。
事务组职责就更复杂了,人力、资源、财务,都归这一组调配。
吴二姐是筹备委员会二把手,她说现在最难的是疫苗和药物。
对于防疫委员会来说,天花、霍乱、伤寒、白喉、疟疾、猩红热等,容易在本国流行的传染病,都必须储存疫苗和药物……
赵先生谈起他药厂的生产能力,说哪些他们已掌握技术,能够生产,哪些还是只能依赖进口药……
赵先生的话涉及商业秘密,珍卿觉得不宜再听。
三哥、杜教授、陆sì姐,出去了都没有回来。珍卿跟谢董事长他们讲一声,说下楼找找杜教授和四姐。
陆浩云一直在讲电话。
头一个电话来自一位老朋友,他转达应天经实部长秦拾遗先生之意,要他跟开罪领袖的“奸商们”保持距离,不然也许会有麻烦。
所谓的“奸商”,是不愿再白给领袖提供“军饷”的人,比如楚州星汉市跳楼的孙国安先生,还有其他被军棍流氓诬陷勒索过的商人。
秦拾遗老先生是好意,他托人向他转达这番话,也自然也是有针对性的。
原在星汉市开盐厂办职校的孙家,因孙国安和与其子孙耀庭先后出事,现在已经宣告破产。
孙庭耀从狱中出来,送其父棺椁并家眷回乡,念及陆浩云襄助其父丧事,途经海宁特想欲拜谢一番。
陆浩云想及孙家惨祸,不忍拒绝,到底见了孙家人一面。便被人捕风捉影,任意演绎,以致叫应天的人都瞧见,引得秦拾遗先生这样担心。
头一个电话刚回完,他又接了三个电话,金融界与工商界众人都为一桩事焦头烂额。
第198章 吴二姐惊魂一刻
海宁金融工商界群雄, 与应天的韩领袖原本约定,一方出钱支持革/命军持续北伐,统一全国, 一方帮助克制倾轧本土商人的帝国主义经济势力,并镇压日益蓬勃的工农运/动。
最初双方都还满意, 但事实是, 韩领袖虽镇压工农运/动, 但在洋老爷面前并不硬气, 没有实质上保护民族工商业。
更可怕的是, 那位“英明神武”的韩领袖,理直气壮地把海宁的江越财阀,当成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库, 稍有忤逆便施以恫吓胁迫。
应天中央银行所发之国库券等,由秦拾遗、钱甫贞等“忠诚”韩领袖者,一直从中敦促斡旋胁迫, 由海宁各商会、银钱公会、各商家认购, 一次又一次, 大家出过血还没缓过神。
而韩领袖还说“军事未已,庶政兴旺”, 此番又向海宁各会“借款五百万元”, 许诺以海关附税抵还。
他们认购的诸多国库券,还不知何时能够返利, 如今又来一个不知可不可靠的“关税抵还”。
可是即便晓得不可靠, 大部分人不过痛发牢骚, 毕竟韩大领袖的流氓手段, 大家已经见识过了。
终于没有电话再来。乔秘书报告:中新厂的肖先生, 送来了上年的销售和财务报表。
陆三哥看完, 眉间渐生疑虑,乔秘书一旁感叹:
“近来洋人动作不少,中新厂名下的纺织厂,进口棉花的价钱涨了一成,中新从洋行进的颜料、化学剂也提价,面粉厂添机器也比往日贵……
“原料机器涨价是一面,现在洋货卷土重来,外资企业又故意抑价倾销,上年纺织、棉油、水泥、肥皂、搪瓷等厂,收益有的没有增长,有的还有倒退……”
陆浩云思考一会儿说:
“欧战结果十余年,他们渐渐缓过来,又想起中国的庞大市场。政府不扶持我们,除了打铁自身硬,还是要利用一切运/动。”
乔秘书虚心请救:“怎么利用?”
