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书——by双榆

初夏看到何弈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朝这边看过来了。

初夏的眼神在空中与他交会了一下，马上低头。

然后，她用余光看到何弈坐回到自己的桌上。

初夏有点小兴奋，这样也算跟何弈做了一回同桌呢。

初夏以为何弈是来拿笔的，但是没想到何弈坐下以后就没再站起来。

初夏看向何弈，何弈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来。

初夏以为刚才何弈不在，所以没听到老师的话。

“老师说，要按照学号坐。”初夏说。

“我知道。”何弈说。

初夏恍悟。排学号是按照姓氏首字母顺序排的，何弈的h排在这个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这时候，林家俊过来了，他对何弈开门见山：“何弈，等下帮我们传一下答案吧？”

何弈用疑惑的眼神看看林家俊，又看看初夏。他知道这个“我们”里包含初夏，因为刚才林家俊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初夏两眼。

而初夏心里是小鹿乱撞的，她没想到林家俊会过来提出让何弈协助作弊。此刻，她心里有两个想法冲撞着。首先，她不想让何弈知道她作弊，虽然这在学生圈里根本不算什么新鲜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何弈知道。

但是，另一方面，初夏又很想知道何弈会不会帮她作弊。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何弈看向林家俊，说：“不行。”

林家俊对初夏摊摊手，意思是不是他不帮她，而是没办法帮。

17岁的初夏，情窦初开的年纪，尽管平时有些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但她的心底某一处是极其敏感的。

因此心仪男孩的一个眼神，都可以让她解读出很多种可能。而她选择相信她觉得最有可能的那种可能。

那个优秀而骄傲的男孩，眼神里的，是对她的轻蔑吧。

学渣。

真是受人鄙弃啊。

试卷发下来了，但是初夏完全无心答题，尽管她告诉自己已经没法作弊了，既然这样就要靠自己努力答题，能做对多少是多少，能蒙对多少是多少。但是初夏的脑子里却全是何弈的那个眼神，以及她自己脑补的何弈当时的心理活动。

这个女孩子真差劲啊，倒数第一，还想着作弊，一点都不知羞耻，智商也欠费，怎么会有这样差劲的女孩子……

周五放假，又可以欢度周末了。

然而初夏却没有从前放假时候那种雀跃的心情，甚至可以说她现在的心情很丧。

摸底考成绩下来了，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回到家，父亲初华辉的脸色就很难看了，他已经从班主任那里知道了初夏的成绩。

“怎么回事你，补了一个暑假的课你就拿这种成绩给我？”初华辉脸色铁青。

初夏背着的书包都还没有放下来，父亲就开始发难，初夏杵在沙发旁边，一动不动像一个木偶。

母亲陈蓉听到响动从厨房里出来，劝父亲：“哎，你这人，女儿刚回来，你要发脾气怎么也等吃完饭啊。”

初华辉没有理会陈蓉，他手指着初夏说：“初夏，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初夏站在那里不说话。

陈蓉觉得奇怪，按照以往，如果初华辉发脾气，初夏怎么也得辩解几句，比如说这次考题太难，这次考试时候身体不舒服云云，而且初夏平时惯会讨巧卖乖，怎么也能把初华辉应付过去，但是这次却一言不发。

整个周末，初夏都被禁足了，网线也被初华辉拔了，只允许学习，别的什么都不许干。

初华辉要把momo送走，但是初夏抱着momo不撒手，母亲过来劝，最终momo还是没有被送走。

初夏关上门，从床垫底下抽出几本漫画和言情小说，怀里抱着momo，把这个周末打发过去。

初夏以为这次考试的后遗症到此就可以结束了，但是事实上这只是开始。

周一，班主任陈伯松在讲台上贴了一张座位表，这是他刚刚排好的座位安排。之所以贴在讲台上，是方便老师们记住学生的名字。

之前的座位是开学那天同学们按自己的意愿坐的，而新的座位安排，则是班主任在原来座位的基础上，按照最近他对学生们的观察，以及这一次摸底考的成绩重新安排的。

首先是把那些坐在一起的老油条拆开，让他们不能聚在一起闹腾或者抄作业作弊。其次把那些成绩差的分开，差的跟差的坐一起，就好像找到组织了一样，天长日久，上进心都没了。再然后是把个子特别高的安排到后排去，特别矮的安排到前面来。

