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谣——by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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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过疲惫,脑子不怎么管用,傻傻地问:“你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不同于刚才的沉沉黑色,此时里面盛满了璀璨的星子。
他笑着凑到我唇边又吻了一下,“我只要知道这件事情只有我能做就行。”他微微犹豫了一瞬,“你既然回来了,他的身体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烧已经全退了。大夫说一场高烧虽然凶险,但体内寒湿之气也因此尽去,以后注意调理就可以了。”这是回长安后,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提到九爷。
他双眼直视着我,“玉儿,对不起。不管怎么说你们认识在先,而且整件事情上我本就行事手段不够君子,今天的局面也有我自己的错,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就是普通朋友,只怕也见不得对方因自己痛苦。何况有些心结不是说淡忘就淡忘,总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去化解。”
虽然陈叔来道歉过,可霍去病那天却是拂袖而去,之后也没看出他有半点歉意。因为他突然而来的病,我不想再纠缠于不愉快的过去,只能选择努力去忘记。
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不是逼迫而是愿意给我时间,愿意相信我。我心头暖意激荡,原本藏在心里的一些委屈气恼不甘都烟消云散,伸手紧紧搂住他。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的动作就是对他的最好答案,他喜悦地轻叹了一声,也紧紧抱住了我。
两人身体相挨,肌肤相触,我下腹突然感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我,两人之间原本温情脉脉的气氛立即变了味道。他不好意思地挪动了下身子,“我没有多想,是它自己不听话。”难得见他如此,我俯在他的肩头只是笑。
他身子僵硬了一会,扭头吻我的耳朵和脖子,“玉儿,我很想你,你肯不肯”
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前,轻声笑着,没有说话,他笑起来,“不说话就是不反对了玉儿,如果有孩子了,怎么办”
我利落地回道:“有孩子就有孩子了呗难道我们养不起”
原本以为他会很开心,却不料他居然沉默下来,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很冷静地问:“即使你怀孕后我仍旧不能娶你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人家会怎么说你吗”
我点了下头,他猛地一下把我抱了起来,急急向山谷间掠去。刚开始我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怎么不是回府的方向
想到此人天下间能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呢我大惊失色,“你想干什么你不是想在这里那个那个吧”
他笑得天经地义,“知我者玉儿也那边有一处温泉,泡在里面绝不会冷。以地为席,以天为盖,又是在水中,只怕其中滋味妙不可言,比房中肯定多了不少意趣。况且已经忍了半年,既然我们都想通了,我就多一刻也不想等了。”
“可是可是天快要亮了”
他把我轻轻放在了温泉边的石头上,一面替我解衣衫,一面道:“那不是正好黑夜和白昼交替时分,正是天地阴阳交汇的时刻,你还记得我给你找的那些书吗书上说此时乃练房中秘术的最佳行房时刻”他说着话,已经带着我滑入了温泉中,语声被水吞没。
他怕我冻着,下水下得匆忙,头上的玉冠依旧戴着。我伸手替他摘去,他的一头黑发立即张扬在水中,此情此景几分熟悉,我不禁抿了唇角轻笑。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把我拉到他身前深深吻住了我。一个悠长的吻,长到我和他都是练武的人,可等我们浮出水面时,也都是大喘气。
他大笑着说:“差点都忘了当日的心愿,那天在水里就想亲你的,可你太凶了,我不过牵牵手,你就想废了我。玉儿,当日真让你一脚踢上,现在你是不是要懊悔死”
我哼了一声,嘴硬地说:“我才不会懊悔。”