陆浩云淡淡地说:“说白了,还是老调常谈,让民众不要被蒙在鼓里,外国人对我们不好,大家都有知情权,既然列强在中国倒行逆施,抵制洋货也该贯穿始终。”
其实最近,海宁从上至下的商会、公会,陆续都在开会讨论如何对抗洋货倾销。商人们自身也要行动,因为他们受的切肤之痛。
……
珍卿下到一楼,见杜教授坐在茶座,跟一群人在那抽着烟,一个男人很激愤地说:
“我的学生失踪两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对他们父母没法交代。他们抓人杀人,越发兴起,青年人叫他们杀个光净,国家倾覆亦在不远……”
旁边一人连忙劝解,似乎在请他小声点。他们赶紧转换话题,讲起应天政府发起的“废娼运/动”。
杜教授不大吱声,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在专心听大家讲。
“废娼”运/动不适合她听,珍卿决定不去加入他们。
三哥也不晓得在哪里,若能找他说话倒是好。
她随意向饭店外面一瞥,见陆sì姐在大门外不远处,她面前还站着三个托钵化缘的尼姑。
珍卿走出大门下台阶,先踩到一张《宁报》,看见上面醒目的“禧报”二字。
这禧报写的是彩票开奖消息,说楚州洪灾救济奖券,于今日第五期开头彩十万元,二彩五万元,三彩一万元。中头彩者分别有某三个人,某中一个是某邮局的门童,他因无多钱只买三条奖券,开彩得头彩两千五百块,真是可喜可贺云云。
珍卿记得陆sì姐一直买的是楚州洪灾救济奖券。
这时代的彩票跟后世一样,你花钱买一个号码,在这个号码上买多少注自己定,发行彩票者也就是负责抓号,赌的是一种概率。
珍卿看过报纸,见陆sì姐顾自抽泣,她面前三个尼姑的其中一个在说话:
“……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这位施主——”
“可为什么一个门童也能中,我连一个小彩也不曾中。”陆sì姐痛不可当地打断她。
那尼姑又宣一声佛号:“女施主,达摩祖师言,若得荣誉好事等,是我过去宿因所感,今方得之——”
陆sì姐抽噎着道:“小师父,你是说我没做好事,才中不了大彩吗?”
三个尼姑都愕然看她,珍卿走上前,从钱袋里拿出三块钱,分别放进尼姑们的钵盂里,笑着说:“尼师道法精深,小女随喜。”
刚才跟四姐说话的尼姑,看看珍卿给的一块银洋,眯眼笑着说:“阿弥陀佛,所谓布施者,必获其利益,若为乐布施,后必得安乐。善哉善哉。”
忽见陆sì姐随手一抛,往尼姑盂里丢个啥东西,看那颜色好像是奖券——也就是后世的彩票。
三个尼姑默然无语,不说一分钱都没中,奖券给她们干啥呢,却听四姐语出惊人:“三位小师父,我家人都厌弃我,我也看清世态炎凉,我今日悟了,跟你一道去了吧。”
尼姑扫量四姐穿戴,紧张地宣佛号说:“这位施主,你与佛门无缘,请于红尘中了结尘缘吧。”
说着这三个出家人,脚上踩着风火轮似的,没两分钟就走不见。
陆sì姐痛苦得不得了,几乎要以头抢地了,她说尼姑看她穷酸,都不愿意带她吃斋念佛。
珍卿真是一言难尽,蹲下来好奇地问:
“四姐,你想出家?做尼姑要剃光头,冬天一起风头皮都吹破,还要持好多戒,牛扒不能吃,红酒不能喝。也许,做道姑滋润一些。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陆sì姐跳起来打珍卿,珍卿向后闪避两步,被一个人拉住胳膊,就听杜教授嚷四姐:“惜音,你又怎么了,好端端打珍卿做甚?”
四姐看珍卿有爹护着,一时间委屈全涌上来,叫道:“你们全把我不当人,我干脆死了干净!”
杜教授赶紧过来拦,她把头撞向杜教授,好像顶到杜教授的肺了,里面有人出来拦阻。从外面来的封管家,见状赶紧帮着按住四姐。
经过一通乱战,四姐把自己弄得够狼狈,还叫外人看足热闹,还有人小声问,这女孩是狂躁病犯了吗?
珍卿也累个够呛,她重新走进东方饭店,在茶座里坐下捯气。见前头柜头那里,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子,在那里询问什么。询问完就去等电梯。
珍卿没有多在意,默默地把气喘匀。
珍卿见电梯那人多,就走楼梯上到三楼,上完厕所出来,一个侍应生惊慌地跑出来,高声喊着:“杀人啦!”
是他们家包厢的方向,是她家人出事了吗?
珍卿赶紧拐到走廊里,就见到叫人思维停止的一幕。
准姐夫赵先生站在一旁,捂着他受伤的胳膊。谢董事长惊恐地站她身边。
而他们对面站着的,背对着珍卿的人,是刚才她在前台见过,穿着长长燕尾服的人,他似乎有什么武器,架在被挟持者的脖子上。
他挟持着一个女人,看衣服是吴二姐。吴二姐,天呐!
珍卿瞬间觉得血液倒流,一时间身体像被冻僵了,她紧张向四下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