初夏的位置也换了，她被安排坐到宋媛旁边。

宋媛是谁？

上周班主任组织同学们进行了班干部评选活动。有意向的同学可以上台演讲并说明自己竞选哪个职位，最终由全班投票决定竞选结果。

宋媛竞选班长成功了。

此刻，班主任正在给初华辉打电话：“对，原先那个女生跟初夏关系太好了，坐在一起不合适，老给她抄作业什么的。现在把她换到好学生旁边……对，是班长，成绩很好，人也很懂事……”

初夏换到新位置上，那一片周围好几个同学都没有被换位置，而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包括她的新同桌宋媛。

所以只有初夏是新来的。

初夏觉得还是要跟周围的新同学搞好关系。

因此她主动微笑着和同桌打招呼：“你好，我叫初夏。”

正在写作业的宋媛抬头，看了初夏一眼，眼里没什么热情，语气有点敷衍，不冷不热的说：“你好。”

第5章

初夏本能地觉得宋媛不喜欢她，和她不是一路人。

事实也是如此。

下午的时候，宋媛从洗手间回来，翻了翻桌上的试卷，问她的前桌：“英语作业发了没？”

前桌答：“发了。”

“那我怎么没发到？”

初夏的前桌说：“刚才是我传下去的，传到初夏那里了。”

初夏这才想起来：“对不起，我忘记给你留一份了，我已经传下去了，我帮你找找还有没有多余的。”

最后一排的同学把多余的试卷放到讲台上去了，宋媛从讲台上拿了一张，那会儿初夏正在问别的组最后的同学有没有多余的卷子。
之后，初夏去洗手间，回来发现语文作业发下来的时候，宋媛没有给她留试卷，初夏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去讲台上找试卷，讲台上没有，又问各个组最后排的同学，都说没有多余的了。然后初夏又去语文老师办公室问，语文老师也说没有多的，这时候别的班的语文课代表在旁边说她们班有多余的语文试卷，初夏跟这个课代表去她们班才拿到一张语文试卷。

宋媛不喜欢初夏，初夏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热脸去贴冷屁股。

自此，初夏和宋媛虽然没有吵过架，却已经默契地半冷战了。所半冷战，就是除了必须的话以为，没有别的话要对对方说。

初夏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像一个孤岛，前后左右都没有什么朋友。

而好朋友林聪慧却和新朋友们混得很好。

班主任给初夏换位置还是有效的，起码她现在无心看小说了。

无心玩乐，但不一定就有心学习。初夏虽然也尝试着努力听课，但是她的基础实在太差了，往往听着听着，就出现她搞不懂的内容。对于理科来说，一个小内容搞不懂，后面一大片都没法搞懂。既然听不懂，初夏就开始发呆了。

这天数学课上，初夏正发着呆，被数学老师发现了她眼神呆滞，老师对照一下讲台上的座位表，点名：“初夏。”

初夏回神，本能地站起来。

“请你回答一下这道题目，应该选什么？”

茫然的初夏根本不知道现在讲到哪一题了，如果是以前，同桌林聪慧一定会提醒她的。

可惜现在她的同桌是宋媛。

宋媛把桌上的书全部放在左手边，摞起了高高的一叠，那是她为了阻隔初夏的“大山”。

初夏将视线转向宋媛，但是她托着腮，转着笔，完全置身事外，看都不看初夏一眼。

“初夏同学，请你回答一下这道题目！你看别人干什么？”数学老师再次发问。

课堂里有一点小小的骚动。

初夏甚至都不知道现在讲到选择题还是填空题了，她抬头对上老师的目光，又低下头：“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老师再度发问。

