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by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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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羞又急,握住他欲探向我衣服内的手:“你不是说,我们成婚前,不”他笑在我唇上吻着,“我说不那个,可没说不能亲,不能抱,不能摸。”
我推着他道:“车外有人呢你别发疯。”他长叹口气,侧身躺在我胳膊上,朝外面大吼道:“命大军快速前进,早点扎营休息。”我笑骂:“以权谋私”
他侧头直往我耳朵里轻轻呵气,我一笑他肯定更来劲,所以强忍着不笑,板着脸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手指轻捻着我的耳垂,“听人讲耳垂大的人有福气,你的福气看来很多,嫁给我肯定是大福气。”
我哼道:“胡扯人家还说唇薄的薄情呢如此说,我倒是真不敢嫁给你。”
他笑吟吟地睨着我,“现在还敢和我讲这种话”说着轻含住我的耳垂,一点点地啃噬,舌头轻拢慢捻抹复挑。我只觉半边身子酥麻,半边身子轻颤,他的呼吸渐重,有些情难自禁,我忙颤着声音说:“我知道你刚才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皇上和卫大将军,还有你夹在他们两人之中,该如何处理好彼此关系。”
他停下动作,笑着在我脸上轻拧了下,“挺会围魏救赵的。”我缓了半晌,急速跳着的心才平稳下来,“你不否认,那我就是猜对了。”
他轻叹口气,望着马车顶,撑着双手展了个懒腰,“这些事情回长安再烦吧先不想这些。”
我沉默一会,重重点头,“对,先不想这些,即使要愁回长安城再愁。”
他一手半支起身子,一手轻抚着我的眉间,低头凝视着我,“我不管你心里究竟为什么犯愁,怕些什么,但你记住,以后我是你的夫君,天大的事情有我,不管是苦是乐,我们都一起担当,以后不是你一个人面对一切,而是我们一起面对一切。”
我们的视线凝聚在一起,我鼻子发酸,喉咙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的五指紧紧握住彼此。从此后,我不再是缥缈孤鸿,天地间不再只是自己的影子与自己相随,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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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营帐篝火点点,时有放浪形骸者哭哭笑笑地在营帐间穿行,也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者。我看得惊讶万分,霍去病却是司空见惯,淡淡对我解释,“一场战争后,活下来的人都不无侥幸,在我的军队中,只要活着就是荣华富贵,从生死之间刚出来,又在长安城瞬即富贵,大起大落,意志不是十分坚强的人总是需要发泄一下。”
我纳闷地说:“可是我看兵法上讲,治军一定要军纪严明,军容整齐,这样打仗时方能气势如虹,这样子可有些大违书上的道理呢我看过周亚夫将军的故事,他率领的军队可是纪律严明,韩信大将军也是治军严谨。”
霍去病轻咳两声,拳抵着下巴只是笑,我被他笑得有些羞恼,瞪了他一眼,急急而走,霍去病快步来握我的手,笑着说:“好夫人,休要气恼,为夫这就给你细细道来。”
我甩开他的手,“谁是你的夫人你若再欺负嘲弄我,我才不要做你的夫人。”霍去病强搂着我,笑俯在我耳边正要说话,我看到陈安康从远处匆匆而来,忙推开霍去病。
陈安康行礼后,奏道:“将军,李广将军前来禀报军务。”
霍去病看向眉头已经皱成一团的我,含笑道:“躲终究不是办法。”我叹口气,“你去忙你的正事,我自己再四处走走。”霍去病明白我是想借此避开和李敢见面,不再勉强,只叮嘱了我几句,转身和陈安康离去。
避开篝火明亮的光线,藏身于阴暗处随意而走,一路行去,帐篷渐密,人越发多,粗言秽语的声浪不绝于耳。前面的帐篷虽也有酩酊大醉和骂天咒地的人,可和此处一比,却实在是文雅之处了。看来我已经闯入下等兵士的营地。
一堆篝火上正烤着一只兔子,十几道视线,饿虎一般地盯着兔子,突然一人按耐不住地伸手去拿,其余几人立即开始抢,我还未看清楚怎么回事,兔子已分崩离析。