“那是我懊悔,悔恨自己当日看得着,却吃不着不过今日我可就”他笑做了个饿虎扑食的样子,一下抱住了我,吻如雨点一般,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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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再诊过去病的脉后,说一切正常,反倒张太医诊过脉后,隔了一日,开了一张单子来,没有用药,只是通过日常饮食调理。张太医为何会迟一日才开药方的原因,我和陈叔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在去病面前提起。
送张太医走时,他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估计已经明白,面上却是一幅全不相干的样子,闲闲地说着话,“昨日刚去和孟九爷聊了医术,和他一比,我这么多年的医简直都是白学了”
他后面说什么,我已经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明白九爷的身体应该已经大好了。时间可以让身体的伤康复,那么时间也应该能让心上的伤康复的吧
一步步慢慢走回屋子,隔窗看到去病正低头研究单子,听到我的脚步声,他抬头向我一笑,我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只快步掀帘而进。他把我的手拢进手心中,替我暖着手,他掌心里的暖慢慢让原本浸了冷意的心温暖起来,我反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朝他暖暖一笑。
去病似乎了然,又似乎一幅完全糊涂的样子,只笑看着单子上罗列的注意事项,鼻子里长出了口气,摆明了一副不想遵守的样子,“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能吃的也不多了。”可看到我瞪着他,又立即换了表情,凑到我耳旁,笑得嬉皮赖脸,“别气别气只要你天天让我吃你,我就一定”
他话没有说完,已经逃出了屋子,堪堪避过一个紧追而至的玉瓶子。“哗啦”一声,瓶子砸碎在屋门口,在屋子外立着的两个丫头都被吓得立即跪了下来。他隔着窗子笑道:“我进宫一趟,会尽早回来的。”
我忙追到外面,“等等,我有话问你。”他没有回头,随意摆了摆手,“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们两个又不是没有夜晚溜进过宫殿,当日还和皇上撞了正着。他们要奏就奏,要弹劾就弹劾,皇上不但不会理,反倒会更放心”他说到后来语音渐含糊,人也去得远了。我侧头想了一瞬,除非李敢有别的说法和证据,否则就那些的确还不足惧。
一回身两个丫头轻舞和香蝶仍旧跪在屋子前,“你们怎么还跪着快点起来。”
两个丫头侧头看霍去病的确走远了,才拍拍胸口站起来,香蝶手快嘴也快,一面拿了扫帚来清扫地面,一面道:“自小做奴才做习惯了,一听见主人屋子里传来什么砸东西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下跪,第二反应就是说一句奴婢该死,其实往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根本不知道。”
我笑道:“你们怎么都那么怕将军呢我从没有看见他责罚下人奴婢。”
轻舞抿唇笑着,一句话不说,只低头用帕子擦地,还是香蝶想了一会后回道:“是呀的确没有真正责打过谁。不知道,反正我们就是怕。我听别的姐妹说人家府里丫鬟都盼着能分到年轻的少爷身边服侍,指望着万一能被收了,从此也就跃上了高枝,可我们府里却从没有这样过,我们都琢磨着若跟了将军”说到这里她方惊觉话说得太顺口,给说过了,一张脸羞得通红。
我掩着嘴笑,“回头我要把这些话学给将军听。”
轻舞和香蝶都急起来,凑到我身边哀哀看着我,我清了清嗓子,“不说也行,不过以后可要对我百依百顺。”
两个人苦着脸,轻舞道:“好姑娘,我们还不够顺你你问什么我们不是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你而老夫人问我们的话,我们却能不说的就不说,非说不可的也只几句话带过。”
我轻叹口气,揽住二人的肩道:“两位姐姐心肠好,怜惜我这个没有亲人的人,多谢两位姐姐。收拾完了,我们去一品居吃东西。”两人一听,都笑着点头,香蝶叹道:“你呀一时凶,一时柔,一时可怜,难怪将军这样的人,见了你也无可奈何。”
我面上笑着,心中却真地叹了口气,他们二人是陈叔仔细挑选过才放在霍去病身边伺候的,对我的确不错。可这府中的其他人因为卫少儿和公孙贺等人,表面笑脸相迎,心里却都别有心思。
经过霍去病生病的事情,卫少儿看见我时不屑和敌意少了许多,只是神情依旧淡淡。我也不愿自讨没趣,能避开她就避开,估计她也不愿意见我,所以两人很少碰面。