初夏不回答，站在那里，脸上发烫。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数学老师一共让初夏站着尴尬了一分钟。

一分钟之后，数学老师说：“站一会儿，好好听课。”

然后，老师开始继续讲题目。

幸好十分钟后就下课了，同学们像蜜蜂出巢一样涌出教室，去食堂抢饭去了。

丧了一整天的初夏到了楼下才发现自己忘记带饭卡，只好回去取。

她跑到教室门口，差点和去往反方向的一个同学撞个满怀。初夏抬头，看到了何弈。

教室门关着，初夏正准备扭动门把进门的时候，何弈说：“别进去。”

初夏觉得奇怪，仰头看何弈。

与此同时，旁边开着的窗户传出声音。

“我根本不想跟学渣坐，现在都没有人可以跟我讨论问题。”宋媛的声音传了出来。

“跟学渣坐，成绩会越来越差的，会传染学渣的霉运。”宋媛原先的同桌沈薇薇的声音。

“这次换位置班主任把好多学渣安排到学习好的学生旁边，是想让好学生带坏学生。”宋媛说。

“我听人说初夏是班主任的亲戚哎，怪不得把她安排到你旁边。”沈薇薇说。

“真讨厌，我一点也不想跟她坐！”沈薇薇说。

初夏听到这里，再也没有办法听下去了，她不敢去看何弈的表情，转过身逃跑了。

何弈刚才应该是跟她一样忘带东西要去教室里取吧，听到里面有人讲悄悄话他就想离开，离开的时候刚好撞见跑过来的初夏。

应该是这样，初夏猜测。

但是，无疑，初夏又一次在何弈面前丢脸了。

初夏觉得她留给何弈的印象一定差到不能再差了。

何弈对她的印象，本来是学渣，后来是作弊的学渣，现在是人人厌恶的作弊的学渣。

一定是这样吧。

晚自习的时候，初夏去找班主任。

“老师，我想换座位。”初夏说。

“为什么？”班主任问。

初夏心里的理由，却因为自尊无法讲给班主任听，只是支吾着说：“我觉得，我觉得我坐在那里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班主任问。

初夏不说话。

班主任说：“初夏，我觉得你坐在那里很合适。你高一的时候，座位周围都是跟你玩得好的同学，所以让你无法无天了，整天不好好学习。你来这个班级，刚开始跟林聪慧坐，虽然林聪慧成绩也还可以，但她并没有给你什么正面影响，你却给她带来了负面影响。你没有学她好好学习，她却学你不好好学习，上课跟你讲空话，自习课跟你看小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初夏看了班主任一眼，低下头，双手绞着自己的校服衣摆。

班主任继续说：“我为什么把你安排在宋媛旁边？因为她是班长，学习非常努力，而且自律，成绩也很好，你坐她旁边，怎么也能进步一点……”

初夏换位置的要求，被班主任无情地驳回了，他打发初夏回去写作业。

但是没过一会儿，宋媛和沈薇薇过来了。

宋媛说：“老师，我想换座位。”

沈薇薇说：“老师，我觉得我和宋媛分开以后，学习效率降低了，之前我跟她坐一起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互相探讨。”

两人分别陈述了各自的理由。

最后，两人一起说：“老师，我们想一起坐。”

班主任想了一下，说：“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

两个女生走后，班主任想着把初夏塞到哪里去妥当，他想了好几个成绩好又听话的女学生，但是不知道选哪一个。

宋媛原先是他心目中成绩好又听话的第一名，现在还不是主动过来说不想跟初夏做同桌。

现在的孩子都很有自我意识，有些表面上看着好说话，实际上都很有自己的想法。班主任想想那几个女生好像都跟现在的同桌处得挺好的，不一定愿意跟初夏坐。

班主任有点头疼。

这时候，办公室里一个女老师正和一个女同学谈话。

女同学语出惊人：“老师，我想跟男生坐。”