各人急急往嘴里送,一个人大骂道:“你们这帮孙子,还没熟就抢。“另一人截道:“有的肉吃,你就笑吧还计较这么多干吗一个月没有闻见肉味了,现在就是块生肉我也能吃下去。”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人一面仔细地添着骨头,一面道:“你去做校尉大人的狗吧我看校尉大人的狗每天都有一块肉吃。”众人又高声而笑,一人“呸”的一声吐出口中的骨头,摸了摸肚子笑着说:“忍一忍,回了长安想吃什么都行,娘的老子还要去落玉坊叫个娘们好好唱一曲,老子也当一回豪客大爷。”一旁的人笑嚷:“去落玉坊有什么劲,只能看不能摸,不如去娼妓馆爽落。天香坊还敢借酒装疯占个小便宜,落玉坊你敢吗听说落玉坊的坊主护短护得厉害,只要姑娘自己不愿意,任你是谁都休想,多少王侯公子打落玉坊姑娘的主意都落了空,恨得牙痒痒,偏偏人家背后有娘娘撑腰,只能干瞪眼。刚拿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我可不想为个娘们就没命享受。”众人笑着点头,说起哪家娼妓馆的姑娘模样标致,摸着如何,话语不堪,不能再听,我忙悄悄离开。
原来落玉坊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我长叹口气。真要让那些公子们得到,也不过两三夜功夫就甩到脑后,可因为得不到,偏偏惦记不休,甚至生恨。
正低头默思,忽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抬头望去,李敢和公孙敖一行人正随在霍去病身后而行。李敢满面纳闷地仔细打量着我,见到我的正面,一惊后望向霍去病,霍去病看了他一眼,嘴边噙着丝浅笑,有些无可奈何地向我摇摇头。
公孙敖看李敢停了步子,也看向我,仔细看了几眼后,方约略认出我,脸带不信之色看向霍去病,看到霍去病的神情,不信立即化为惊讶。我转过脸,匆匆转入帐篷后,该来的事情果然躲不过。
“睡下了吗”霍去病摸黑进了帐篷,轻声问。
我回道:“没有。”他从背后搂住我:“怎么一个人坐在黑暗中发呆”
我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公孙敖将军看到我,似乎不大高兴的样子。”
霍去病道:“他这次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按律当斩,回朝后,有众人求情,虽然不会死,但贬为平民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当年若非他,舅父早死在馆陶公主手中,舅父一直对他心怀感激,一定会设法帮他再建军功,让他再次封候,可他也肯定高兴不起来。再说,就算不高兴,关他何事我们自己高兴就行。”
我靠在他怀里,掰着指头笑说道:“我就一个人,可你呢姨母是皇后,一个姨父是皇上,另一个姨父是将军,舅父是大将军,你的继父也是朝中重臣,再加上你姨父,舅父的亲随们,我这十个指头根本不够算。”
霍去病胳膊上加了把力气,我嚷痛,他庠怒地说:“让你再胡思乱想我的事情我自己作主,别人的话说得顺耳不妨听听,说得不顺耳我才懒得听。何况,你还有西域的狼群,我还怕你一不顺心就跑回西域,哪里敢让人给你半丝气”
我转过身子,趴在他的肩头,“我觉得你对长安城里的权利之争也不是很喜欢,我们不如跑掉吧塞北江南,大漠草原,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是不是更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方缓缓说道:“看来长安城真地伤着了你,以前的你总是一往无前,似乎前方不管什么,你都敢争,都敢面对,现在却只是想着躲避,连长安都不敢回。”
我心里愧疚,强笑着说:“大概只是心有些累,我”
他捂住我嘴,“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用赶着解释。正如你所说,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外祖母和母亲都是低贱出身,卫家的女子连嫁人都困难,母亲姨母舅父都是没有父亲的,我也是个私生子。若非姨母,我只怕还顶着私生子的名声在公主府做贱役,也说不定和舅父年幼时一样,实在活不下去时,跑到亲身父亲家牧马,被当家主母当小畜生一样使唤,吃得连家中的狗都不如。”
霍去病第一次谈及自己的身世,平常的倨傲在这一瞬都荡然无存,我心中疼惜,紧紧环住他的腰,他笑摇摇头,“没有姨母,舅父再有本事只怕也不会有机会一展身手,而没有姨母和舅父,我再有雄心壮志,也不可能十八岁就领兵出征。这些事情,司马迁那帮人没有说错。玉儿,我自小的梦想虽然在接近但还未实现,再则,太子现在才八岁,年纪还小,根基不稳,虽有舅父,可舅父现在处境尴尬。我从小受惠于家族蒙荫,不可能只受不报,等我做完我该做的一切,我一定陪你离开长安。而且皇上的脾性”他轻叹口气,“其实古往今来,真正聪明的臣子只有一个范蠡,于国家危难时出世,收复残破的山河,尽展大丈夫的志气,心中的理想实现后,又逍遥于江河湖海间,创造了另一番传奇的人生,他的一生竟比别人两辈子都精彩。”
