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by阿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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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黑气中,忽然亮起*点点幽幽红光,一双双探出的干枯鬼手上挂着丝丝絮状的腐烂皮肉,无数透着血光的怨气厉魂扭曲着,哭泣着,狰狞着从潭底蜂涌而出朝两人身后扑追来!
叶航顾不得脑中锐痛和几欲涨破的耳膜,只紧紧抱着阿离疾驰,他身法极快,不一会就掠到了巨大石门处,身后阴风袭来,后背一阵冰寒刺骨,如被刀割,但他不敢回头,出门即朝石门开启处掠去!
开关拉下,刻有阴家符阵图案的巨大石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轧响,黑气涌至门边,发出凄厉的怒号就要从门缝中扑出,眼见数双鬼手已伸出了石门,被叶航抱在怀中气息冰冷的阿离挣扎着朝门缝处劈出一道画满了血红朱砂的深绿符纸!
“轰!”符纸触及黑气瞬间,忽地那处门缝外燃起黑色火焰!
伸出门外的黑气怨毒无比的长嘶一声后便缩了回去,那火烧得熊熊,却没有一丝热度,黑气在门内翻腾挣扎却怎么也不能自那火焰中突出!
巨门轧轧合拢,不一会便“砰——”地一声紧紧合上,将那快要烧尽的黑火和无数正在不甘嘶吼,带着无尽凄凉怨恨的厉魂,全都关在了幽深巨大的洞殿之中,只余半声凄厉呼嚎还在空旷暗洞中幽幽回荡,恨意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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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航稍稍松气,用下巴将外套衣领上的纽扣灯珠按亮,拢了拢双手,抱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阿离及那副漆黑骨架快速朝洞外奔去,丝毫不顾自己双臂已被阿离身上散出的刺骨寒气冻至几乎快没有了知觉。
外洞石壁上火把的灯油早已烧尽,叶航就着灯珠微光循着来路疾奔!
洞口处,黑猫远远见到叶航身影便窜了过去,但叶航没时间理会它,只飞快将阿离抱至一处凹陷洞壁下的空地,单膝跪低将她轻轻倚着山壁放下,然后僵着手指把阿离娘亲的尸骨轻轻自她手中取开,小心翼翼地捧到另一平坦空地处轻轻放下。
“阿离你怎么样?阿离?”他忍着刺痛将双手互搓,稍稍恢复后立刻抚向阿离半垂的脸,着急低喊。
阿离僵冷发黑的身体微微动了一动,低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微弱回应,“我要...散功...你...避开......”
听见她出声,叶航猛地吐出已提到嗓眼的那口气,“好,好..”他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后便收回手迅速退进了内洞,黑猫也知道主人正是紧要关头,窜进洞内,乖巧无比地呆在了叶航脚边。
阿离低喘了一下,挣扎着支起身子,慢慢将腕间阴珠取下,然后放置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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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几与阿离融为一体的四十九道阴魂在暗咒召唤下,一道一道地自她体内散出,然后钻进摆在地上的阴珠内,每进一道,那颗阴珠便红光一闪,原本没有光泽的珠子立刻就变成了黑中泛红的色泽。
而阿离的脸色,也慢慢从青黑到淡褐,最后,变成了白中带青,像死人般青澹发寒的白色,上面似结了一层冰,如画的五官在这肤色的映衬下,美得令人心寒。
最后一道黑气散尽后,阿离终是再也撑不住,身子一歪,朝一旁软倒下去,叶航冲出,将心力耗得已到了极点的瘦弱女孩稳稳接住。
这个时候正是暗夜时分,那么黑的夜,那么夜的黑,一眼望去仿佛看不到一点微明,洞口外飘零的冰凌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雪粒,丝丝寒风卷着雪粒子飞扑进洞口处,寒意逼人,可比这寒意更冷的,是叶航怀中的阿离。
气息微弱,唇色发白,浑身寒凉透骨没有半点热度,似乎连五脏六腑,甚至连血液也是凝固的,宛如阴冥地界中爬出的冰冽僵尸,比起来,她下阴潭前身上的那种阴冷,已可算得上是温暖了。
“阿离..”叶航喉间哽咽了一下,紧紧将人抱住,脸颊贴上她的小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后,他开始不住用手揉搓着她的手心和脸颊,希望能将自己体内的热阳之气快点传到她身上,但时间渐渐过去,阿离的体温却没有半点变化,唇色依然青白,气息也微弱得几乎快察觉不到。
叶航抬起头,看了看洞外漫天飞舞的雪粒,又看了看怀中人儿惨白的小脸,忽地一把抓过放在一旁的背包,掏出一路所用的两个睡袋,拔刀几下将睡袋一侧接缝处拆开,一个在下一个覆上的铺在这处微凹空地处,挥开飘飞而出的轻柔羽绒后,他修长手指微颤,动作轻柔却又迅速地剥下了阿离一身湿冷的衣裳。