我与霍去病的关系,说明白清楚也很是明白清楚,反正上至皇帝,下至军中的从将官兵都知道我是他的人,霍去病也从不避讳,当着赵破奴等往来密切的兄弟的面,待我如妻;可若说糊涂也很糊涂,上至皇帝下到府中的奴才婆妇都依旧把我看作未出阁的女子,似乎我不过是霍去病不小心带在身边出来玩一次的一个女子,睡一觉再睁眼时,我就会从他们眼中消失。
从冬到春,从春到夏,睡了一觉又一觉后,我却依旧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家也依旧固执地无视我。
宫中举行宴会,我很少参加。可这次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卫皇后亲自和去病说带玉儿一起来,她虽没有明说什么,却通过这么一个小小的行为,默认了我和去病的关系。这段日子以来,若不是她压着低下的妹妹妹夫们,我只怕日子更难过,心中对她感激,所以一改往日一进宫就没精打采的样子,仔细装扮了一番自己。
虽梳了汉人时兴的发式,却没有用汉人流行的簪子束发,用了一条紫水晶缨络,交错挽在头发中,参差错落的紫水晶缨络直悬而下,若隐若现在乌发中,宛如将夜晚的星光汇聚在了发中,最大的一颗紫宝石,拇指般大小,恰好垂在额头间。
衣裙虽也是如今长安城流行的样式,却又略有不同。在绸缎面料上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冰鲛纱,精美的刺绣隐在冰鲛纱下,添了一重朦胧的美。再加上冰鲛纱特有的轻逸,行走间又多了几分灵动。
霍去病看到我的一瞬,眼睛一亮,笑赞道:“我一直觉得你穿西域那边的衣裙才最美,没有想到汉家衣裙也能穿得这么好看,看来以前都是你不上心。”
进宫后,皇后娘娘正端坐上位,接受百官恭贺。霍去病拽我上前给皇后磕头祝寿,我坚决不肯上前,“你自己去就行了。我人来了,皇后也就明白我的心意了,你我这样公然一同上前却让皇后为难。”
霍去病脸色有些黯然,“我宁愿你蠢一些,笨一些,不要为别人考虑太多,也不会太委屈自己。”
我朝正在给皇后磕头的太子少傅和夫人努了努嘴,笑道:“象他们那样子就是幸福吗看着倒是出双入对,人人称赞,我可不希罕。”
霍去病放开我的手,独自上前去拜见皇后。
等寿筵开始,酒过一巡后,李妍才姗姗而来,面上犹带着两分倦色,盛装下越发显得人楚楚可怜。华衣过处,人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唯恐气息一大,吹化了这个冰肌玉骨的美人。
原本热闹的晚宴竟然因为她的美丽突然陷入了死寂,只听见她的衣裙簌簌响动,腰间挂着的玉环时而相撞,一声声的清响荡在风中,平添了几分言语难述的韵味。
她盈盈走到皇后面前下跪请安,卫皇后笑着说:“免礼吧你身子不好,用不着行大礼,心意到了就行。”她却仍旧仔细地行了跪拜大礼后才起身。
落座时,刘彻很是自然地就伸手搀扶了她一把,还低低嘱咐了李妍一句话,李妍蹙着眉头摇了下头,刘彻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看着她,一转头看向皇后时,虽然也是笑着,眉宇间的宠溺怜惜却立即褪去。
有心人看在眼里,不知道会怎么想李妍已经从刚开始的一直隐忍退让,变成了锋芒微露,这是变相地在让大臣们看明白究竟谁在刘彻心中更重要。她刚一出场,已经让今晚本该是主角的皇后沦为了配角。
我的视线在宴席上扫了一圈,现在究竟多少人希望得到皇位的是刘髄又有多少人只是希望卫氏垮台,好方便自己从中得利卫皇后和李妍相比,优势是朝中的势力明确雄厚,可劣势也恰恰在这里,支持卫氏的人很明显,想要扳倒他们也就目标明确,可支持李氏的人却都在暗处,他们可以在暗中弄鬼。
眼光对上霍去病的视线,他的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你最美”。我嗔了他一眼,不屑地微扬起下巴,表示假话,我才不相信,心里却满是甜滋滋的感觉。
一旁的李广利看到我和霍去病眉眼间的言语,重重哼了一声,起身对皇上和皇后道:“西域各国进献来的舞女经过精心挑选,选出最好的十二人,特意排了一出西域歌舞为皇后娘娘祝寿。”刘彻赞许地一笑,看向皇后,卫皇后微一颔首,“传她们献舞。”
虽然说是西域舞蹈,但为了更符合给皇后祝寿的场合,融入了更多的汉朝舞风,把胡人特有的激烈奔放都压盖了下去,代之以轻灵飘逸。领舞的女子,身形高挑,宛转回旋中如翩翩蝴蝶,一起一落都好似没有重量。
我不禁点了下头,的确是一等一的舞女,没有想到李妍也是看着那个女子点了头。我们两人今日夜里第一次视线相对,她眼若秋水,美丽清澈,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底,想起初相逢时,她眼中的情绪流转,判若两人。
她忽地一笑,带了丝怜悯朝我摇摇头。我本想回她一笑,问问她,我们究竟谁更可怜念头一转,却又觉得无趣,何必彼此苦苦相逼移开视线,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