我道:“我明白了。等匈奴再无能力侵犯大汉,你从小的心愿实现时再说其它。”
霍去病笑着低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下,“你这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笑哼道:“你若愿意把自己比作鸡狗的,随你不过别拿我比,我可要好端端地做我冰雪姿花月貌的美人。”
他大声笑起来,我忙去捂他的嘴,“公孙敖和李广将军他们的帐篷可就在附近。”
他却仍旧毫不在意地笑着,我瞪了他一眼,转身点了灯,开始铺被褥。霍去病笑看着我忙,“虽说各睡各的,可我有些想你,我们不做那个就亲热一下。”
我红着脸啐道:“整日都不知道想些什么”
霍去病嘻嘻笑着凑到我身旁,凑在脖间轻嗅,一手恰捂在我胸上,低声喃喃道:“食、色,性也,不想才不正常。若不是怕你有孕,我实在嗯”我身子软在他怀中,铺了一半的被褥被我们扯得零乱不堪。他忽地停住,头埋在我脖间,僵着身子,只听到急促的喘气声,好一会后,粗重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他抬起头,笑道:“一回长安立即成婚,否则迟早忍出病来。”
我轻触着他的眉头,很是心疼。卫氏一门,从皇后到大将军都是私生子,他也是个私生子,众人不敢当着他们的面说什么,背后却议论不断。他虽然现在毫不在乎,可小时候只怕也一再疑惑过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没有娶母亲,为什么别人都有父亲,可他没有所以如今再不愿自己的孩子将来被人议论,不愿意让孩子未成婚前就出生。
他握住我的手指,凑到唇边轻吻了下,迅速放开我站起,隔着我一段距离,凝视着我道:“玉儿,你有时候真是魅惑人心,看到你这般的姿态,我真正明白为什么会有君王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我无意之举,却被他说得好象我刻意挑逗他一样,我啐了他一声,立即起身整理被褥,板着脸,再不理会他。
他默默看了会我,笑问道:“我看你晚上吃得少,今夜又睡得有些晚,半夜大概会饿,命厨子烤一些羊小腿肉送来”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摇摇头,“不用,倒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说,我今夜听到普通军士说吃不饱呢言词间好似校尉高不识养的狗都比他们吃得好,皇上前几日不是刚送了十几车食物来犒劳你吗如果军粮不足,反正已经快回长安,那些食物肯定吃不完,不如”
霍去病笑着俯身帮我把褥子捋平,“起先我们说话时,你提到高祖皇帝手下的韩信,文帝景帝手下的周亚夫,夸他们军纪严明,这些都不错。韩信手下的士兵被韩信训练得只知韩信,不知皇帝,周亚夫手下的兵士也是如此,皇上的命令不肯执行,回文帝说军中只能以将军马首是瞻,把皇帝堵在兵营外。他们都是名贯一时的名将,可他们的下场是什么舅父待人宽厚,律己甚严,在军中的风评也很好,很得兵心,可皇上如今对他”他停下手中动作,摇摇头未再多语。
我默默坐了会,叹道:“明白了,孙子讲得都对,却漏掉了很重要的一点,没有教那些将军打完胜仗后,功劳越来越高时,如何保住自己的脑袋。古往今来,打胜仗的将军不少,能安身而退的却没有几个。”
霍去病坐到我身旁,笑点点头,“那些兵丁在军营里不敢直接张口唾骂,但暗地里肯定对我有怨气,皇上赏赐我十几车食物,如果我赏赐下去,倒是赢得众人爱兵如子的称赞,可我要他们这个称赞干吗所谓民心这种东西,天下只能皇帝有,特别是我们这种手中握有重兵的人更是大忌讳。我如果拿了皇帝的赏赐去做人情,日后害得是自己。李广敢和兵丁共享皇上赏赐,也许是出于本性仁厚,可也因为他根本没打过几个胜仗,年纪老大还没有封候,职位是我们当中最低的,皇上根本不会忌惮他。你不妨想想,皇上如果知道军中的兵丁对我交口称赞,再加上现在本来就对舅父有的忌惮,我还能有机会再领兵出征吗”他轻叹口气,“所以呀那十几车食物就是吃不完烂掉,也只能我自己吃。”
我转身拿玉石枕,“一路行来,你要求古怪,一会命军士给你建蹴鞠场,一会又要大家陪着你去打猎玩乐,奢靡浪费四字用在你身上一点都不算过份,我心中还有些纳闷呢不过想着几场生死大战,只要你开心,就是想摘星星也无所谓,不料内里却这么多东西。现在想来,就我那点自以为是的心思,在长安城冒冲冒撞,一半竟然都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