黑衣间,那比冷瓷还要冰白的娇小身子只露出了瞬息便被俊美男子抱进了睡袋铺成的绵软小窝中,下一刻,他也飞快除下了自己身上的衣裤钻进睡袋,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伸出手,爱怜无比,疼惜无比地将冰冷的小人儿拥进怀中,将她柔嫩的小脸按贴自己急跳热烫的胸口处,让彼此的体温流转、相融,宛如拥着世间至宝,宛如寻到了飘离失所的灵魂,他结实的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蜷伏在怀中的瘦小身子,密密实实,完完全全地笼罩在了自己的心和气息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超多事,这会子才写完~~不好意思。
☆、苗寨
冰冷,粘稠,腥臭的黑水,死味浓郁,渗不进一丝光明,只有凝浊。
被黑水浸泡的身体无知无觉,像是血肉都化成了这黏糊般的污浊液体,化为寂静的血与水,与这黑暗中的怨魂死尸融在一起,沉入没有光的地狱。
这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冰冷,绵长,似乎会蔓延到永远,一直延伸到死亡深处,而且无声无息,只有一片死寂。
她从不惧怨魂厉鬼,也无所谓血肉模糊,不怕寂寞,不怕孤独,不怕死亡,更不怕黑暗。
所以这重重无边的浓黑,这扯筋割肉的剧痛,只让她觉得疲惫,连指尖也不愿再动弹。
可耳边为何不断传来一声声低沉沙哑的呼唤?那滑落颈中的温热水珠又是什么?
黑暗中,有一股几乎要揉碎她的四肢百骸,却又透着疼惜万分的力量紧紧包围着她不让她沉下,摩挲间,暖洋洋的热气温柔无比地从她耳鼻口唇中钻入,一点一点地,渗透她冰寒体内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处经脉。
这种感觉太过温暖,她不由自主张唇,发出一声虚弱残喘,眷恋游移在她唇上的热意停顿一下后轻缓探入,愈倾愈进,一股热流自喉间涌入全身,寒意慢慢自骨缝中抽离,剧烈的刺痛亦随之渐渐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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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虽荒凉,黎明却不会迟来。
灰蒙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片如柳絮一般,随着山风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然后铺呈在地上,将洞外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染成了冰洁雪白,落光了叶子的枯树上也挂满了一根根亮晶晶的冰条儿。
阴森幽暗的阴家老宅,被披霜的草木遮掩住肃杀血气后,仿佛也变得清冽洁净了许多。
半山处,飞扬雪花被风吹卷着,将洞口以内几米的地儿都铺满了薄薄一层雪白,但洞内一处角落却好似远离了这冬寒,暖意浓浓,自成一处温柔天地。
心爱之人蜷缩在怀,肌肤冰凉,腰身却柔软似猫,唇舌交融间甜美又缠绵,叶航年轻的身体自然是紧绷疼痛了一夜,他受过严苛的军事训练,能够在各种艰困的处境下强制自己的身体休息,以储备随时所需的应变力与战斗力,所以他从没碰到过这么难入睡的状况,整整一夜,哪怕是被阿离身上的寒气冻得骨头僵冷,他的身体也都是一直醒着的。
活跃地清醒着。
这一夜,他不但是与阿离身上的蚀骨阴气大战了一场,意志跟身体之间,也仿佛拉锯了一整晚。
只是,每当他身心恍惚不由自主收紧臂弯时,便愈加能感受到怀中身子的单薄娇小,瘦得仿佛只剩了一把骨头的阿离腰肢细得不堪盈盈一握,抱在怀中与吻在唇间的感觉是那么柔弱又无依,这种感觉,让他心疼得几乎连心脏都快要被揉碎,欲念自然也随之消无,只余下了怜惜。
一夜渡阳下来,阿离的脸色已不再如冰似霜,虽然身子依旧冰凉,可比起昨夜的寒气逼人已算是温热了许多,叶航伸出长指搭在阿离瘦弱腕间,探到那脉搏已不似先前那般微弱后,略显疲惫的俊脸上露出无比喜悦的笑意,收回手转而轻柔又心疼的抚上阿离冰玉苍白的脸颊。
他暖热的掌心刚抚上冰凉脸颊,阿离忽然就睁开了双眼。
那眼幽深,如古潭黑玉,恍惚了一瞬后,静静落在他的面上。
“阿离?”叶航顿住手上的动作,微笑着低唤她一声,声音暗哑,带着一丝激动哽咽。
察觉到自己身处宽阔结实的怀抱中时,阿离纤秀睫毛颤了颤,原本带着寂意的眼神涌出一丝羞涩之意,鼻间清冽的男子气息让她苍白颊靥渐渐飞起了令人心动不已的粉色,晨光把她的颈磨润得像一段柔美的白色绒布,连微微的青筋都能透出,柔美的耳更是浮雕得像一片小小的白玉,嵌在她松软的黑发里。
“冷吗?还冷吗?”叶航收拢双臂,低下头轻轻吻上她冰凉脸颊,松懈过后的心情是无比欣喜,鼻端却不知为何酸涩起来,水光一瞬间便模糊了他的视线。
温热水珠滴落下来,沿着弧线优美的秀丽颈间滑进身下蓬松睡袋,神色还有些羞意的阿离怔了一怔后,目中涌出暖意,她缓缓抬手抚上叶航俊美的眉眼,轻声道,“不冷了,你莫要担心......”
“嗯,不担心。”叶航在她耳边低应一声后,抬起头冲她微笑道:“大不了,十九哥哥永远在这里陪你就是。”
“你...想起来了?”阿离抚在他脸上的小手一颤,苍白脸上神情怔然,亦悲亦喜。
“不多。”叶航暖热大掌轻轻覆住顿在自己脸上的冰凉小手,然后低头温柔在她苍白唇瓣上印下一吻——
“虽不多,但已足够我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都死缠着阿离你不放了。”
......
洞外雪片飞舞,洞内温柔相拥的两人静静相望,江山岁月,前尘往事,颠狂怅惘,漫漫长生,仿佛都在这相望凝视中悠悠荡荡的划过,一时间,天地悄然,偌大洞中静默得只剩下远处的风雪之声。
一阵山风吹进,晶莹单薄的雪花在风里打着旋儿转了几个徘徊后,轻轻落在趴伏守候在洞口的黑猫面前,黑猫转头看了看洞中明明已醒来却还不起身的主人,咕哝了一声后,伸舌一卷,将雪花舔进嘴里,眯起碧眼,细细品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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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放置在平坦石面上的乌黑骨架在湿气消尽后已散落于地,不再成型,但透过微弱雪光,仍能看见地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是深乌发黑,如同刷过黑漆一般,诡异非常,不但触及时冰寒刺骨,还散出阵阵腥臭味道,闻多几下便有胸闷欲呕之感。
一身劲装的叶航跪在尸骨前,极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展开早已备好的黑色收殓袋,小心地将散开的骨头一根一根收进袋中。
这尸骨被浸于阴潭数百年,阴毒早已噬骨至髓,需得将骨中的毒气拔尽后才能送去与阿离爹爹合葬,拔毒耗力,阿离虽已清醒,但这一趟下阴潭内力受损极大,要由她自己施术拔毒的话,所需至少月余,幸而阿离说若能寻到蛊苗饲养的喜食尸毒的母蛊一起施术,三日内便可将她阿娘骨内的阴毒拔尽,叶航不想让她再耗心血,自是想尽快去苗寨寻那母蛊,再将阿离娘亲与她爹爹合葬,好了却阿离唯一的心愿。
指尖碰到黑骨时,肉眼可见淡淡寒气冒出,换做普通人只怕早已被这阴毒冻僵,叶航忍住寒意将骨头一一收殓进袋,想起前世这妇人对自己的再造恩情,他心中尽是感激难言,将头骨捧进袋中时,他暗自在心中默念——
您再忍忍,很快我和阿离就能让您入土为安。十九定不负您所望,生生世世,我都会陪着阿离再不让她孤身一人,心疼她,爱护她,也绝不让人再伤害她半分。
在他默念时,那头骨上黑幽幽的两个窟窿被雪光一映,眼洞内流光暗转,像是在与他回应一般,刚巧一阵山风吹过,呼啸风声中仿佛挟杂了千古万年的一声叹息,这悠悠一叹,自风中送来,耳畔乍听似的,叶航鼻间一阵酸涩,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将装有尸骨的布袋放进背包后,他将包背起,转身走向静默立于一旁的阿离,伸手牵起她微颤的小手,轻声道,“我们先去苗寨寻母蛊罢。”
阿离望着他因寒气攻心变得有些青白的脸色,抿了抿没有半点血色的唇瓣,最终还是咽下了已到唇边的谢字,只反握小手,将细瘦手指与他十指交缠,低低回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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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如削悬崖上的古旧吊桥时,阿离闭眼结印,再次将幽幽老宅和里面满山满谷的毒虫封印而存,叶航默然看着吊桥古路瞬间消失在自己眼前,想起阿离所说待她能化解阴潭千年阴气之日,便是重返老宅之时,心中不禁一阵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